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30 签约


做移民律师会看到很多戏剧化的人生。
    最近的客户是个来自北非的女孩儿。她只有23岁,已结了三次婚,嫁了三个美国人。她这么多的婚姻也是曲折的换来一个美国公民身份。她的现任丈夫六十三岁,是个建筑工人。
    她要为妈妈办理移民,接到美国来。她和我见了一次面,写支票支付律师费。她的大眼睛妩媚,气质却清纯动人。
    “希望我妈妈能快些来。”她临走前和我说。笑容中还是少女的纯真。
    我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觉得手中的支票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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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和丽莎经常要合作。丽莎是标准的金发碧眼美人,娇俏的鼻子,肌肤有白瓷般的细腻质感。
    她父亲曾是沸腾长官在耶鲁法学院的同学。她在加州的一间法学院毕业后,跟随在投行工作的丈夫来到波士顿。
    因为要照顾只有半岁的儿子,丽莎每天4点半准时走人。
    刚开始我做了心理准备,丽莎的工作性质八成和黎夏一样。
    很快我发现丽莎做事有章法,每份文件理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把事情扔给我,然后坐视不理。
    我们两个配合的还好,就是觉得人手不够。
    这时刚巧丽莎家中有急事,需要到华盛顿去。她接到了国土安全部的一封信,要她亲自去查证一个人的身份。此人在入境美国时在海关没有记录,而这个“可疑人士”正是丽莎六个月的宝宝亚当。
    事情说来还要追溯到丽莎的丈夫。他祖籍伊朗,祖父辈移民到美国,到他这一代已完全美国化,可伊朗姓氏不变,儿子亚当自然也是这个姓。
    两月前丽莎随着丈夫儿子到伊朗探亲。回美国过海关时他们夫妻都出示了护照。
    亚当虽是小小孩儿,可人家也是有护照的。只是海关人员忘了在他的护照上盖章登记。
    我很能理解。任何人见到亚当会第一时间被他的大眼睛吸引,谁还想得起去查这宝贝的身份。
    之后国土安全部的工作人员发现有个伊朗姓氏的男士入境却没有护照。伊美关系正紧张,如果此人是恐怖分子还了得?于是立即找到亚当的母亲大人,无论丽莎在电话里怎么解释都不可以,国土安全部一定要求她带着亚当来验明真身。
    丽莎哭笑不得的带着亚当乘上去华盛顿的飞机。到了那里还发给我一张照片。
    亚当的大眼睛在镜头里闪烁。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年轻,最可爱,最无辜的“恐怖分子“嫌疑人。
    丽莎不在,我更要加班加点。
    周五晚上七点,我还在办公室和一个上海的客户视频。我看到他的名字时就觉得熟悉,之后才想起张佩远在他的软件开发公司里投资过,我和他在聚会上有过一面之交。
    我们用Skype聊天时,他也认出我,说:“我上周还看到了张先生,他气色很好。”
    “那就好。”我说。
    这一年多来,我对张佩远的所知都是来源于邓欣,甚至是陆城,今天居然来自一个陌生人。
    而他曾在我生命里留下最深刻的痕迹!
    我继续告诉客户要准备的文件,瞥见视频小窗口中我的脸,发现岁月正在把我渐渐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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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上午,我去办公室加班。30层的办公楼零星的有几个人。
    周六起早工作对大多数美国人是不可接受。我是多年住校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晨六点半必醒,周末一样。
    我到办公室8点左右,沸腾长官已在他办公室里。我去饮水间喝杯水,沸腾走进来冲杯咖啡。我和他今天说有点儿工作要做,他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挺吓人。想象一下在空荡荡的办公楼里,忽然有个男人对你似笑非笑,你内心深处一定打冷颤。
    但我不怕!基于对沸腾的了解,我知道他是单纯的高兴手下“小兵”能给他多干点活儿。
    我2小时内完活儿,临走前和沸腾打个招呼。看到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摞很厚的资料,应该是他今天要完成的。
    我往外面走,想起沸腾也是我爸爸的年龄了,可工作强度和我差不多。也怪不得他会撑起安德鲁律所。
    也许沸腾发现了我们组确实人手紧缺,他说可以再雇个助手,还将招人这件事交给我,说这个助手主要是帮我做事,因为之前的两个助手在帮约翰和丽莎。
    这对我可是不小的鼓励,我将有一个助手,向真正的律师又迈进一步。
    招聘广告一发,立即就有二十多封简历。应征者中有一半儿以上是准备考法学院,还有两个是法学院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当时有一个女孩儿安妮的简历很工整,她有一条很吸引我-她已经做了五年的义工帮助单亲家庭的孩子。这说明她有耐心和毅力。
    律师助手的工作很烦杂,如果没有好的耐性,做起来会很痛苦。
    面试时,安妮没让我失望。她是个黑人女孩儿,身材高挑,谈吐敏捷,举止大方。
    我毫不犹豫的向沸腾和约翰推荐安妮。两周后,安妮速速加入我们组。
    丽莎邀请我们去她的家中烧烤,也顺便是对安妮的欢迎宴。
    我们看到了小“恐怖分子”亚当。因为他刚接受过国土安全部的洗礼,大家对他有了更多的兴致,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小小孩儿快乐的看着我们,显得十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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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们所咨询的中国客户越来越多,如果咨询后满意,就签约写支票。
    以前是约翰去和中国客户谈。他在骨子里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的。因为要做生意,也不得不调整心态来适应。
    而且他不懂中文,越多的中国客户就越让他不安。他这个年纪和程度,再从头学中文的难度太大,就像让我发誓在一个月内训练成为宇航员登月。
    现在自然是我来见中国客户。可最开始我除了介绍干涩的申请程序,什么也说不出。
    “你真笨。”邓欣在电话里说: “你和老人聊他们的孩子,和年青的说事业,聊绿卡。说没有绿卡在美国凄惨无比。他们当然希望你快点帮着申请。”
    我说:“这套连哄带骗的把戏没有用。人家看的是哪家律所能做事。”
    “元夕,做市场可不是你这么做的。”张伟东立即走过来,指点起来:“邓欣的话不靠谱。但意思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张振东在做市场方面心得无数。
    我立即开始做起笔记。可他的态度方法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的起来的。我也能学几手简单易学用的。
    一堂课让我开窍不少。下次走进小会客厅,我聊几句国内,再说两句美国,说起波士顿错综复杂的路线,还有一次谈到了超市里的山药。
    别管多奇怪的话题,只要说下去就不再觉得陌生,再谈到绿卡就容易多了。
    我开始能说服客户签约了。
    当我把客户的支票交给约翰。他先是不屑的接过去,接着盯着支票,瞳孔似乎都放大。我的后背立即是一阵冷汗。
    约翰很没有工作安全感。丽莎签下的客户,他要一一查看。丽莎能力和资源都强,所以他紧盯她,生怕会威胁到他。
    可我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不是我自贬。我现在连绿卡都没有,挣得差不多是所里律师中最少的。就是我签下几个客户,这丁点儿利润能撼动他的位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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