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科林把我们带到了他的办公室，让助手给我一杯热水，给小喇叭准备了一盘巧克力饼干和一杯热牛奶。科林善良，修养好，但这不代表他会帮艾伦一家。
    小喇叭乖乖的坐在那里吃了起来。就算现在他什么也不说，也光荣完成任务-把我们带到科林的办公室里。
    科林递给小喇叭一盒纸巾，他接过说谢谢。虽然我和他爸妈都没有解释过请求科林的艰巨性，喇叭一定能感到我们的为难。但他那小小的人影在高大的科林面前，即不放肆也不拘束。
    我迅速打量了一眼科林的办公室，想发现透露他个性的线索。看到他的全家福，桌子上有张他妻子的照片。
    科林说：“我听说艾伦要办理绿卡。但据我所知，他已经放弃了语言研究。”
    “他是迫不得已。”我说： “他为了养家在海鲜市场工作，剩余时间不多，但也一直再教丹尼尔（小喇叭）学习波地语。”
    科林微笑的看着小喇叭，和他用波地语对话。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喜欢小喇叭，在了解小喇叭的家庭状况。
    科林对我说：“丹尼尔说饼干好吃，但他妈妈做的更好吃。还说他爸爸每周末会教他和几个小朋友讲波地语。”
    “是的。”我赶快拿出那些艾伦给几个小孩儿上课的照片。
    科林看看说：“但艾伦始终放弃了他的专长，现在又要利用它拿绿卡，这不是机会主义是什么？”
    我说：“我相信如果艾伦可以选择，他一定会想从事他最擅长的波地语教育。可当他带着全家来波士顿时，如果他不去海鲜市场，家人都没有办法生存下去。对于他和很多移民来说，机会是种奢侈品，是留给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人们来选择的。”
    科林不做声，看着窗外，眼神凝重。
    我又说：“现在你能帮助艾伦得到个机会，让他拿到绿卡，让他的孩子在美国生活下去，从艾伦那里学习和传承波地语。”
    科林看着我说：“李律师,我知道你很想帮丹尼尔,可能他让你想到了自己。但你并不清楚波地语是什么，也不懂我们的工作。”
    “我不懂这语言，但我听得懂艾伦一家人的声音。”我说：“他们像每个美国人一样，想和家人团聚，想好好的生活，艾伦和妻子想看丹尼尔和他妹妹上大学。我很希望他们能得到这一切，而且我知道你是最能帮助他们的人。”
    科林又是沉默，我感觉到他在转变心意。
    片刻后，他说：“我可以在推荐信上签名。但艾伦必须要帮自己。”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名片：“这是这里一个语言中心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他需要一个能够教授波地语的人，如果艾伦没有彻底放弃他的事业，或许他可以从这里做起。他可以先从一周一天开始，薪水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会很高。要看他做到什么程度。”
    我接过名片，这实在是一个惊喜！科林表面上说艾伦要帮自己，实际是另一种方式帮艾伦。而之前对他的拒绝也是怒其不争。
    我带着小喇叭和名片回到家，把科林的回答告诉艾伦。他赶快给科林写封邮件，感谢他的帮忙，也谈谈自己的近况。
    科林很快就在推荐信上签名。
    艾伦也马上去语言中心帮忙。现在他只有周六休息，他打算先用这一天到语言中心开课，一是回报科林，二是打算如果时机成熟，马上重操旧业。
    我也把文件准备好，边准备边盘算着什么时间能批。这也要看艾伦的运气，好在他的国家中办理此申请的人很少。对比而言，我们中国人不少申请“杰出人才”，名额有限，等待时间也长。
    我上交申请时正是十月份。交上去那天，我感到很久没有过的轻松。这是我最费神的一次工作。因为难度大，我用了普通申请三倍以上的精力。
    同时，我不能耽误任何其他申请，约翰整天都像个监工一样盯着办公室的每个人。现在我可以松一口气，也不用整天提防着约翰了。
    我没忘记在电话里向伟大的“清风”道谢。
    “你先别高兴太早。”张佩远说：“接下来还有好几关，就是批了绿卡，没最终拿到之前也许还有面试。”
    “不如你来做这行吧。知道这么全面。”我说。
    “律师就不做了。”他说：“不过可以想个办法雇佣你，让你随叫随到。不像现在，只能电话里听个声音，在视频里看个影子。”
    我无言以对。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我说：“只是我第一次这么勇敢。因为我一直不懂争取，错过了一些事。”错过的还有和张佩远相守的时光。
    “人一定要懂得争取。”他说：“要学会在纷纷扰扰中发现自己的声音。”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能再说一遍么？”我说。
    “你要发现自己的声音。”他说。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声音”。
    小喇叭的“声音”是他的笑容，那是他爸妈，有我，有科林都渴望过的单纯的快乐和希望。我们都被他打动，也都想看到他继续这份快乐。
    而我来到波士顿后像个浮萍，加入安德鲁律所后，成为“廉价工人”。面对约翰和沸腾长官的质疑和压力，我完成了艾伦的绿卡申请。这种坚持渐渐成了我的“声音”。
    在这吵杂的世界里，你的声音一定要纯粹，有力，在起起伏伏中不被淹没，才会提示你对岸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