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依偎

第二天，薛宇豪和林爱在县城和李哥碰面，大家寒暄几句便出发了。
    李哥：“这个人啊，在广州待过，但是，没干跟音乐有关的事。”
    “那……”薛宇豪刚想说话。
    “你听我说。他没在广州做音乐，但是他跟别人说，说有个广州的女人经常和他联系，那个女人还经常给他打钱，直到那个女人去世……”
    林爱一惊，原本靠着座背若有所思，这下子突然坐直起来。
    李哥从后视镜看一眼林爱，心里更有数了，他说：“过去看看吧。”
    终于到达目的地，林爱觉得这一路实在太漫长，她甚至做了个梦。梦里又出现了红姨穿着黑色背心坐在客厅里轻描淡写地说我真的好爱他哦，然后叹口气，转头看向阳台外的落日。梦里回到林爱小时候，红姨教她识谱唱歌。她本来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红姨的神态，但在梦里她看清楚了，不管红姨的表情是笑是严肃，她的眼神都是幽怨的。
    醒来后，一颗眼泪不自觉滑落眼角，林爱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从没认真关心过红姨的心情，从没从她的表情上察觉她的烦恼和哀乐。她默默地拭去那颗泪珠，扭头看着窗外的乡间道路，道路两旁的庄稼长得绿油油的，风一吹，立刻形成一片浪，好像要一起吹到天边。但风一停，它们就不动了，稳稳地站立于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卑不亢。
    “到了！”李哥说。
    在李哥的指引下，林爱找到那户人家，看到王航。她走上前，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说：“你还记得林日红吗？”
    王航眼神一闪，斩钉截铁地说：“谁啊，我都没有听过这人。”
    “真的没听过？那看来不是你，她死了，留下了一笔遗产给一个叫王航的人，我还以为是你呢！”
    “遗产？那你是？”
    “我是她的律师。抱歉，打扰你了。”林爱转身。
    “哎等等！”王航立马叫住她，“我刚才记错了，我认识她，还和她很熟呢！”
    薛宇豪和李哥笑起来。
    林爱严肃地说：“你真的认识她？怎么证明？那笔遗产数目可不小。弄错了我可就麻烦了。”
    “证明？我有证明！我可以告诉你她的手机号！”说完，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来，可是翻了半天没找到红姨的手机号，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哎呀，我删了，她都走了那么多年，哪个还留她的手机号哦。咦，对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你们才来跟我讲遗产的事？”
    “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呀！林日红女士最后联系你，你都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们怎么跟你讲遗产的事情？”
    “哦……我那段时间手机正好出问题，想不到阿红对我这么好，我真是对不起她。”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啊？”
    “这个你们就不用管啦，还是讲讲遗产的事，她留了多少遗产给我？”
    “我还不确认你的身份，不能跟你透露遗产的事。”
    “你这律师怎么这么认死理？”
    “你还有别的证明吗？比如，她的工作，家庭，你清楚吗？”
    “这个……她基本不跟我讲这些。对了，我曾经住在广州的财富大厦，她住在对面的筒子楼里！”
    薛宇豪小声问：“对吧？”
    林爱点点头。
    王航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没骗你们吧，我就是你们找的人！哎呀，这个阿红还真是对我有情有义哟，我改天一定烧炷香给她！律师，她留了多少钱给我啊？”
    林爱脸色一沉，说：“她一毛钱也没留给你，她留的是人，我就是她留给你的遗产！”
    王航突然变脸，错愕惊吓地打量林爱：“你说什么？”
    “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住在财富大厦的时候，有一次她去找你，然后就有了我，谁知道你突然回老家了，还结婚生子了！这么多年，你没回来看过我们一次，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爸爸！”
    王航的眼珠快瞪出来了，颤颤巍巍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女儿？我怎么会和那个女人有女儿呢？我在广州的时候根本不认识她！”
    “那她怎么会给你写信？”
    “鬼知道！我当她寄错信，跟她回着玩，谁知道她那么好骗，你不可能是我女儿！你们快走！”
    “你怎么可以不承认她，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这么无情!”
    “滚啊！让我的家人听到还真以为我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快滚！”说完，他从门边拿扫把扫林爱等人的脚，可是林爱站着一动不动。
    “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渐渐的，王航的家人、邻居出来看究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王航开始软了，对林爱说：“姑奶奶，我真的跟你妈不熟，你也不可能是我女儿，快走吧！我这么多年是骗了你妈不少钱，现在我也没办法还你，你就当是你妈做善事好不好？走吧走吧。”
    “跟我去医院，如果你不是我爸爸，我一定不再打扰你。”
    检测结果出来了，这个王航果然不是她的父亲。
    王航在亲人的陪同下，提高嗓门说到：“我说了不是你爸爸，你看你闹这么一出，真够给你妈丢人的！”
    薛宇豪一把搂住林爱的肩膀，安慰她：“别难过，看来他真的不是，他只是个骗子。”
    “大姑娘，以后办事说话前记得搞清楚！我们回去。”
    王航还没走几步，林爱突然冲上前对他一顿暴打：“死骗子，你把我妈骗得多惨知道吗！”
    王航的亲人拉住林爱，薛宇豪和李哥拦住王航的亲人，李哥冲他几个朋友使眼色，朋友立即心领神会，和林爱一起狂揍王航。
    李哥的车停在加油站加油，薛宇豪走近李哥，问：“李哥，其实我挺疑惑的，为什么你会带我们来找这个王航？他跟我们说的条件并不相符。”
    李哥一笑，说：“你们呀，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看人说话从不光用耳朵。她那天跟我说的时候，我从她眼神看不到感恩，倒像是来讨债的。”
    薛宇豪惭愧地笑笑。
    李哥：“所以呀，要是你以后跟女孩子谈爱，不要光听她嘴巴说什么，还要看她眼睛说什么。”
    “李哥说的是。”
    “你跟她是男女朋友吧？”
    “差不多吧。”
    “差不多？”李哥笑开，说，“有意思。年轻就是好。话说，那个财富大厦我以前也住过，还挺巧的。”
    “就是林爱她家对面的财富大厦？”
    “是，以前在广州闯过，不过也没闯出个名堂就回来做生意了。海南人出去发展的不多，大部分人最后都会回家发展，不像你们内地人。”
    “回家挺好，有亲人有朋友有熟悉的环境，心也比较踏实。”
    “那是，在外打拼的人都不容易。”李哥回头看一眼林爱，她背对他们，李哥小声对薛宇豪说，“好好安慰下你女朋友，找人有时候还得看缘分，有缘自然会找到的，也许都不用找，哪天他爸爸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呢？”
    加满油后，热情的李哥坚持送他们去海口机场，可是林爱的兴致始终提不起来，倒是薛宇豪好像和李哥特别投缘，聊了很多。
    说起家庭，李哥滔滔不绝，说儿子怎么淘气、女儿怎么乖巧，老婆如何抱怨他，不管他说的内容是开心的，还是烦恼的，他的表情始终充满了笑容，连说他老婆骂他不讲卫生，赌气不给他做饭时，他都笑得合不拢嘴。
    林爱和薛宇豪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林爱淡淡地微笑，觉得累了就靠着座背眯眼。
    李哥看林爱和薛宇豪都累了，他不再说话，打开音乐。
    这一路，林爱又做梦了，梦里仿佛听到了父亲做的那首曲子，宁静深远，心在种种繁杂中沉淀下来，很久没这样踏实美美地睡一觉……
    到机场后，他们感谢李哥的照顾，并向李哥告别。
    李哥：“回去好好的啊，积极乐观过好每一天，然后想见的人自然就会出现！”
    林爱笑笑，宁静而淡然：“谢谢李哥，我会的。来广州一定要联系我们！”
    “哈哈，好。也许不用在广州，在别的地方也能遇见呢？有缘自会相见，再见！”
    “再见！”
    林爱一个深呼吸，露出笑容：“走吧。”
    薛宇豪：“爱姐刚才打爽了心情都靓了！”
    林爱噗呲一下笑了：“才不是那个，我刚才在梦里听到了我爸做的曲子，心里特别舒服。我有种感觉，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什么曲子？给我哼哼。”
    林爱边走边哼起来。
    薛宇豪：“我刚才好像也听到了。”
    “做梦吧你？”
    “是吧……”薛宇豪若有所思。
    林爱以为薛宇豪在逗她，于是没再追问，笑笑继续向前走。
    李哥驶离机场，他的车上播放着林爱和薛宇豪听到的曲子，没有歌词，李哥心情愉悦地随音乐哼唱着，汽车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