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依偎

薛宇豪和林爱回到广州，他们背着行李经过药店的时候，被里面冲出的一个人撞个正着，确切来说，那个人是被狠狠推出来的。薛宇豪扶住林爱，而那个人摔在了地上。他们还没来得急看清那人的样子，就听到药店里传来叫骂声。
    “滚！下次再抓到你，我立马报警！偷到我家来了，好大的胆子。”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林爱惊讶地喊出声：“罗甜甜……”
    罗甜甜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是林爱？你是薛宇豪？怎么会是你们……”她红了脸，左顾右盼，以免和他们目光接触。
    “你这是怎么了？”薛宇豪问。
    他们跟着罗甜甜回家，那是罗甜甜租的房子，位于小巷里一栋自建房的二楼。二楼有四间房，住着四户人家，客厅、厨房、厕所都是共用，罗甜甜的房子是靠楼梯最近的那间。房间的木门破了好几个洞，走进里面，看到家具都是破破烂烂的，墙上尽是涂鸦，而她的母亲就躺在唯一看起来不是破的床上，床边摆着一张轮椅。
    罗甜甜自嘲地说：“你们肯定不习惯这里吧？”
    薛宇豪：“条件是比较艰苦。阿姨怎么了？”
    “我妈中风好久了，动也动不得，说话也说不清。”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打工呗，还能做什么？我们去客厅吧，不要吵到我妈。”
    他们从房里出来，正巧碰到罗甜甜的六姨拎着菜蓝从外面回来，罗甜甜简单介绍双方，大家点头微笑，可是六姨却注视了林爱许久，最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说到：“哈哈，留下来吃午饭吧。”
    “不麻烦了阿姨，我们等下还有别的事情。”
    “哦，好，好……”
    罗甜甜在客厅给他们倒水。
    林爱接过水，说：“罗颂呢？”
    “罗颂？几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刚才要不是你叫我，我都没认出你们来。”说着，她认真打量起林爱的衣着来，“呵，你还真是命好，其实你的家庭也不好，可是你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考高分，我要是有你聪明，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呢。”
    “说起来好像还是因为我哦，呵呵……”罗甜甜摇摇头。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你妈，太不容易了。”
    “是啊，但是不容易也要坚持下去，我从小就跟她相依为命，她一直就过得很苦，没想到还中风了，她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罗甜甜声音有些哽咽，她赶紧转过身喝口水。
    “不要难过了，你这么孝顺，总有一天会有好运降临的。”
    “好运？就怕我妈等不到那天。”
    林爱和薛宇豪一对眼，薛宇豪掏出钱放林爱手里，林爱也从口袋里掏出钱。
    “这个你拿着。”林爱把钱塞到罗甜甜手里，“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们。”
    “你们……”罗甜甜感动到难以置信，“我以前那样对你，难道你不记恨我吗？”
    “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尽心尽力照顾母亲的女儿，不是那个爱欺负人的叛逆女孩，更何况，我觉得那件事也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林爱笑笑。
    从罗甜甜家出来后，林爱默不作声，坐车经过海边的时候，她突然叫司机停车。薛宇豪陪她走在海边。
    和罗甜甜的再次碰面对林爱的触动很大。一个众人眼里的“坏女孩”尚且知道体谅母亲、懂得感恩，而自己呢？正如罗甜甜所说，聪明！能考高分！可是那又怎样呢？不懂体谅、不去关心，清高、冷漠、蔑视，以为自己有多高尚，母亲有多不齿。原本事情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她多去和母亲沟通，帮她解开心结，她也不至于这样幽怨、孤独又逞强地走过那短暂一生。
    林爱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她冲进大海里，呼喊着：“妈，我想回家了！我真的想回家了！”林爱嚎啕大哭，“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知不知道？”她无力地跪在海水里。
    薛宇豪跑到她旁边，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她知道，红姨听到你这番话，她满足了！她临终前一直盼着你能回家，现在你不仅人回来了，心也回来了，红姨会开心地笑的！”
    “真的吗？我走得太冲动了，我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我好想她。”
    “我在医院，常常要面对死亡，一开始我很难接受这种离别，但后来，我告诉自己，每一个生命到最后都是要离开的，离开并不一定就是结束，他们也许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红姨这辈子有太多的遗憾，就让她去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妈，你放心吧，你在这里的遗憾我会帮你弥补，我一定会找到爸爸的！你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做你自己！记得要洒脱一点、勇敢一点！我爱你！”
    从海边回来已经是晚上，风有点大，林爱不禁打了个喷嚏，薛宇豪脱下外套披在林爱身上。
    “别感冒了，打车回去吧。”
    “可是我还是喜欢散步。”
    薛宇豪无奈笑笑，林爱也笑笑。
    他们安静地走在大马路上，这里车辆很少，高跟鞋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路灯把身影拉长，树上飘来桂花香，涌动着一股一股的安详静谧。
    “我们好吧。”林爱说。
    薛宇豪愣住，他停住脚步看着林爱，仿佛要确认自己刚才没听错。可是已经不需要林爱再说什么，她冲他一笑，他就再明白不过了。
    薛宇豪有些害羞地笑了：“走吧。”
    他们还是慢慢地走着，薛宇豪伸手去过牵起林爱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边走边腼腆地笑，不知不觉眼眶已经红了。而林爱的眼眶似乎也被这晚上的风吹得红红的，可是他们依然微笑，酸楚而又幸福，各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能明白。
    几天后，薛宇豪陪林爱回以前的住处拿行李。
    “要我和你一起上去吗？”
    “不用了，我收拾完就下来。”
    “真的不用吗？”
    “没事的，你放心吧。等我。”
    林爱走进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昏暗，林爱打开灯，吓了一跳，原来向海鹏就在旁边找东西。他面色枯黄，双目无神。
    “我来拿我的东西。”
    向海鹏似乎对她并没兴趣，继续找他的东西。
    林爱到主卧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经过客厅的时候，余光看到向海鹏正俯在茶几上做什么，她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向海鹏，发现他竟然在打针！
    林爱颤抖地走近他，几乎听到了心“当啷”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向海鹏异常享受地靠在沙发上，说：“没见过别人注射毒品啊？”
    “有人来了吗？”次卧里传出一个男声。
    林爱定睛一看，一个男人倚在门边，光着上身，林爱记得那张脸，他就是罗颂！他到时没看清林爱，说：“这谁啊？”
    林爱回头看向海鹏，他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注射的毒品，眼睛迷醉，说：“一个朋友。你关上门继续休息吧，我等会儿就进去。”
    林爱转身就想走，就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似的想立即逃走。
    可是向海鹏忽然起身拉住她，生气地说：“你又想走？你把这里当什么？我知道你上次是去找薛宇豪了，你现在是不是又要去找他？”他歇斯底里地吼。
    林爱挥手狠狠扇他一耳光，说：“我找谁不光你的事！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向海鹏，我和你从此再无瓜葛。”
    “你不要走！”向海鹏抱住林爱，可怜兮兮地哭诉到，“不要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没有了，钱没有了，连自尊也没有了，要是你再离开我，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谁让你走到这一步的？是你自己。”林爱用力挣扎开。
    “你说过会一直陪伴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林爱觉得心一阵阵疼，转身对他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生活是很难，但是比你难的人还有更多，如果你不急于求成，不去找那些高攀不起的东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是想让你过得好，我追求你的时候说过会好好照顾你，你忘了吧？可是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不能让你跟我过苦日子，我拼命赚钱都是为了你！”
    “你说谎，你是为了你自己那颗爱慕虚荣的心！把毒戒了吧，不然你这辈子都完了。”
    “哪有那么简单？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说着，他慢慢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留下来，什么都好说，就算是戒毒，没有你在身边，我哪有动力戒毒？”
    林爱动了恻隐之心，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她犹豫着把手靠近向海鹏的掌心，在快碰触的空中停住了。
    向海鹏一下抓住她的手，面目狰狞又欣喜，他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原来那只手上握着注射针！
    “不如你陪我一起呀！”他猛地向林爱的手臂扎去。
    林爱惊恐地把他推倒在地，开门拔腿就跑。
    “不要走！”谁知向海鹏飞速爬起，在门外捉住林爱。
    这时薛宇豪冲上来，一拳把向海鹏挥到墙边，拉着林爱飞奔而下。
    丧心病狂的向海鹏看到薛宇豪气红了眼，紧跟着他们下楼，不依不饶。
    向海鹏和薛宇豪在雨夜里厮打起来，罗颂也跟下来帮向海鹏。
    他们拿起路边的铁锹、棍棒挥舞起来。薛宇豪在他们的夹击下，脑袋被铁锹打得鲜血直流，林爱拿起棍子朝罗颂敲去，罗颂举起手里的砖头正要拍她，却在抬手那一瞬间认出了林爱。
    “你是林爱？怎么是你……”他的气泄了大半，垂下手，任由砖头滑落。
    另一边薛宇豪还在和向海鹏输死决斗，薛宇豪把向海鹏打倒在地，说：“警告你，永远不准再靠近林爱！”
    “林爱是我的！是你抢走了她！”
    “你能给她幸福吗？你真的能给她幸福吗！如果你能，我退出！”
    向海鹏的世界霎时安静了，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豆大的雨珠打在他脸上，似乎让他清醒不少。他放肆大哭起来，就像个婴儿。
    薛宇豪站起来，林爱赶忙过去扶他。
    林爱搀扶着薛宇豪离开，罗颂叫住林爱：“林爱！”他跑到他们面前。
    “薛宇豪？你们……你们还在一起？”
    林爱：“注定在一起的人怎么都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