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善睐

  程诺掏出手机，许愿的声音显得犹豫不决。
  “这件事，我会看着办。既然现在放假，那就好好休息。等这次的案子告一段落，你再回来上班。”
  程诺本来还残存着的一丝温暖彻底离她而去。
  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她都不在乎，只要许愿还站在自己这边，只要许愿还愿意相信自己，那她就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可能阻止她的步伐。
  但，现在是许愿，是许愿在怀疑她——她该怎么办？
  时节已进隆冬，呼啸的北风砸在人脸上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在脸皮上割上一下。程诺觉得自己□□在外的皮肤已经鲜血淋淋。这个城市里那里有可以汲取温暖的怀抱或者微笑？
  今天的毕家很热闹。家里那位鲐背之年的老高堂过生日，虽然只是叫了毕家人回来吃个团圆饭，但是因为岳颖欣带着许愿一起前来，场面上显得既隆重又格外的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年叱咤风云的老太太已经体力不支被送回卧室休息，酒席也被撤掉了大半。失去了老寿星在场，对着杯盘狼藉的桌面谁也没有再吃喝的兴趣，于是七大姑八大姨，亲叔叔亲舅舅们纷纷告辞回府。终于整个毕家只剩下毕临秋、岳颖欣和许愿三个。
  岳颖欣端了一杯茶放在毕临秋的面前，说：“妈，姥姥已经睡下了。”
  许愿低着头坐在一边不说话。
  毕临秋扫了一眼许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嘱咐岳颖欣说：“你也早点睡。”
  岳颖欣看看许愿没说话。
  许愿忽然说：“阿姨，我是了解程诺的。她不会做出您认为的那种事，我想这期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明天会再去派出所见见办案的警官和被抓起来的劫匪。”
  毕临秋透过氤氲的水汽端详着茶杯里舒展开来的茶叶片，淡淡的说：“都说眼见为实——这样也好。别让误会无中生有。”
  许愿的头皮有点发麻，赶忙解释：“阿姨，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毕临秋摆摆手，“别说了，到底也是你的同学。”她抬眼看看岳颖欣，“我知道这件事你们俩难做我才出手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可以理解。毕竟同学之间的友谊把你的认知局限在了校门里面。”她又转过来看着许愿语重心长的说：“可是天大地大，人心也跟着变大。今天一看见程诺，我也不愿意相信事情会是那个样子。但有时候，我们的眼睛是最不可信的。”
  许愿听着毕临秋的话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第二十三章 当时的月光（11）
  岳颖欣站在窗前目送着许愿的车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身后的毕临秋长长出了一口气，失落的说：“阿岳，你妈妈不喜欢做这种事。”
  岳颖欣转身走过来，坐在妈妈的身旁，笑着说：“我也是没办法才请您出山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毕临秋看着女儿无邪的笑脸，叹了口气，“阿岳，为了这个许愿，值吗？”
  岳颖欣不慌不忙的反问：“如果换成是爸爸，值吗？”
  毕临秋转过眼睛，“我当年做的虽然比你还要狠，最后也成功了。但是做过之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良知不见了。”
  岳颖欣离开妈妈的身侧，靠在沙发上，漠然的说：“什么是良知？程诺就有吗？爸爸也有吗？如果他们都有的话，为什么还要表现得这么暧昧？难道不说出来就是良知吗？”
  毕临秋想了一会儿说：“别人的事我们管不着。”
  岳颖欣冷笑，“妈妈，如果你当年坚持下去的话，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完整的家。也许现在的爸爸早就忘了二十八年前他曾经对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动过情。”
  毕临秋犀利的眼神射向女儿，“你是在埋怨我？”
  岳颖欣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撒娇的说：“哎呀妈，我说的是‘如果’，我现在就是想实践一下你没做完的事。看看最后会是什么样。”
  毕临秋不置可否，“婚姻是建立在互相信任和两情相悦基础上的。不能永远都靠争取，设计。”她又想起站在办公室里的程诺，“程诺这个孩子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毕临秋严肃的对岳颖欣说：“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岳颖欣狡黠的笑笑，“我知道。”
  从毕家出来后，许愿把车开到了程诺家的楼下，他抬头向上看，那两扇窗户里黑黢黢的没有一点亮光。
  程诺不在家。
  到哪去了？
  许愿掏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下。手指在方向盘上来回的敲打。五分钟后，他摇摇头，调转车头离开了。
  把车停进车库，刚想拿钥匙开门就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一见是许愿，就迎上前来，“快开门。”
  许愿定睛一看原来是唐晓光。
  他似笑非笑的说：“打劫吗？带枪了还是带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屋里。
  “我对你没兴趣，倒是程诺，那两个劫匪为什么会说是程诺指使他们去抢劫她自己？”
  一提起程诺，许愿的心情就跌倒谷底。
  “我也想知道。”
  唐晓光轻蔑的说：“原来你忙成这样了。这事是不是没什么要紧的？”
  许愿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白兰地，“我没这么说。”
  唐晓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你是怎么想的？就让岳颖欣和她妈这么指鹿为马？”
  许愿别开眼，“你有证据证实跟岳颖欣有关吗？”
  唐晓光冷笑，“没有，全凭直觉。通常不会错。”
  “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程诺的事我会看着办。”
  唐晓光欠起身子向前，“看着办？怎么看着办？等着新车上市，然后逐渐淡化？”
  许愿不说话又喝了口酒。
  唐晓光呵呵一笑，“果然如此。那就是说程诺一定要背这个黑锅了？”
  许愿还是不说话。
  “你认为这是程诺做的？”
  许愿仍然沉默。
  唐晓光嚯的站起来，“许愿，你知道程诺，你知道程诺对你和别人不一样。说是好朋友，好哥们，可是看看我你就知道在她心目中咱俩不是一个等量级。这些年来你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不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程诺离不开你啊？将来你还可以享受齐人之福？”
  面对唐晓光的质问，许愿只是抬起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被我说对了？”
  “我没这么想过。”
  “那好，如果换位思考，你现在是程诺，程诺现在是你。你认为程诺会不会像你一样无所作为？会不会等着事情过去？”
  许愿的目光落在酒杯上。
  “算了，”唐晓光像泄了气的皮球，“既然你讳莫如深，那么就由我来接手。”
  许愿好笑的问：“你想接手什么？”
  唐晓光也好笑的回答：“全部。”
  许愿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说：“你确定这事跟董昭没关系？而且我告诉你，你一样也拿不走。”
  开门的时候唐晓光从门旁的镜子里瞥见自己身上的高档职业套装，一阵厌恶从心头溢出。
  余晖把双手都拍得生疼了也没听见门里面有人来开门。反倒是对面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问：“程诺在家吗？”
  余晖好笑的说：“我也想知道啊。”
  女人说：“反正今天没看见有人出来也没看见有人进去。”
  余晖看看表，“她肯定在家。我刚才打过电话。”
  女人点点头，“那怎么没人开门？”
  余晖晃晃手机，“一会儿我报警。”
  女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把头又缩回去关上了门。
  余晖对着程诺家的门高声喊：“你不开门我就报警了啊！我怀疑你在里面自杀！”
  不一会儿“咔哒”一声，门开了。
  余晖推开门，走进漆黑的室内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在自己前头晃悠，她一把抓住人影的一个什么部分，反身找电灯开关。
  室内终于亮堂了。
  程诺皱着眉用手捂着眼，余晖抱住程诺说：“祖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程诺挣脱不过，“放开，我能什么样啊！”
  余晖放开程诺，打量了她几眼，说：“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好。吃饭了吗？”
  程诺摇头。
  余晖挽上袖子，“没关系，食神在这呢。想吃什么——说！”
  程诺略一思索，“我妈做的菜粥。”
  余晖打了一愣，“我会做余晖做的菜粥，将就吃吧。”说罢，就风风火火的跑到厨房开工了。
  ☆、第二十三章 当时的月光（11）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余晖用仅有的材料凑合出来一锅还算是美味的菜粥。程诺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碗终于有了点小感动。余晖则拽过一把椅子二话不说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稀里呼噜”的吃开了。
  在程诺心里刚冒出点儿头的感动就会怎么硬生生的被掐灭了。
  “原来你也没吃饭啊。”
  余晖抹抹嘴，“月底没钱了。”
  程诺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来专门给我做饭的呢。”
  “都一样。这不也都吃上了吗。”
  吃完粥，程诺懒懒的往沙发上一坐，余晖自动自觉的去刷碗。
  等厨房的“叮叮咣咣”暂告一段落，余晖拿着两个苹果坐到程诺身边。
  “你那事什么时候能解决啊？”
  程诺摇摇头。
  “不是有许愿吗，这回怎么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