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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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面，不安排在最后一天，平王心底明白，这其实仍是考验，但他依然选择宴席一结束就前往上林狱。
    他的手指，沿着幽暗狭长的甬道墙上滑行。
    该不该告诉你？有些事，或许不知道会比知道更好。
    一直滑到甬道的最尽头，见到心爱的女子。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微笑，尽管这在过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对比阿彩此刻明媚的笑容，他笑得多难看，好像他才是三天后要永离尘世的人。
    “你瘦多了。”他轻轻抚着她的脸。
    她笑笑说：“哪里？这几天的伙食好得不得了，我顿顿都吃很饱呢！我就知道是你遣人送的，我要多吃点，别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这并不是我送的，这是牢里的规定，犯人临刑前的几晚，伙食都会特别地好。
    平王的面色沉了下去，再也伪装不出一丝笑意。
    有很多话堵在了胸膛，无法呼吸，湿了眼眶：“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筱儿刚回来，你们夫妻团聚，很要时间的嘛，我为什么要生气啊？真是莫名其妙！”阿彩嘟了嘟嘴，这回才像是生气了。
    你难道不懂？你怎么就不懂？！平王又气又怜地一把抱过阿彩，很用力，很强势，根本不容挣扎：“我的心，你一点都看不见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悄语：“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只要你知道…我,总之，我…我……我要带你走。”
    不管他是如何地风流如何地万人迷，那句话，对着她，就是说不出来……都敢于在父皇面前坦承对她的爱，却不敢对她表白，话到嘴边，又改了词。
    “你会带我走？”阿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问道。
    “是的，我带你走，离开上林狱。”
    “皇上同意了吗？”
    “他同不同意已经不再重要，他也别指望还能拿皇位来要挟我。”
    “你不要皇位了吗？带我离开这里就是违抗圣旨，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要，皇位也要，你也要！”
    阿彩低下头去，不是不明白他点点滴滴的心意，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只是个丫头。”
    “丫头怎么了？三天后，我会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皇后！任谁都无法阻拦！”
    偷偷地侧脸望了望他，只见他面带杀机，阿彩开始有点明白过来李仪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为了我去做危险的事情…不值得的，我也不想做皇后，做皇后是比做丫头还累的差事啊！”
    他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他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了，他的心跳得那么快，可她的心跳竟是那么地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不定。
    为何我们靠得那么近，心却那么远？
    心里面打碎了的那个碗，拾不起来，修补不了，任由那些碎片一点儿一点儿地风化成了粉末。
    “你等我。”平王说完这三个字，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上林狱。
    阿彩眼巴巴地看着李仪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最尽头……
    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告别了吧！典狱官亲自送来丰盛饭菜的时候就说了“在牢里伙食太好是不祥之兆”，问我还有什么人想见有什么心事未了，他能帮的尽量帮，说完还流泪了，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很想说想见你，想见皇后、德妃、魏夫人、明明、小志、小姐、小菀，还有李偌。可就算全部见到了，也回不去了吧……而且你们不知道我就快…那就这样吧。
    李仪前脚刚走，李偌后脚就到。
    他既没有轻抚阿彩的脸，也没有抱住阿彩，他只是说“你看你，头发都乱了，让我帮你梳头吧”，然后就开始笨手笨脚地帮阿彩梳头。
    “你这是第一次帮我梳头呢！”阿彩佯装开心，“要是再有面镜子就好了，可以看看你会帮我梳成什么鬼样子！”
    “把你梳成个贪心鬼，得陇望蜀的家伙，有梳子就不错了，还想要镜子呢！你以为监狱是你家开的呀！”
    “监狱是你家开的，全天下人都知道啊！”阿彩没好气地白了李偌一眼，伪装得多么好，“得龙望鼠好像说不通吧，谁捡了一条龙不要去要只老鼠啊！”
    “我啊！”李偌一语双关，他嘴边的轻笑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三天后我就要做皇帝了。”
    “好好干。”阿彩拍拍他肩膀，笑容一如往日的清澈见底。
    “代价是你。”
    “做了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别在乎我这只老鼠了。”
    “如果哪天我想你了呢？”
    “那就不要想，想了也白想。”
    二人像夫妻间闲话家常般地聊着当皇帝，聊着生离死别。
    你不用安慰我，你不用强颜欢笑，我都知道。
    他把那根用三百个铜板买的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梳好头，他将梳子一折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交给了她，然后说：“我走了。”
    她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服，咬咬牙，还是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