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桑田赋

    户娘成完亲，沈大周就和沈云商量着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县里的房子正在量地打家具，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所以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而沈云六月初喝完沈织的喜酒，便要去金陵继续读书。
    沈织回到了县里，顺便还把穗娘和贺娘做的东西给带了去。陈娘看着沈织两个徒弟绣的帕子，笑着说:“才学了几个月就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沈织问道:“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陈娘说，“县令夫人前一阵还来我们铺子里定做了一身衣裳，也算打出了名头。就是隔壁的铺子，老板最近看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是难免的。”沈织笑着说，打开自己的包袱把新做的嫁衣拿出来给陈娘看，“您帮我瞧瞧还有哪里可以改的地方？我总觉得不够好。”
    陈娘仔细的看过去，“哪有什么不好的？你的手艺快赶上我了，心思又比我奇巧，只要多绣几幅大的绣品，铁定名声大噪。就是这小地方埋没了你。”
    “我还能做一辈子绣娘不成？”沈织笑，“多累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去受那个罪。”
    “说的也是。”陈娘笑，叫彤娘去拿了包袱出来递给沈织，“我给你绣了一套被面，当做我的一点心意了，还有些坐垫之类的小东西，是彤娘她们绣的。”
    沈织打开一看，大红的被面绣的鸳鸯戏水，比沈织给户娘绣的精细许多。一个是料子的好坏，还有就是针法的细腻程度。沈织十分感动，“您这么忙，还帮我绣这个...”
    陈娘拉着她的手，“咱们是什么交情？当初我就想着收你做干女儿，给我养老送终。只是你虽然没了父母，但是有个兄长在，长兄如父，你哥哥又是有出息的，我就没有提。”
    沈织抱住她，埋在陈娘怀里，哽咽着说:“这么多年，我心底也是把您当母亲的。不用认干女儿，我也给你养老送终，到时候您直接到我家来就是了。”
    “好好好。”陈娘眼中隐隐有泪花。
    出了铺子，沈织决定去新房子看看。沈大周盖的房子离陈娘的铺子两条街，沈织从后门出，就听见隔壁铺子有人吵架。沈织原本不想听这些，但是想起陈娘说的隔壁铺子的老板看自家铺子的人不顺眼，还是留在原地听了会。
    店铺的老板姓佟，这时候正被婆娘指着鼻子骂。骂的久了，佟老板忍不住回道:“你想怎么样？人家铺子的东西好，别人愿意买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去绣花不成？”
    “生意不好你就不能想想法子？这个家里还要不要吃要不要穿了？”佟老板的婆娘总是有理，佟老板没有办法，千哄万哄把老婆哄回了家。
    沈织抿嘴去了沈大周家，沈大周正监工收尾，见沈织来了，赶紧带沈织四处转悠。这房子盖的大，有六七间房子，沈织问他:“你盖这么大干什么？”
    “你我一间，二周要一间，以后咱们生了孩子，不盖多点哪够住？”沈大周笑着说。
    “咱们是要一辈子待在县里吗？”沈织抿嘴问。
    沈大周无所谓的说:“去哪儿都一样，若是你哥哥或者二周出去做官了，咱们再说搬去哪儿。”
    “县里也挺好的，搬来搬去的多折腾啊。”沈织笑，拉着沈大周到处看。一会指着院子中间说要种棵槐树，一会又指着后院说要种月季芙蓉，沈大周一个劲应好，说明天就去买树苗回来。
    正在干活的工头就说:“没见还没成亲就这么恩爱的，你们成亲可要请我喝喜酒！”
    “那是自然，不过你的礼要是轻了，我可不让你进来喝喜酒！”沈大周笑着说。
    两人笑着去置办一些零碎的东西，把县里转了个遍。接下来的一个月沈织安心在铺子里绣花，没有和沈大周再见面。隔壁铺子做帕子香囊的生意不成，干脆卖起了胭脂水粉。两家店面相辅相成，买胭脂的总会过来挑两条帕子，买完荷包的也会顺道去胭脂铺子瞧瞧。
    到了成亲的时候沈织住进了铁牛叔的家里。铁牛婶为了沈织成亲，特意把房子借给了沈织出嫁，沈云和刘沈氏一起前一天就赶到了县里，在铁牛婶家落脚。
    铁牛叔家里兄弟姐妹多，而且铁牛叔的几个妹妹大多嫁在县里，逢年过节的都要走亲戚，所以铁牛叔家的房子特别大。陆大亮小心翼翼的扶着户娘下马车，沈织一问，才知道户娘怀孕了。
    哪怕知道户娘和刘沈氏都急着要孩子，沈织还是吓了一跳，“这才两个月吧？怎么就怀上了？这么远赶来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啊！”户娘不在意的说，动作却更小心了几分。
    沈织把她送进屋里，陆大亮想要留着，刘沈氏却说:“户娘有我照看着呢！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沈大周家亲戚少，你要过去帮着撑撑场子！”
    陆大亮没有办法去了沈大周家。沈大周的父亲因为入赘，就和家里的兄弟少了来往。后来沈大周的爹败光了媳妇家的财产，自己又糊里糊涂的没了，沈大周姓沈不姓周，沈大周的几个伯伯叔叔干脆和沈大周断绝了关系。
    成亲的头一天，姑姑果然过来跟沈织说话。沈织自然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依旧羞的脸颊通红。刘沈氏还是老一套，自以为户娘能刚成亲就怀上身孕是自己教导有方。
    “到时候你听沈大周的就是了，不过女人头一回总会疼，忍忍就过去了！”
    沈织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晚上的时候沈织翻出嫁衣看了又看，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觉。刘沈氏烧了水让她洗澡，毕竟天渐渐的热了，一身汗味儿出嫁也不太好。
    沈织洗完澡就换上了自己偷偷做的肚兜。上回沈大周见沈织绣嫁衣，还在沈织耳边说过她穿这个颜色的肚兜一定很好看。沈织当时狠狠的踩了沈大周两脚，还三天没有和他说话，自己躲在屋里的时候却悄悄的裁布绣花。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沈织觉得自己眼皮子都要睁不开。户娘好笑的看着她问:“你昨个儿想的什么？看这眼底下青的！”
    沈织赶紧拿镜子照，看来看去发现黑眼圈也不是很重，准备敷层粉遮一遮，就听见户娘的一声轻笑，“看把你着急的。”
    钱大婶和狗子过来，把花娘留在了家里，花娘怀孕害喜害的厉害，钱大婶让大女儿回来照顾小女儿两天，自己和女婿过来参加沈织成亲。
    沈织敷了粉，仔细的描眉画眼上胭脂，赶在钱大婶想祸害自己之前把口脂也给抹上了。钱大婶看她打扮过又美艳了几分，不再是以前那种清丽有余艳丽不足的模样，看起来又漂亮又喜气，自然不会扫沈织的兴。
    钱大婶笑意盈盈的给沈织簪上大红的牡丹绢花。周围的女眷越来越多，铺子里的绣娘全都来了，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屋子，纷纷称赞新娘子漂亮。
    刘沈氏笑着拿出沈大周给沈织下聘时送来的金簪子给沈织簪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串珍珠手串给沈织戴上。“这是你哥让我给你的，这里女眷太多他不好过来，这些年他一直心疼你。”
    沈织忽然热泪盈眶，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我都知道，他也很不容易，到现在也没娶亲。”
    陈娘就笑着说:“你哥哥好好儿的一个举人相公，那愁娶亲的事儿？只要你发一句话，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嫁了人的没嫁人的，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愿意做举人娘子的不成？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家都笑起来，还有不矜持的直接说:“织娘你让我进门我铁定向着你！”
    刘沈氏笑骂，“我们家织娘哪用你们向着？！你们这些没出嫁的以为小姑子好对付呢！”
    又是一阵笑。姑姑拿出了一个银镯子给沈织，户娘和陆大亮是一个金戒指，陈娘最大方，出了先前的两匹红绸和一套被面，沈织出嫁还送了一对赤金丁香花耳钉。
    “都是以前在金陵做绣娘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夫人赏的，我年纪大了也用不上，正好你成亲！”陈娘笑着说。
    沈织哽咽着道谢，户娘出嫁的时候沈织只觉得等花轿的时间太长，到了自己这里又恨时间太短。外面吵吵嚷嚷的说花轿来了，还有礼乐吹吹打打的声音，沈织去堂屋拜别兄长，看见沈云的那一刻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哥...”
    “好好好。”沈云不在顾忌礼仪，紧紧握住沈织的手，眼圈有些发红，“你嫁过去要好好过日子，不顺心的地方就写信跟我说，我好回来教训沈大周。”
    沈织忍不住一笑，“我自己就会教训他，倒是哥哥你，早些成家也有个知冷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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