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时光同行

第8章


  有胆大的人,直接走向嘉禾,仰着头倨傲地看她,嘴角上扬,“嘉禾,问你一件事情,你妈是不是小三。”
  他的声音足够大,足够轰动整个班级,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嘉禾的回答。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她趴在桌子上,低头咬紧嘴唇,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小小的拳头攥得骨节都发白。
  那人还不依不饶,继续说,“说话呀,嘉禾。”
  一句话说完,那人就被飞来的椅子给打到了头,他捂着头嘴里骂了句脏话,才抬头看清来人,不认识的人,但是脸色却阴沉的厉害,散发着无形的威压,他骂了句“妈的,倒霉。”就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程简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对着她说:“嘉禾,你出来。”
  她没答话,在桌底下就着袖套在擦眼泪。
  见她这样,程简拉着她的手腕粗暴地从桌子上扯起她就往外走,嘉禾低着头,踉跄跟着走出去。
  眼睛都哭肿了,一碰就疼,她不得不眯着眼看程简,然而视线中程简的脸是模糊不清的,甚至外面的世界都是模糊不清的。
  程简在她面前招了招手,“是不是看不清?”
  她点点头,想着会不会眼睛快要瞎了。刚刚想法植入大脑,程简就话就传入耳朵里,少年的声音清澈而好听,他说:“回家,这一个星期不要来上学了。学习上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给你补上,你好好休息。”
  嘉禾当时没注意,这是程简对她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而她只是很听话点头,然后带着疼得只抽抽的心回家。
  夏天的傍晚,她坐在门前乘凉,眼睛也好了很多,她盯着路上不断路过的人群,等了许久,仍没等到宋小朗。嘉禾想不通,宋小朗怎么不来给她一个理由或者一个简单的解释就好。
  给她说一声,“嘉禾,我陪着你。”
  她或许就不会去计较当她在教室里被人指着鼻子问你谁谁谁是不是小三,他却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既不当面软言软语的安慰她,也不上前教训一顿那混小子。而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看一场戏。
  等到天色渐渐变黑,嘉禾注意到远处有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是易梦,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易梦抿着嘴,神情之间有悲戚有伤痛,她见到嘉禾在朝这边望,立马加快脚步走过来。
  像是思虑良久,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嘉禾,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在班上受到了那么大的屈辱,对不起。对不起,嘉禾。她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已哽咽。
  彼此之间沉默。周围的一切动静突然被放大,听得到蛙鸣蛐蛐叫,还有河水咕咚咕咚流过的声音以及树叶被清风拂过发出飒飒的声响。
  嘉禾握住她的手,嗓音淡淡,“易梦,我没有怪你。”
  易梦猛地一颤,手上的信件也随之掉落,嘉禾弯腰去捡,入目就看见信封上写的“嘉禾收”,她很熟悉这是谁的字迹 ,除了宋小朗再无别人。
  嘉禾:“宋小朗让你给我的?”
  易梦没说话,站在她身旁,对着星空发呆。
  嘉禾拆开信封,轻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便动手撕碎了信。她语气全然淡得不像自己的,“为什么不亲自来说,亲自说出口很难吗?”
  —
  不愿再用一星半点儿的力气说出多余的话,她起身就要离开。余眼却瞥见穿着灰色袄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程简在四处寻找什么,没几秒,他的眼神就对上嘉禾,瞬间加快了步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在嘉禾刚走到门口,程简就迎了上来,带进一阵寒气。
  嘉禾:“找我?”
  “熬好的药快冷了,该回去了。”
  她戴围巾的动作一顿,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一着急,她拉着程简的手就往外跑,直接忽略身体略微僵硬地拿着杯子的宋小朗。
  远方血红的夕阳将落未落,将最后的一缕余辉洒在冰面上,万家灯火渐亮,突如其来的寂寞与满心疲惫。
  宋小朗调回视线,他自嘲地笑了笑,“嘉禾,如果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呢?”
  ☆、辞旧(1)
  嘉禾努力伸长手去抚平翘起一角的对联,已经是年二十九的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在贴对联挂红灯笼。
  易梦在下面帮着她扶着梯子,嘴里也不闲着:“嘉禾,你昨天出去见宋小朗都不知会我一声。”
  终于把边角贴好,她象征性地拍拍手,去去手上占有的灰尘,“五、六点叫醒你,你肯定不乐意,还不如让你睡懒觉。”
  易梦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再争辩什么,扶着梯子的手紧了紧,她注视着嘉禾,故作欢颜,“嘉禾,我想和你说点儿事。”
  事情都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一如扎在易梦心底的那无形的针尖如今已悄然成长,成为一颗拔不掉取不出来的刺。
  易梦和嘉禾高中时期分在不同的班级,但是两人打初中起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高中分班的时候虽说没能在一个班级,但总归是在一个学校的,平时也能见着面,两人来往平常。可是对于女生之间来说,嫉妒似乎是永恒的话题。不知从什么是时候起,她总能听见教室里谈论着“嘉禾”二字的声音,嘉禾的优秀、嘉禾的温柔以及良好的家境。以至后来嘉禾和宋小朗在一起都一度成为一段人间佳话。
  晚上九点下晚自习,易梦知道嘉禾一般是和程简一道回家,所以她在等下课铃声响了后,慢吞吞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只是刚走到教室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嵌入她的眼眸,他倚靠在门栏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不停地转,全然没了平时的传言中的温柔的模样,反而多了一股地痞的味道。
  他玩味地看着她,眼眸里却尽是沉思。
  易梦收拾纸笔的动作一顿,望着他,她知道接下来这个男孩要说的话必然是关于嘉禾的,只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抛开了放在台面上,她无法适应。
  空荡的教室里,不断在耳边回响的是宋小朗柔和的声音,“易梦,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同样都是层层在伪装,是不是很累。我们来玩一场游戏,怎么样。”
  是被迷惑了吗?还是嫉妒早已成魔,她已沦陷。
  嘉禾向来都很依赖她,即使心里有纳闷的事情也会对易梦坦白。只是在母亲的这件事情上,嘉禾犹豫了很久才在一个周末的清晨里,找到她学校的宿舍,在她的房间里抹着泪,一点一点把那些不堪的事情抖落出来。
  嘉禾握着她的手,喉咙早就因为哭得厉害哑了,“易梦,一个好好的家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是啊,一个好好的家怎么说散了就散了呢,可能是因为上天也嫉妒吧。你过了十几年的人生都是一路光辉,在别人看来前途无限,可是哪有人的一生都是无波折的,总会有坎坷泥泞在前方等着你,等着你一脚深深地踏进去,摔个遍体鳞伤,能怪谁呢?其实谁也怪不上。
  易梦沉默着拍着她的瘦弱的肩膀,那一刻,嘉禾是真的伤心失落极了吧。那一刻,易梦也恨不得拿刀子捅自己,问问自己的心呢,哪儿去了。可是她终究选择了让嘉禾痛,让嘉禾体会痛苦的滋味。
  依旧是在下晚自习后,依旧是在门栏上依靠着的宋小朗,易梦将消息给他后,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甚至觉得自己再多看他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
  刚跨出教室,宋小朗伸出手臂拦住她,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易梦,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你自己也一样,别总是觉得自己对嘉禾有多好,到最后不一样骗了她。”
  她恶狠狠地等了他一眼,照着他的脚就是猛地一踩,宋小朗闷哼一声,松开手,由她去。
  不消等很长时间,关于嘉禾的家里的丑事开始在班级上传播,人人都知道,都拿有色的眼镜看嘉禾,甚至没多久都有人就像嗑药了般,肥着胆子跑上前去质问嘉禾。这些事情,易梦都知道,可她始终都沉默着,宋小朗也给嘉禾致命地一击,让嘉禾在最无助的时候失去了最终的依靠。
  那一年嘉禾失去的东西太多,而宋小朗则如愿以偿地拿到文科的第一名,成绩优秀,品行良好,作为保送生将会被保送到国外高就,继续研读。原本易梦也有机会可以报送,她却主动放弃,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学习写字。空余时间拿出来去陪陪嘉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易梦哽咽着声音,深深地低垂着眸,“嘉禾,这就是当年宋小朗离开你的原因,对不起、对不起。”
  嘉禾:“快过年了,说这么闹心得话题干什么,都过去了。”她又不是傻,当年的那些事能被捅出去,除了有人泄露出去了还能是谁呢,难不成是哪个邻居左右的看她家不顺眼特意跑学校去大肆宣扬。
  可是多年来,易梦却还坚持陪在她身边,偶尔地陪她胡闹,陪她磋磨时光,一点一点度过艰难的生活,她始终还是没办法失去这个朋友,但是也没能成长到可以原谅背叛,就当是忘了吧。
  嘉禾看了看时间,到该喝药的时候了,她起身走了出去,徒留易梦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一角。
  终是忍不住,易梦双手捂着脸,眼泪不停地润湿着双手,怎么擦都擦不完。哭着哭着,她突然就笑了起来,“鼓起勇气说出来了,真好。”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在嘉禾家里呆得太久了,若是往常的话,她或许会赖在嘉禾这里一起过个年。可是今年不了,她或许应该回那个遥远大山某一处角落的小镇里去看看老屋,那栋破旧衰败的小房子里,虽然只有年迈的老奶奶在家,她也该回去探望探望,好些年头不曾回去了,突然的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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