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新娘

云姐姐就坐在旁边，说这话不是找死吗？谁不知道太子爷最喜欢云姐姐了，而且皇上都要宣布婚讯了，这时候要是出点乱子那真是让人看笑话。
    果然太子爷脸上不自在了。
    “去你的，你的云州四春呢？别当人家不知道，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楚湘齐扬脸一笑表示不在乎。
    不外乎就是我在旁边有什么怕被我知道了。
    可是谁会跟从未谋面的对手计较？这样也生气的话未免太幼稚了。
    过分抬高自己的对手就是看低自己！
    云姐姐起身道：“都这么晚了，咱们回去吧！”
    是该回去了，虽说跟着大部队，可是荒郊野外的还是害怕啊。
    无奈太子爷不让走！不仅云姐姐不能走，连我想出帐门都难。
    楚湘齐偷笑起来。太子爷死活拉着云姐姐多坐会儿，又让福全去多拿些吃的来，言下之意还要说很多话才准我们离开？
    “这么多吃的，我们四个哪里吃得下？”
    楚湘齐真够嘴贱的，总之不管太子爷做什么他都能找出一套说辞来推翻了。云姐姐脸上淡淡的，笑得淡淡的，话更是淡淡的，终于太子爷让我们先走“老四你先把锦宁送回去！”
    不把我们轰走有些话是不能说了。临出门还看见楚湘齐对着云姐姐笑。
    真够狠的！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跟二哥开个玩笑嘛，不然无聊死了！”
    你是好玩了，太子爷惨了！不知道云姐姐要怎么跟他说话，可是人前太子爷都给足她面子了，云姐姐也不会太过分，既然是情人间的悄悄话，还是回避好了。
    楚湘齐把我送回营帐，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去猎熊，他点头说“怎么不去？在这里呆着每天见到同样的人还不如出去躲清静！”
    “你是想躲着谁呢？”
    “很多人”
    掀帘子进去，小曲已经铺好床了。我跟云姐姐睡榻，她和惜春睡地上，还好坐垫够厚不会冻着。
    见我一个人回来，惜春问云姐姐去哪儿了？我说让她自己去睡觉。云姐姐在太子爷那儿耽搁着指不定多久才回来呢！
    一想到太子爷窘迫的样子就好笑，不知道是楚湘齐的话太厉害了还是云姐姐在他心里分量太重。喜欢一个人不过不是到深入骨髓的程度是不会怕一句话就让那个人伤心的。云姐姐不是一个轻易伤心的人，不然就不会认命只做侧妃。皇后在的时候并没有许诺下什么，把她给太子爷的话只是私下说的，她完全可以再挑好的人求皇上赐婚。
    当然她是皇家养大的，自幼沐浴皇恩。这又是一层情分。
    嫁给哪个王爷能有嫁给太子爷那样风光？虽然只是侧妃，可是将来太子爷做了皇帝她完全可以做贵妃，等到她的儿子做皇帝的时候她就是太后了。
    可是太子妃也有儿子，立嫡立长都轮不到她。
    太子妃能饶了她吗？建安宫毕竟是太子妃管事，云姐姐嫁过去只是侧室，仰人鼻息，这种日子会很难受的。
    太子哥哥留下她要说什么？总不会是承诺要废掉太子妃吧？这样的承诺他还给不起。可是他能看到云姐姐受委屈吗？
    后宫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管是亲眼见到的还是书上看到的。有时候很佩服皇后娘娘，她在的时候受尽皇上宠爱，比她年轻貌美的妃子都没能越过她的次位。有时候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不是宫里的人。以前说娘色冠群芳，幸好她没进宫，不然宫里岂不是有两位敬妃娘娘了？
    胡思乱想果然不是好事。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感慨特别多，尤其想到皇上颤巍巍的被扶回去的时候，心里特别难受，一下子感觉到他老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把我放在膝盖上玩的人。那时候跟着太子爷管他叫“父皇”，不知谁给我的胆子。大一点了觉得不妥才开始改口，仍然改不掉在他面前胡闹的习惯，但凡没外人御书房里的东西都要被我翻个遍。可是他一点不生气，甚至还逗我玩让我挑自己喜欢的。
    我是真拿他当自己爹了，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是在小孩子心里还是会有一种幻想。
    大概是喝酒的缘故，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睁眼已经快中午了。云姐姐早就梳洗好了坐在旁边编花球，见我起来笑嘻嘻的说：“终于醒了，我都要饿死了！”
    桌上放着几个食盒，午饭早送来了：烤羊肉，小米粥，还有几碟子野味。数来数去都是围场上有的东西，我问是谁去猎的，云姐姐掩面一笑：“这才第一天谁会这么快就猎到东西？实话告诉你，就我们这里是这么吃的，早上皇上跟几个王爷打了些猎物回来，让厨子做好了，说我们俩有孝心昨晚上没给他灌酒，才送了几盘给我们。不然还得吃点心。”
    大早上跟王爷们去打猎？皇上倒是精神。昨天看他喝那么多酒居然起得来。仔细想想，云姐姐也喝酒了，而且不知道多晚才睡，她不是也起来了？
    原来赖床的只有我！
    我问云姐姐昨天太子爷跟她说什么说到那么晚？到我睡着都没见她回来。云姐姐只管编弄手上的花球，左一下右一下，半天功夫又一个花球做好了。桌上已经有许多各种颜色的花球了，不知道是谁给她采来的野花，露水都还没干透。
    那个人还真是有心啊！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猜到了。
    吃完午饭云姐姐说要睡一会儿“昨晚上被你闹腾的都没睡好，你睡得不老实又踢被子，满床打滚”言下之意我该乖乖的别发出声响再把她吵醒了。可是一个人在帐篷里的确无聊，小曲和惜春又去打水洗衣服了。
    春天的太阳暖暖的，帐篷里一点缝隙透进阳光来竟带着点泥土的香味。熏得人想睡觉，可是云姐姐睡得正舒服不好把她弄醒了。花球上的水已经干了，略微显出点枯萎的征兆，没根的植物是活不长的，与其放在一个帐篷里还不如分给别人一起玩。
    皇上也午睡。把花球交给李公公，悄悄出去，整个围场竟然没有一点声响。这个时候很难找到不午睡的人吧，他们大都是早起跟着皇上骑马打猎，更好一点的一大早就骑马进山里了，楚湘齐不就说要去猎熊？不知道走了没有？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乱走，太阳的光影下站着个纤瘦的影子，瘦而不弱，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粉。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转身便走，身后那人叫住我“锦宁”
    “北公爵有事？”
    没跟着进山打猎，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大概早上也没跟着皇上去骑马。昨天也没见他多喝，怎么还跟我一样赖床？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
    好笑，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走？围场里这么多守卫还怕被拐走了或者被野兽吃了？真要是在这里都能见到野兽那中午吃的就不是烤羊肉是全兽宴了。
    “你不是也一个人在外面？”
    “待会儿去骑马”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其他地方。跟这种人说话其实很窝火，因为总感觉其实他没拿自己当回事。
    很久没跟无麟说过话了。上次在定北宫他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尤其不要插手他的事。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管就不管。时间一长几乎都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难怪表姐说我没心没肺。可是这会儿见到他又觉得想跟他说话了，实在是寂寞得找不到可以陪我说话的人。阳光下什么都是暖暖的，人也觉得很舒服，想到上次吵架的事突然感觉其实也只是一件小事。
    上次跟楚湘齐在郊外试马，后来他选了匹稍微温驯点的送我。带到围场上来，白马金鞍，让不少人羡慕。
    无麟一眼认出是云州送来的马，当然知道是楚湘齐给我的。除了他没有谁的马是特意从云州挑选来的了。
    他的马也不差，一身乌黑的毛油得发亮，马蹄十分有力，想必也是精挑细选才带出来的。
    两匹马绕着围场跑了一圈，许久没见过青山绿水，当这些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感到的除了震撼就是意外，还有掩藏不住的高兴。
    无麟一直跟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摔马。招手让他快点，我说：“我会骑马的，你放心玩吧！”
    他说：“你以为我只是怕你出事吗？”
    这话很奇怪，他的举动给人的感觉就是怕我摔马，但是他又不承认。
    “皇上要给我赐婚了”
    “这是好事啊”我说“娶了六公主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独当一面了，皇上也不会再偏心，毕竟是自己女婿嘛！”
    可惜六公主是王贵妃的女儿，你娶了她只怕以后都不能一起玩了。
    无麟笑了笑，高兴而又无奈的样子。
    “但是我不喜欢她！”
    六公主也不见得就喜欢你。只是皇上赐婚你们谁敢抗旨？
    “六公主人很好的，总是温柔文静，又喜欢读书，你会喜欢她的！”
    喜欢要一起过一辈子，不喜欢也要过一辈子。与其让自己痛苦一辈子倒不如试着去喜欢去发现她的优点，这样才会过得不那么辛苦。
    二公主说的话居然在这时候让我想起来了。当初她嫁给驸马的时候也是万般无奈吧，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即将成为自己的丈夫，仅是因为自己父亲欣赏他的才华。这在谁都是难以接受的事，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身为公主不用远嫁和亲出嫁后还可以经常回宫，这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好多人都想当驸马”
    “为什么？”
    我笑：“当上了驸马就是皇亲国戚了，大权在握，这还用得着我说吗？”
    “可是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是一件痛苦的事”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说不定相处一些日子你就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无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人的心太小了，只装得下一个人”
    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绕半天才说出来。不知道是谁？可是喜欢又怎样？他不早跟皇上说，现在都要宣布婚讯了难道还能退婚？真要这么做那我佩服他，同时也要准备参加他的葬礼了。
    看他神情低落骑在马背上真担心下一刻就会摔下去。我说骑马到外面去看看，一直到离开大营好远的地方。无麟不肯再带我往前走了。
    “出了这片林子就是山群，野兽都在那里，再走就危险了”
    树林旁有两条小路，听说最后通往的是一个地方。我跟无麟打赌看谁先到那里。无麟先不肯，后来也觉得新鲜就答应了。同时告诉我天黑以前不管有没有见到他都要按原路回来，若是没见到他就在林子里等我。
    抢先选了条看起来比较舒服的小路，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扬鞭而去了。野外比围场还好玩，路径也不是见惯的一尘不染，每每马蹄经过就会带起一些细微的尘土。这样才是打猎嘛。像宫里那样在御花园里放几只野兔，还一群人赶着到中间去，随便放箭都能射中，又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两条路似乎不是相通的，越到后面越是树木繁育，更像进入山林。骑了好久都没看到无麟，没理由，按理说他不会比我骑得慢，中间路途再长也不至于隔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人。
    夕阳西下，落日晚霞映得树林里一片酡红，像喝醉酒时候脸上渐渐隐去的红。如此良辰美景，慢慢骑马走在泥土与树叶夹杂的林荫道上，来来回回当我想按原路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路了。
    我迷路了！
    真是件可怕的事。
    山里有狼、有野熊有豹子。
    从前新奇的动物当它们真的有可能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只默默祈祷：什么都不要让我看见。
    太阳晚一点下山，多给我一点时间找路回家。这时候云姐姐肯定早就醒了等着我吃饭，小曲肯定也在找我了。
    天上出现一抹黑云的时候我已近彻底放弃找路这个所谓的回家办法了。再找下去我没被野兽吃了就要饿死了。
    当务之急是要给自己找点吃的。
    可是，荒郊野外哪里有吃的？
    骑着马顺着一条道走下去，没吃的找点水喝总可以吧。那边树枝上挂着几个果子，没等我伸手摘下来，一支长箭骤然滑过。
    “啊”我吓得没从马上摔下来。心里却闪过一丝兴奋：有箭就一定有人在这里打猎，看来是遇上救星了。
    慕云潇把七拐八绕的把我带到他们扎营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树林里的房子，林场中的火光，隐隐烤肉味道。
    又冷又饿，现在就是给我一块生肉••••••太恶心了。
    “一只兔子也要这么长时间？”
    楚湘齐手上的烤肉已经飘出香味了，咽了咽口水，听他惊异的说“锦宁？”
    慕云潇把我从马上抱下来，毫无疑问，劈头挨训“你这丫头不在大营里呆着跑外面来做什么，真丢在山里了看谁救你”
    “你们还不是出来了”
    慕云潇得意的说“我跟老四说好了一起打头熊回去，让哥几个都开开眼，春围狩猎，不是会画几笔工笔就能讨人欢心的”
    什么跟什么呀，慕云潇这人，长得漂亮，就是得理不饶人，不知道又跟谁杠上了。
    “是不是老四”他坐到楚湘齐身边，楚湘齐继续烤东西，头都没抬起来，慕云潇坐下就吃，看他们这么和睦，反倒像是我多余了。
    “还不坐下？”
    又烤好一块肉，顺手递给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楚湘齐似乎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这样忽冷忽热很难知道在想什么。我的闯入是个意外，他没想过会在围场以外碰到我，同时我也没想过会遇上他们两个。
    低着头慢慢吃烤肉，那边慕云潇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别呀，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呢？瞧瞧，这么只漂亮的兔子你可得谢我吧！”
    我属兔的，小时候娘让人用黄金打了金兔子给我带，又有玉石玛瑙兔子，连丝帕上都是兔子。一来二去慕林川都不吃兔子肉了，总说吃兔子就是在吃我。慕云潇被他磨得没办法，从此再也不当着他的面吃兔子。
    这会儿我们三个却围在火边烤兔子！让慕林川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大叹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其实，兔子肉很好吃的。
    楚湘齐把水袋递给我。他脸上有了点笑意，比刚才好多了。他们自己带来的酒，拿起来就喝，有酒有肉也是不错的。看我吃得这么开心他仿佛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过马上就又恢复了笑“你还挺能喝的”
    吃饱喝足，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肯定是酒喝多了。楚湘齐把房间让我睡自己跟慕云潇一起在外面围着火堆，小木屋很干净，难以想象就两个男人住在这里。可是荒郊野外我也睡不着。三人坐在火堆边，我说“让我跟你们一起玩吧，别那么早送我回去了”刚才听他跟慕云潇商量明天把我送回去，这可不行，消失了一晚上明天回去肯定挨骂，索性多失踪几天让他们着急，这样回去以后他们才会把你当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