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景十一年

49 Chapter 49


Chapter 49
    最后宋莫衡到底没有成行,皇帝提防着这个兄弟,不允出京,林雪原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帮着唐亦佳收拾行装的时候,神情气色都快活。
    “昨天我去瞧玉棠宫里的那位,看了真是羡慕。”林雪原一边叠着衣服道,“恩宠加身,膝下又有个皇子。”
    “可惜就是年纪太轻。”唐亦佳已经好长时间没去见过顾京瑶,这次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告辞。
    “可惜?”林雪原转过头来问。
    “寻常百姓都难能做一生一世夫妻,何况帝王家新人不断,枕席常温?”唐亦佳话一出口便觉出不对,宋莫衡也算是个帝王家,这话岂不是在存心让林雪原不痛快?
    果然林雪原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随他吧。”
    两个人正忙着,门外有人来叫:“夫人,王爷叫着家去用午膳了。”
    唐亦佳一愣,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叫的是林雪原,笑道:“你家王爷怕这府上不管王妃饭吗?巴巴的还派人来叫?”
    林雪原放下手上东西出门,道:“他昨夜里不知忙些什么,丑时才睡下,今早起来就嚷着头疼,叫人去抓了药,他却死活也不肯吃,我最恨他这小孩子性子,一气之下才出来的,只怕他没人管,今早的早朝也没去罢。”
    唐亦佳在旁边跟着,听随行小厮道:“王爷一上午都在后院里做木工呢,没去早朝。”
    林雪原气得发笑:“再这样下去我就该回家收拾东西,跟着他回山前郡做郡主去了!”
    唐亦佳安慰几句,送林雪原上了轿子,在门外自己立了一会儿,觉着做夫妻算不上一件有趣的事情,一天天的日子过得那么琐碎,吃饭生病等等都得一来一回地折腾,不麻烦的事情也变得麻烦起来,不清净也不自由,但是就是有一件好处,这世上开始有了另一个人,把你的事情当他自己的事情,好的坏的,他都陪你一起过来了。
    唐亦佳靠着门发呆,没注意傅捷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回过神来吓了一跳。
    傅捷冲她微微一笑:“想什么呢?”
    唐亦佳摇摇头,没说话,目光落在六月里正盛的夏天。
    “姑娘到柔然以后,身边没一个人照应,自己仔细着些。”傅捷定定的看着她,“我们这几个人都欠过姑娘一条命,还有好大一个人情,以后慢慢还吧。”
    唐亦佳被正午的太阳光刺痛眼睛,眼角含着一滴泪:“傅捷,你不欠我什么。”
    傅捷又看唐亦佳一会儿,忽而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少年的身体健瘦有力,怀抱让人觉得安全:“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
    唐亦佳等到亥时还是不见蒋之修回来,耿小川劝她先去睡吧,不然明天上路辛苦恐怕体力不支,一边把个包裹放在他怀里:“江野被派出去做事赶不回来,没法送你,这是蔡谷今天出去买的一些京城点心,还有几件厚衣服,柔然靠北,极地苦寒,到了以后再添置肯定不方便的。”
    唐亦佳笑笑:“难怪今天不见他人影。”
    片刻沉默后又道:“蔡谷男儿身妇人心,待我很是体贴。”
    耿小川拍拍她肩膀,过去给她铺好床,拉上门走了。唐亦佳一天都不得闲,此时也觉得困顿,上床歇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响动,唐亦佳睁眼,见是蒋之修回来了。
    “什么时候了?”她问。
    “子时一刻刚过。”他像是累得很,嗓子有些哑。
    唐亦佳半睡半醒,感觉蒋之修在她身侧躺下,握住了她一只手。
    “嗯?”
    “唐亦佳。”
    “嗯?”
    “如果我那一次逼宫事成,你会如何?”
    唐亦佳迟钝的皱了皱眉,好半晌她才乐不可支地笑了笑,回答:“跟着你当皇后啊。”
    蒋之修没说话,收了手臂抱她在怀里,没过一会儿唐亦佳嘟囔了一声热,推开他往另一侧滚了滚。
    六月末,唐亦佳终于抵达柔然,拓跋野派了几名礼官来迎,唐亦佳觉得这位狐马大人待人的礼数倒是周全,几个礼官甚至热情的都有点过分,一路问好致意,到了拓跋野行宫处。
    唐亦佳本来是期待着见到一位草原壮士,体态魁梧矫健,外形豪放狂野,骑得了最烈的马,喝得了最烈的酒,拓跋野该是一个这样的人,毕竟草原尚武,这样的人自然更能服众。但是面前这个虽然不瘦弱,但远远称不上魁梧的男子,离她的想象还是太远了。拓跋野甚至没有穿着草原上常见的宽袍,衣着和祈景相似,只是花纹不同,绣着苍鹰暗纹,颜色也偏艳。
    唐亦佳暗道自己做了诸多准备,竟然忘了问一句这位狐马大人什么模样,真是失策。
    “真是个女人?”拓跋野一拍桌子站起来,围着唐亦佳转了一圈。
    “拓跋大人。”唐亦佳一躬身行个礼。
    “唐......什么来着?”拓跋野靠的极近,他一弯腰,嘴唇凑在唐亦佳耳边道。
    唐亦佳往后要退一步,拓跋野却伸手拽着她往前一带,两个人正面相贴。
    唐亦佳不动了。舒良和蒋之修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告诉她这个拓跋野是个无赖。
    “拓跋大人?”唐亦佳一边假笑,“我不是来和亲的,您也不用自降身份扮个轻薄浪荡子。”
    拓跋野挑挑眉,收了手:“草原上风大,身子骨弱的人一吹就散了,不常能见到中原女子,是以觉得稀罕。”
    “哦?”唐亦佳恍然大悟模样:“我还以为,是拓跋大人草木皆兵,对我戒备心太重呢!不成想是稀罕我,误会真是闹大了。”她语气感激,面色却嘲讽,拓跋野只作没看见,仍旧笑嘻嘻应付。
    和拓跋野打个照面,唐亦佳只觉出这个人行事风格很是张扬,不像是个会下黑手的主,所以千年润那事情倒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心下存了个疑惑,留待以后再问。
    唐亦佳外放柔然,不算是个了不起的职位,柔然方面也不会交付实权,祈景朝廷也不会在乎她的政绩,只是多事之秋,柔然所处位置敏感,唐亦佳算是个祈景的斥候,到前线闻风的。不料拓跋野倒像是很把唐亦佳当回事,动不动就派人来请,拿她当个门客用着,时不时还上门请教政见,弄得唐亦佳只能小心应付,不敢放松。
    这天宫中仿佛有什么盛事,拓跋野又派人来请出席,唐亦佳到了以后觉得这阵仗很是跟以往不同一些,宫人神情紧张,仿佛如临大敌,宴席气氛也严肃约束,一些将领还穿了铠甲。
    唐亦佳坐在末位,没人注意她,除了席间拓跋野特意派人送过来一壶祈景特产的花酿。席开半刻钟左右,门口一声通报,众人都离座行礼,唐亦佳跟着起身。
    被前面的人挡着,唐亦佳看不见具体情形,隐约看见是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身上还穿着整套的甲胄,手里拿着头盔。
    “恭迎小将军。”众人齐齐跪拜,唐亦佳跟着起身,抬头瞥那人一眼,只觉得杀伐气太重,像是率兵亲征过的人。
    这位众人口中的小将军片刻就离席,拓跋野也跟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宴席就散了,唐亦佳好没意思地回到自己住处。刚到门口,见一个小兵等着,见唐亦佳来,递上一封信,他汉话不通,说的很是结巴:“顺路...带的手信。”
    “谁让带的?”唐亦佳问,小兵没听懂,一脸不知所措。唐亦佳笑笑,用柔然语说句谢谢,让小兵先走了。
    唐亦佳进门拆信,竟然看见是蒋之修笔迹,一时呆住,片刻后才想起去看看写的什么。
    “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
    唐亦佳想到今晚上的那壶花酿。
    寥寥十个字,仿佛还是匆忙间写下,此外无有只言片语。
    唐亦佳捏着那张纸捏了很久,眼睛描着笔画,在尾字上停了很久。
    这个蒋之修啊。
    唐亦佳摇摇头,认命一样地笑。
    这段时间仿佛格外忙一些的拓跋野五天后才又重新想起唐亦佳这个人,差人来叫。唐亦佳彼时正和个柔然姑娘学绣功,听了吩咐只能扔下针线往宫里去。
    唐亦佳从来到柔然以后开始学骑马,学得认真但是收效甚微,到现在也只能骑个小马跟在别人后头走,到了宫门口,又有宫人来说拓跋野正有大事处理,估计得等到傍晚了,让唐亦佳耐心候着。跟着来的小侍卫在边上道:“那边有块儿空地,大人不如去练练马?”
    于是唐亦佳就骑着自己的小马在周围转悠,转到那处空廓地方,温习一下马术,奈何小马离了大马,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跑跑停停气的唐亦佳吹胡子瞪眼。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马蹄响,却看不到有马群,唐亦佳一个机灵,想到自己怕是误打误撞到了柔然跑马场上了,如果有兵马在这个地方练兵,自己在这里晃悠的罪过就大了,忙驾着小马回去,小马也一时兴奋起来,跑得很卖力,唐亦佳终于放下心,还好防患于未然,没有酿成什么误会,就听到背后一声唿哨,有人喊着什么,没来得及听清,却陡然背后一阵很急的风声,唐亦佳心叫不好,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小马忽然一歪,唐亦佳连忙用手抓紧缰绳防着摔下去,忽然风声又至,蓦地左肩一痛,疼得她顿时一身冷汗,唐亦佳侧头看见是被一只羽箭射中,身下骑着的小马也越跑越不稳,带着她一起摔倒在地。
    唐亦佳落地时来不及护头,被摔得眼冒金星,膝盖生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疼,她耳边听着马蹄声渐近,稍顷有人下马来到她身边,她勉强睁开眼睛,耳鸣不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要是他听不懂汉话,自己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唐亦佳不无悲哀地想。
    那人好像听得懂,打了个唿哨,又有几个人过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又跑开,唐亦佳躺在地上疼得要死,眼泪和血淌了一脸。
    那个人在她身边蹲下来:“等太医过来。”
    唐亦佳觉得自己点了点头,但是好像她并没有,因为那个人忽然趴过来探了探鼻息,看看她还有没有活着。
    唐亦佳迷迷糊糊的觉得后来好像是有一大群人过来,唧唧喳喳的说着柔然语,然后又终于有人把她抱起来,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她头疼的感觉命都丢了半条,昏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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