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里的幸福

入秋后，一天比一天冷了。
    可我们的心里却都是暖暖的。
    自从和苏铭有了小纸条通讯的先例，我和她便把这种可以躲避“暗哨”的方法发扬光大了。
    一张张小纸条像一个个信兵，载着“狼字”和“猫爪字”在阵地上来来往往。
    “好厉害啊，居然从小就学唱歌哦，对小包子真是五体投地！”
    “是声乐啦白痴！不是简单地唱唱歌……”
    在我的持续轰炸下，苏铭已经对“小包子”的绰号习以为常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音盲问题。
    好吧，我承认我只会听歌，听得还都是一些烂大街的歌，而对于音乐中的音高、音色、调式什么的一窍不通，不过这些都是浮云。
    因为我只要静静地欣赏苏铭的歌声就可以了。
    我想象着她站在舞台上的模样。
    几天后，我的梦想实现了。
    王娇新（契肯布拉德）老师不知抽了什么风，说要活跃课堂气氛，于是亲自“演唱”了一首英文歌《Fly Me To The Moon》，一首曾在月球上播放过的歌曲，可惜现在被折腾成月球表面的陨石坑了。
    王娇新唱完，仍陶醉在“余韵”中。为了不打扰她，大家默契地一致决定不要鼓掌。
    “OK，老师算是抛砖引玉了，Who want to have a try“
    别人抛砖是为了引玉，而她抛砖可是砸人啊，众人一个个神魂颠倒，好像刚坐完过山车。
    是时候给大家洗洗耳朵了！我举手示意。
    “徐炎彬，你要来唱一首吗？”
    我去……我可不想让大家受二次打击。
    “不是我，是……”我指着同桌苏铭，“老师，苏铭学过唱歌，她是专业的。”
    哎呦……暗地里，我的一只胳膊正惨遭掐刑。
    小包子还想婉拒一下，奈何架不住王娇新“鸡血”般的热情。
    “Come on, don’t be shy.同学们鼓励一下苏铭。”
    四下掌声雷动，苏铭瞪着我，眼神里又是责备又是不安，她柔弱的样子让我想极力地保护她，可是，张弓没有回头箭。
    我回了一句唇语——相信自己。
    默默地，她登台了。
    第一声音符响起，苏铭的背后就慢慢地张开了一对羽翼，那是天使的翅膀。
    天使苏铭婉婉吟唱着，歌声里仿佛有一湾浅浅的小溪，流过小桥人家，女主人在轻浣细纱，男主人在烹肴煮茶，炊烟袅袅，流水喧哗。
    然后是一节停顿，四下幽幽无声，大家屏息凝神，静待着一场灭世风暴的降临。
    歌声终于继续了，却不同于之前的轻吟浅唱，而更像是在描绘一场战争，刀光压倒剑影，斧钺强过弓枪，杀得昏天暗地，死得血流成河。
    曲调又转悠扬，却是凄苦之悠悲切之扬，阁楼里，粉黛红妆，日夜凭栏遥望北，小桥下，一湾潺潺，曝三载又冻三年，横梁一布挽君还……
    歌声结束了，教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鼓掌，大家像是被石化了。
    王娇新老师张着嘴，下巴都快触到地上了，或许是感到了地面的冰凉，她幡然醒悟，啪啪地鼓起掌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片掌声中，苏铭羞涩地鞠了一躬，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回来。
    直到下课，小包子苏铭仍漂浮在一片波光粼粼上。
    “老实说，我唱得怎么样？有没有跑调？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她兴奋地摇晃着我。
    “高音唱得还行，中音听着凑活，低音下潜尚可，感情尚需用心，小包子仍要努力。”我一本正经地瞎评论着。
    苏铭白了我一眼：“你个音盲，不懂还装懂。再说了，我已经够努力了好不好，我每天都要练声到晚上11点，周六周末还要被我爸拖去上乐理课，平时不准吃麻不准吃辣，每天早上5点就要起床练声，而且还要做作业，最近作业尤其多，我经常要做到12点，美容觉都睡不好了，你看我脸上都起痘痘了。”
    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然后把脸凑了过来。
    没有痘痘啊，除了有点肉肉。
    她又凑近些，小手指着，这里这里。
    还是没有啊！难道我患上了“看不见别人脸上痘痘”的怪病吗？
    她坚持要我再仔细看看。
    我于是一直凑近她，眼睛不断聚焦，就差贴上了，终于，在一片凝脂中，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小痘痘。
    靠！她是怎么发现这颗痘痘的？！女生的观察力实在太可怕了！
    就像是一个小苹果牵出了经典物理学一样，苏铭脸上的小痘痘也数倍量级地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我的视点从小痘痘移开，不受控制地滑到她湿红的嘴唇上，从侧面看，我一定是在和她……我想。
    痛痛痛……我的胳膊又遭掐刑！
    但这至少证明了三点：
    1，万有引力真的存在；
    2，影视剧里的KISS都是靠借位的障眼法蒙骗观众的；
    3，对女生太含情脉脉（色迷迷）的话，会受到惩罚！
    小包子苏铭掐起我来一点也不知轻重，一点也不懂得怜臭惜石，所以直到就寝时，我的胳膊还是一碰就隐隐作痛。
    睡觉前史努比一脸坏笑地邀我去看他最新下载的东瀛科教片，说是海里最新发现了一只超级漂亮的美人鱼……
    我欣然答应，脸上同样坏笑着，卷起袖子就要赴邀。
    突然，一阵疼痛从手臂传来，我下意识地看去，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全都是几天来惨遭小包子掐刑所留下的印记，时间近的印痕明显，痛感强烈，时间远的虽已无痕，但痛得深沉。
    我打了个哆嗦，把袖子又重新放了下来，冲史努比摆了摆手。
    “徐彬同志，你丫的真不看？错过了可别说后悔，我跟你说那个美人……”
    ……
    我看着夜空里的明月，忽然间明白了古人为何每每寄托愁思时都会选择月亮，原来白天太忙，日光太强，到了夜晚，辗转难眠，愁丝千丈，而能与你谈心的，举目四望，只有那一轮明月。
    而月的那头，是她。
    苏铭，你今晚会练声吗？你吸气呼气时会看月亮吗？如果你看到月亮，那你，能看到我吗？
    如果能，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