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里的幸福

13 chapter13


凌晨5点,闹钟还没响就被关掉了。
    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后,我走出了寝室楼,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风里夹着一片枫叶,就这样从我面前飞过,不,是错过,就像我和苏铭一样,枫叶无情,从来都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我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走进了操场。红色的围墙下依旧站着好多stuking,大家像面壁的禅僧一样给自己的青春里增加着无量的功德。
    人群里,我一眼就发现了她,沈靖儿。她也远远地朝我打招呼,我加快了步伐。
    忽然一道杀气很重的目光闪过,原来是昨天缠着沈靖儿的那个眼镜男。我嘴角蠕动,对着他使出了今天的第一记必杀——唇语——食屎去!
    “你们这些stuking真是用功啊。”我走到沈靖儿旁边,扔下背包。
    “不对,这个单词应该发‘斯tiu’的音,不是‘斯突’,你发音很不标准啊。”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跟外国人说话。”我从包里翻出了英文书。
    “当然有关系啦,发音不对的话,考听力的时候就会很困扰……”沈靖儿喋喋不休起来。
    现在是凌晨5点10分,苏铭肯定已经在练声了--“我已经够努力了好不好,每天五点就要起床练声。”--然后一副令人痛苦却又挥之不去的画面出现了——苏铭的马尾辫左右摆动--我的心忽然就像掉进了绞肉机里,瞬间细碎成泥。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沈靖儿用书拍了我一下。
    “在听,在听,你说英文发音很重要嘛。”
    “嗯,那这本讲发音的书你拿着,还有我的MP3,多听多练,不许偷懒!”沈靖儿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拿过书,封面上印着“英语发音指南”,字体柔软,我看着这几个字,忽然入了神:像,太像苏铭写的“猫爪字”了。我的脑海里随即跳出一张小纸条——“臭猪头!你说谁是小包子!!不理你了!!!”--笔力暴躁,像呲毛翘尾的猫,恨不得从纸上跳起来给我一记猫爪神拳!--然后眼前又浮现出马尾辫,左右摆动,像丧钟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苏铭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沈靖儿弄出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看到她正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奇怪,我的MP3呢?”
    看着忙跌跌的沈靖儿,我一时受宠若惊,也许她只是站在同学的立场,给一个英文发音烂到爆的可怜虫一点人道关怀,也许是我答应帮她破解眼镜男“借刀杀人”的卑鄙计谋,所以她指点一下我的英文作为回报,也许是……不,徐彬啊徐彬,你自作多情的老毛病又犯了,掌嘴!
    “沈靖……儿。”
    我的声音像关闸的水,越来越小,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件超严肃的事,就是她的名字--沈靖儿--尤其是“儿”,叫起来感觉超级暧昧,但只叫前两个字的话又很容易跳戏,会让人联想到《飞越疯人院》。
    我只好改变人称,换成全世界人民都在用的“你”:“你如果找不到就算了,书里面有网址链接,我自己去下载音频好了。”
    沈靖儿停了下来,我以为她答应了。晨曦的薄光笼罩在她身上,她侧着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要不……今天我教你读吧?”
    !
    “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的发音?”沈靖儿说着翻开了我手中的书,她的脸上一抹轻笑,映着黎明时幽蓝的天幕,仿佛一弯翘月。
    天上现在有两个月亮了。
    就在昨天,我和她还相隔的老远,各自背着书,而今天,我们竟凑到了同一本书上,就像宝黛玉共读《西厢》那样,不同的是,我们这本书里没有卿卿我我,只有枯燥的英语音标。
    沈靖儿马上进入了老师的角色,反复地纠正我的发音。
    “Love.”
    “辣夫。”
    “不是‘夫’,是浊辅音‘v’,仔细看我嘴型。”
    ……
    她把我当成小学生,“亲切”地教着,起初我总觉得别扭,紧张兮兮的,经常发出一些奇怪的音,弄得她也好尴尬。后来我慢慢地习惯了,不就是被教发音嘛,有何不可?我放得开了,眼睛也敢移到她的唇上了,然后努力地复制着她嘴唇的弧度和比例,艰难地发出声。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愚蠢的鹦鹉,傻傻地在学舌。
    但沈靖儿对我的评价却颇高:“徐彬你好聪明啊,如果继续用功的话说不定能挤进前十哦。”
    挤进前十?我一直都徘徊在班里十三四名的样子,稍微用功的话,进前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进前十怎么能用‘挤’呢,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这么有自信?”沈靖儿脸上略过一丝神秘。
    “超自信!”我扬起一边嘴角。
    “我说的--可是年级前十哦。”沈靖儿。
    年级前十!开什么玩笑!我大跌眼镜。
    哦对了,我不戴眼镜。
    然而不远处,那个眼镜男倒是走了过来,还带着他的帮凶--沈靖儿的那位女生朋友。
    真他妈卑鄙的计谋啊!追女生怎么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呢!
    他们越走越近,沈靖儿看到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从容,仿佛已有成竹在胸。
    我很好奇她有何破敌之策。
    沈靖儿看向我,目光里满是坚定——
    “徐彬,你暂时假装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一下子石化了,脑海里反复翻滚着沈靖儿的话……
    沈靖儿急了,用书拍了我一下:“你昨天答应过我的。”
    我想起昨天晨读的时候,为了教训那个眼镜男,我曾潇洒地给沈靖儿开了一张“我答应你”的空头支票,而现在,是兑票的时候了。
    “只是……假装吗?”我支支吾吾,意犹未尽。
    “对,客串演出一下嘛,他……”她瞥向那个眼镜男,“太烦了。”
    “靖儿,我们去吃早饭吧。”眼镜男带来的那个女生说。
    卑鄙的招式,下作的手段!就算沈靖儿不烦,我他妈都烦了!
    沉默,沈靖儿。
    沉默,眼镜男。
    “好,我答应你。”
    于是,沈靖儿掌控了剧本。
    她凑近我,没有牵手,没有挽胳膊,没有做任何超出“同学”身份牌的动作,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只消一句话,那个眼镜男“借刀杀人”的诡计就破灭了。
    沈靖儿说:“我要跟我男朋友一块儿再背会儿书,你们先去吃吧。”
    背书,可以是几个人一起背的,但“和男朋友一块背书”就不同了,好比孙行者用金箍棒在地上划的伏魔圈,除了被允许的人,别人是进不去的。
    眼镜男站在伏魔圈外,一面对沈靖儿强颜欢笑,一面盯着我,厚重的镜片后面闪烁着无尽的疑惑——你?她男朋友?
    我被他盯得直发毛,我只是客串演员而已呀,而且是毫无演技的十线演员,在别人审视的目光下,我快演不下去了……
    “徐彬。”沈靖儿突然挽着我的胳膊,翻开了书,“我们刚读到哪儿了?”
    共读,是无需多言的证明,无言,是“你们需要回避”的默笙。
    眼镜男和那个女生终于离开了,我终于熬到了演出的杀青仪式……
    以后每天凌晨5点,我都会准时赶到操场的红墙边,像个stuking一样奋发用功。而寝室里的人每天醒来时发现我不在,一度以为我半夜的时候被外星人掳走,用来做恐怖的人类实验,然后再悄悄放回来。
    哼,生命的意义在于奋斗,要睡懒觉的话,一百年,哦不,顶多七、八十年后大可长眠不醒,而现在正值热血的年纪,要努力,要fighting!为了……
    为了苏铭——“我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练声,晚上做作业到十二点。”——她如此勤奋,在她面前,我不能只是一只不思进取、游手好闲的懒虫。
    虽然我的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毫无意义,因为她并不喜欢我--摇头,马尾辫左右翻动……
    但!我仍可以喜欢她!
    谈恋爱的话需要两个人同意,而喜欢一个人,只是一个人的事。
    下课后,史努比和三金照例来找我瞎侃。
    “干!校领导选举出结果了!他丫的害我好等!”史努比愤愤不平,似在回忆上次被白正菲痛批的惨痛经历。那次后,他便对白正菲颇为上心的副校长选举颇为上心,三天两头跑去打探消息,好像他越关心,她就越选不上似的。
    我咬着笔杆,同数学大魔王疯狂搏斗着,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哦。”
    旁边,同桌苏铭也正沉浸在晦涩的古文翻译题里。
    “你俩好用功啊!”三金归纳演绎,得出结论。
    “俩丫的吃错药了,嗯,肯定是吃错药了……”史努比自言自语。
    由于苏铭有她老爸的加持,数学成绩好到爆,但她因为要分心练习唱歌和爬来爬去的“蝌蚪文”,所以其它科目很是着急。而我正好相反。于是“同桌互济会”应运成立,“互济会”的宗旨简单粗暴--互相给对方布置学习任务,限时完成,否则要接受惩罚。而惩罚倒颇为灵活,依胜利者心情而定,早饭午饭下午茶、擦桌扫地代值日……
    这些算哪门子惩罚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福利好不!于是我经常输,很快就沦落到“互济会”里正数第二、倒数第一的位置,作为惩罚的牛奶苹果小面包也前仆后继地占领了她的桌斗。
    就这样,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和苏铭之间的这条单行线,我相信,一条直线如果不断变粗,最终会成为一个平面,将之前所有的陌生和距离吞噬,而这也是数学家们早就推导出的数学定理,绝不会错。
    其实最让我高兴的,甚至想要当众放声高歌的是苏铭她并没有拒绝我的面包牛奶,也就是说,她并不抗拒我。
    我还有机会的!
    于是我浑身充满力量,手气刀落,纠缠我许久的数学怪喷血而亡。
    “徐彬,你丫的最近吃错药啦?小心用功过火哦!”史努比一脸狗样。
    哈,我努力起来,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也许,我骨子里和苏铭一样,是个努力的人吧。
    史努比瞥了一眼我的数学题,摇了摇头,手胡乱扫着我桌子上的书,随手,他就翻到了《英语发音指南》,起初我并未在意,可转瞬间我就想到这本书是……沈靖儿的。
    命运大魔王,你不要再玩掷骰子游戏了!
    “呦,你丫的还研究英语音标,要成‘学仙’的节奏啊。”史努比随手翻着。
    别看第一页,别看第一页……我默默地祈求着,第一页,有沈靖儿的签名。
    随手翻了翻,史努比大概觉得没意思,随手扔回了桌上,我心头的巨石也随之坠下、滚落,一路血红坑洼。
    “女魔头的选举怎么样了?”为了转移话题,我赶紧问了史努比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她啊,当然是泰坦尼克啦。”
    我回过神来,想象着白正菲号巨轮缓缓沉入海底的画面,耳边甚至响起《后会无期》里“当,一艘船沉入海底……”的旋律,一时忘却刚才的紧张,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咦~”苏铭拖着长腔,脸上嫌弃的表情简直无以复加。
    我的笑容邪恶吗?我真想跑去厕所,撒泡尿照一照啊。
    徐彬,你的笑容邪恶吗?
    不,简直超正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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