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的自我

当然苏拙的率性不是经常性的，一两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次。可一旦率性起来，她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其决定。
  苏拙继续说：“有没有觉得咱俩差距越来越大，有时候我觉得是你走得太快太远了。可扭头看，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自由张扬，我挺羡慕的。”
  花西颜不太理解苏拙，她觉得苏拙能做到漂亮、乖巧、品学兼优就很好了，她妈妈可是做梦都想将自己变成苏拙这样的。说到自由张扬，别人她不知道，但拿她来说，自由张扬是苏拙身处局外远观的错觉，实际是磨平自己棱角圆滑处事。如果她也能像苏拙这样学习上顺风顺水，生活上又有孟老师细心对待的话，她不会脚步匆匆不会羡慕别人，她会贮足欣赏身边万千风景。
  何东秀进来，花西颜眼睛一闪。何东秀虽不去西藏，但要没她在后边言语支持苏拙去西藏，苏拙怕是也只会想想西藏。如果何东秀能出面数说去西藏的不好，苏拙再率性而为，也绝对不会再说什么去西藏了。只是谁去给何东秀说让她改口呢，她该把这信息透露给孟老师吗？
  苏拙也看眼何东秀，又想起花西颜的午餐，再次开口问：“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从图书馆出来我直接去的食堂。”花西颜说，顿一下问：“下午你打算干什么？”
  苏拙瞟眼去阳台收拾衣物的席双，回答地心不在焉：“去图书馆吧，看……”
  话没说完，被身处阳台的何东秀打断。她问：“苏拙，你这是洗了多少衣服？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的挤一边去了！”
  苏拙尴尬，急忙点头应是，只希望何东秀不要再说了。
  何东秀手里叠着衣服进来，嘴上说：“你说你那米白衬衣，穿了有两分钟吗，你就脱下来洗？”
  苏拙心里不安，面上强忍着。那米白衬衣总让她想到傅勉聿，她已经没办法再安然穿那衬衣。视线转向花西颜，她眼里讥诮又现。苏拙很想给她解释，可不知从何处开口。
  ☆、会考虑
  师大图书馆一楼、二楼是开放性的，允许自带书籍、允许外校学生进入，但三楼以上则需要借阅证才能进入，不得携带私人书籍。
  苏拙带着《药理学》并纸笔上二楼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坐下。一个小时后她听到个熟悉的女声‘能在这坐会儿吗？’，抬头看，是花西颜。她点头。没一会儿有坐椅轻动声，苏拙微抬眼知道自己对面坐人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又过半小时，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书上，再没注意身边是否有人员变动。
  待到眼睛觉出酸疼，苏拙才再次抬眼，看向窗外。湛蓝天空飘着的白云，立时让她想到西藏，想到那句‘约来年，与友共攀雪峰’。傅勉聿去一次还约好友来年再去，说明西藏值得去。
  心思飘到西藏，苏拙再难收回。合上书，她轻轻靠上椅背。眼前浮现出蓝天白云，还有那冰雪覆盖的高原，宽博嘹亮的歌声在耳边回响。天路呢，不去看一看走一走，这辈子都会留有遗憾。
  花西颜坐到了苏拙对面，她只是无意识地抬了下眼，就看到苏拙恬静的脸，视线再也收不回去了。这样的苏拙让她想到高中时候的傅勉聿，那时的他独处时，也是如苏拙般恬静淡然。但他与人说话时，飞扬眉眼里都会蕴着无限温柔。她很喜欢那样的傅勉聿，待知道他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很兴奋，日日跟苏拙说傅勉聿昨儿穿什么衣服今儿干吗了。
  那时的苏拙，还是白嫩圆润滚滚样儿，睁着葡萄似的大眼说你再说喜欢傅勉聿，我就告班主任去。是从什么时候，苏拙出落成现在这窈窕身形的？花西颜迷茫。她讨厌这样的苏拙，因为有她，傅勉聿不喜欢自己。她想大方放手，想祝福他们，可她做不到。她怨恨苏拙无情，不念与自己结伴长大的情谊！
  不远处，一道拉开椅子的声音让苏拙、花西颜同时回神。花西颜收了心里怨念，轻声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坐这儿半天也没见你转下眼睛。”
  苏拙看眼对面花西颜，再偏身看看身边空位，低声说：“我还是想去西藏。”
  花西颜轻飘飘回一句：“想去那就去呗。”瞟一眼苏拙面前的《药理学》，心思又飘到苏拙晾晒在阳台衣架上的米白衬衣，她忍不住说：“傅勉聿明年开春就出国，还有我喜欢他。”
  苏拙低头，眼睛看向桌上的书，轻声说：“我知道。”想想又抬头看花西颜，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推到她面前。
  花西颜低头，纸上写着：我知道，我会注意避嫌。只是聪明如你，既选了方大德，再说喜欢傅勉聿，你不觉得别扭。
  花西颜从纸上移开视线，定定地看苏拙好一会儿，开口说：“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花西颜走后，苏拙没了看书的心思，又坐了两分钟拿起书、纸笔、手机起身。走到楼梯口拐角，接到傅勉聿电话，他说他五点半左右会来找她，有事。苏拙说在图书馆门前见，他同意。
  傍晚五点半正是饭点 ，图书馆又地处师大偏僻小南门，是以并没多少人在这儿逗留。这便使得立于图书馆门前五米处的傅勉聿格外引人注目。他站在一棵法桐下，那双丹凤眼含着笑似是瞧着人，又似乎没瞧人。细碎阳光一点点揉进他眼睛，却猛然间又消失不见；转眼却又在他腮边探头探脑勾勒出清俊的弧形线条。 苏拙有些为难，又有感叹：这样的傅勉聿，还是不要出现在她和花西颜的生活里好。 
  傅勉聿看着远远站定的苏拙：直愣愣的眼神，有点呆，但配着那水润脸蛋，他觉得还行，挺赏心悦目的。在福利院被孩子们吵闹引发的烦闷一下子消去不少，他忍不住对她招手。
  赏心悦目是一回事，正事又是一回事。等苏拙过来，傅勉聿开门见山直接说：“孟老师让我陪你去西藏。可我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应该去西藏。你还是找个就近景点逛逛吧。”
  苏拙惊，她去西藏的事，扯傅勉聿进来干什么；随之又喜，孟老师同意她去西藏了。傅勉聿其它的话，苏拙一句都没听进耳朵，对着傅勉聿微笑说：“好。”
  傅勉聿问：“有钟意的景点吗？”
  苏拙摇头，回一句：“我会考虑的。”
  傅勉聿扬眉，笑吟吟说：“那给孟老师打电话说一声吧，要有孟老师、苏姨帮着你挑景点、定食宿，你能省不少事。”
  苏拙变了脸色，她不能现在打电话改口，她想去的是西藏，她不愿意跟着孟老师、妈妈迈着太平步逛。从不同意去西藏到有附加条件的同意，她完全可以相信再努力一把，孟老师会同意她随旅行团去西藏。
  傅勉聿看向苏拙的眼神慢慢变冷。
  苏拙察觉到傅勉聿情绪的转变，也知道为什么。但她不打算对这负责，她又没上赶着求他跟着去西藏。再说了两人非亲非故，又不是男女朋友，傅勉聿管的着她吗！这样想着，苏拙后退两大步远离傅勉聿。
  “下定决心了，就去西藏？”傅勉聿不动，盯住苏拙眼睛。
  苏拙点头。她不愿开口，她也不喜欢凌厉逼人的傅勉聿。
  “那好，三千米不算多吧，你要能把三千米跑下来，随便去哪儿我绝对不说二话。”傅勉聿说。
  苏拙面色发白，要是她还在上初中、高中的话，三千米长跑她可以试试，应该能跑下来。但现在，她能心平气和地跑完一千米就不错。苏拙摇头。
  “不行？不行就找个附近景点。”傅勉聿说。
  苏拙气愤，说：“我要去哪凭什么听你的，你又凭什么来管我！”
  傅勉聿语塞。苏拙要讲理，怎么都好说；但她耍无赖，撇开了孟老师那点关系，他还真管不着她。但就此打退堂鼓，傅勉聿不愿，毕竟回去拒绝孟老师心里更受煎熬。是以他改变策略，放柔声调叫：“苏拙。”
  苏拙大眼里满满的戒备。
  傅勉聿慢慢诱导：“苏拙，三千米你都跑不了，你觉得去西藏你能干什么？多少人刚到那儿就进医院诊所，难不成你也想那样？”
  苏拙眼里仍有戒备，但面上有了犹疑动摇。想想，她还是开口：“你说的我会考虑的。”再想想，她补一句：“去西藏我不用你陪，这事我会自己给孟叔说，你不用管。”
  苏拙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他怎么给孟老师交待？傅勉聿上前，几乎是贴着苏拙站定，俯头贴近苏拙耳朵低声说：“别去了，别把我往外推。”对苏拙，他不介意美□□惑。
  苏拙呼吸有些急，眼里虽还有坚持，但更多的是惊慌。转瞬想到花西颜，她厉声说：“你别乱说。”
  傅勉聿后退两步，淡淡说：“喜欢就是喜欢，何苦心口不一。你煎熬，她未必领情。”
  苏拙看傅勉聿一眼，说：“从记事起她就陪在我身边了，而你只是我青春期的过客。不过还有几个月，我为什么要饮鸩止渴，坏了和她的情谊。”
  “那以后呢，遇到你喜欢的她也喜欢，你还是要让爱情屈居友情之下？”傅勉聿问。
  “她有方大德了。”苏拙回答。
  “只要没结婚，她就有追求别人的权利。人的一生那么漫长，会爱很多人，那些人有可能具有相似的样貌，也有可能具有相近的品性。很少有人的爱会终结在一个人身上。”傅勉聿说。
  “那她能和你走得亲近，品性应该是投你脾胃的。你是为什么不爱她？她长得不像你的晓芙？”苏拙忍不住问。
  傅勉聿不答反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天你是在方大德屋里，你还会不会情动难以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