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花落

第三十一章 天香宫乱(下)


    “部分是真实的。比方说杀人的鬼魂、案发的时间,还有便是在现场曾出现过三张纸的事。”宇文述说。
    “还有第三张纸?”
    “这个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好。眼下……娘娘赎罪。”宇文述侧过头安慰杨丽华,但眼角的余光依然不离开陈月仪半寸。
    杨坚从杨素身后走出来:“齐后主高纬宠幸冯小怜祸国殃民,先帝不忍生灵涂炭,故讨伐之……”
    “你住嘴。我也痛恨冯小怜,可是齐国的事情关你们周国什么事,还要如此劳师动众?不就是怀着虎狼之心,找个借口吞并、拓宽疆土而已。我就不信你们周国就不会有覆亡之日?”
    陈月仪指着杨坚愤懑着,眼角的霜溶解成浪,双注而落。
    “果然,在这样的场合亮出底牌,她才会承认。”郑译以为自己有功,不禁开心起来,殊不知自己依旧还在危险之中。
    听到陈月仪承认身份的瞬时,宇文述甩开衣袖亮出了双手钩爪,左手挥向了她。陈月仪右手的长指甲挡了上去,竟迸发出“铿”的一记金属猛击之声。
    钩爪和长指甲十指相扣,粘腻在一起,却是时时透出杀机。宇文述挥出右手,陈月仪左手相挡。
    又是一次胶着。
    宇文述猛地左手翻腕,钩爪随之转动,刃口立转,割上指甲。只听得“砰砰”几声刺鸣,陈月仪右手的长指甲似被刀削般断裂变短,不能再用来作为武器。
    “啊……”陈月仪捂着手退后了两步,避到了屏风前。
    宇文述右手又起想直接了断。
    门口传来几声惨叫,一匹脱缰受惊的马撞歪了门梁冲了进来。
    是陈山堤的马。
    马鬃高立,朝着房内众人不羁地喷着口水。
    杨丽华心里不禁泛出嘀咕:陈月仪若是齐国公主,那么陈山堤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宇文述后撤避了一下,和杨素对视了一眼。他扯下身上的一片衣角,为站在那里发呆出神的杨丽华遮在眼前,在发后打上结。
    杨丽华诧异地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你要做什么?”
    “这些场面,娘娘还是见不得的好。”说着挣脱了她的手,护在身后。
    杨素拔刀跃起,瞅准马首,狠狠砍下。
    顿时,马的颈部创口如觱沸的泉水喷涌不止,空气里弥漫着与这个场面很搭调的浓重血腥味。
    对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来说,血腥是一种恐惧的味道。但是宇文述之所以帮杨丽华遮住双眼,想必也是出于减缓的考虑。
    跟在马后面涌进了几个盾戈兵,杨素一脚连盾带人踢飞了出去一个,又看准空隙砍掉了一个的脑袋。
    看到手下被杀,元晟本还想妥协的心又一次狂躁起来,持着戈刺向杨素受伤的肋部。杨素抬刀横立护在身前,将戈硬生生反弹回去。
    趁着元晟手上一阵酥麻颠簸,右脚探上隔着盔甲飞踹在元晟的腰际。
    若是平时这一脚对元晟来说肯定是不痛不痒的一记攻击,可是元晟前几日受过天杖,现在伤口怕还是没有痊愈,这脚下去反倒还会压迫盔甲对伤口的再次伤害,患处再次破裂也未可知。
    杨素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嘲讽着:“元将军有伤可不要乱动。”却不知自己的伤口也还在流血。
    果然,元晟踉跄地退后了几步,撞到了墙角还是倒在了地上。持戈的手支着后背,却艰难地爬不起来了,只能竖起坚盾挡在身前作抵挡。
    杨素见元晟黔驴技穷,心想着蓄力破盾砍击,便迈了过去。
    刚迈了两步,他的耳畔响起了不自然的呼呼风声,敏觉地后撤了一步,却还是被气流弹开了一丈远,伏在地上吐着鲜血。
    “谁敢动我的女人?”伴着陈山堤的声音响起。
    他的枪连缀着劲风与血雾射了进来,斜立在宇文述身前一尺的地方。
    宇文述竟没有被弹飞,他左手的钩爪发出绳索插破地表如桩而立,右手护住身体如挡风雪,一身宽大白衣就像风中轻舞摇摆,发髻被风割过打乱,飘逸飞散。
    被割落的衣服碎片在空气中飞扬,一缕青丝稳稳地落在杨丽华的手心。
    她看不见什么,心中却是一阵浮想。
    “你还好吗?”
    “呵。没事,还是男人。”宇文述苦笑一声。
    陈山堤飞腾了进来,取回了枪,看着死去的坐骑,不禁紧皱了眉头,护在陈月仪面前:“你没事吧?”
    陈月仪白了他一眼,抱怨着:“来得如此晚,我的指甲都断了。”
    “不要生气,我替你把他们都杀了。”
    陈山堤看向屋里,眼下杨素和元晟都受了伤,觉得剩下的都是手无傅鸡之力之人,最后他的视线定在了宇文述身上:“玉面鬼手,还是第一次见,我和你打吧。伤了我的女人,可是要拿命还的。”
    “嘁。陈将军说什么大话呢?”宇文述不屑一顾,挑衅回去。
    “哼,不信?杨坚你怀中的相印可要藏好了,一不留神我可就要夺了去。”陈山盯着脸色如铁的杨坚威吓道。
    杨坚心中一冷,甚是后怕起来,暗暗叫苦考虑不周,才会如此。
    杨丽华紧张地摘下了白布,紧紧抓住父亲的手。杨坚看着女儿面对这样的情况竟都不感到害怕,自己也稍稍释然。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宇文述说着抬起了钩爪。
    陈山堤提枪刺出。
    “钪”。
    宇文述双钩抵在陈山堤的枪身上,两个人在蓄力较劲,都等待着对方体力不支,露出破绽的时候。
    “这屋子太小,你的枪恐怕不好施展。”
    “杀你足够了。”
    ……
    另一边,杨素和元晟也站了起来。元晟还有战斗到底的意思。
    杨素一阵无奈:“你怎么如此迂腐。以眼下陈月仪的身世便可证明动机和她是幕后凶手的身份,你为何还要替她搭上命?”
    元晟不以为然:“我没看到,我不知道。但我仅仅是选择相信女儿的选择。”
    “好吧,走好。”
    杨素蓄力砍出足以破盾的一击,一道裂缝瞬时从盾表开出,向内延伸,映在元晟脸上。
    刀也断在了那里。
    没过几个弹指的时间,元晟便睁着怒目,断了气。
    杨素艰难地拖起他的尸首挪到宫门外,大吼着:“左司卫大将军元晟尸首在此。还不快降了?”
    左司卫的士卒见统领死了,瞬间失去了斗志,丢下盾戈,被武候府的人聚拢在了一起。
    “那陈将军呢?”左骁卫的人不禁也停下了手问道。
    “你说呢,还要我拿他的来吗?”杨素瞪着问的人说道。
    “这……”
    “这江山本就是宇文家的,不是你的,你们就抢得到吗?”杨素呵斥着。
    左骁卫的士兵瞬间丢下武器投降,效仿者如雨纷纷而行。
    杨素又奔回宫殿报告:“左司卫和左骁卫全部人马已经投降,听候丞相发落。”
    杨坚心里终是松了一口气,绽出笑颜,从怀中取出宝贝的相印递给杨素:“见相印如见老夫,宫内禁军暂且全由你节制。”
    “遵命。”
    “糟了。”陈山堤脚下一阵疲软,想立马奔出宫去重振军心。
    “诶,陈将军是要抛下美人独自逃走了吗?”宇文述揶揄道。
    陈月仪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怎么会呢?你闪开。”陈山堤提枪想拨开粘人的宇文述的双钩爪。
    宇文述见他分神,又迈步杂乱,猜测下盘不稳,便狠狠一钩爪打了上去。
    “啊……”陈山堤倒在了地上,却冷枪回刺。
    “哟,还有力气呢?只是习武之人讲究精气神三体,纵是你气势尚存,精力却长久用来与娘娘的春宵之上,以致腿部疲软……也定是失败。”宇文述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没用的东西。枉我在你身上荒废这么多年的青春,一到关键时刻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要你何用?”
    陈月仪气急败坏,像是魔障了似的,左手指甲抓向了陈山堤的颈部,深深抓攫了进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甩向了身后。
    陈山堤瞳孔一阵收缩,却挣扎着说不出话来,顷刻间也断了气。
    “陈月仪你怎么这样……他毕竟是你的养父。”杨丽华愕然过后,不禁愤然地质问陈月仪。
    “我是输了,不过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陈月仪还是不解气地样子,一时间凶目圆睁,本性全现。
    “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连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亲都下得了手……你就是这样……抛弃一个个盟友的,你觉得你这样能成事吗?”宇文述一阵感叹。
    “没用的东西就得毁去,宇文邕不就是觉着高纬是无用之君,所以连带着齐国一同灭去了吗?”陈月仪反问。
    “所以你就效仿如此来毁去我大周,因而你就残害了天上,是不是?”宇文述厉声再问。
    “没有,我根本……不屑于杀他,我只是想借他的手,让他把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除掉,最后众叛亲离,把祖辈打下的江山挥霍一空……哈哈哈。”陈月仪仰着头看向高处,幻想着发笑,声音就像狐魅般痴狂。
    “可是你还是不得不动手了,因为你被天上抓住了把柄,而且也是最致命的东西。那天子时过后到天上崩天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天上来过你的烨芳宫是吧?”宇文述冷笑一声,恢复了脸颊天然的寒色。
    “……”
    “那天晚上天上心情似乎不好,气氛很僵。天左皇后(元乐尚)和天皇后(朱满月)又发生了误会,你也知道郑译和天右皇后(炽繁)积怨很深,因此你绝不会放过这个借刀杀人致使后宫上演腥风血雨的好机会的,我没说错吧?”
    “不是……”
    “你且听我说,对不对你心里头清楚。”宇文述打断了她的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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