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与执魔

小离眼珠一转跑到细眉身边去：“细眉姐姐，你名字真好听，当然长得更好看了，不过我猜还有个大姐姐吧。芙蓉如面柳如眉，大姐姐是叫细柳么？”
    细眉本正低头偷偷看着哥哥应付着小离，但一听到细柳二字，顿时全身一抖，忽地站起来转身要逃走的样子，只是很快又镇静下来，不置可否的对小离笑了下。
    老夫妇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显然不愿意提起那个闺女，倒是跟随的小丫头子多口说；“我家大小姐可是个人物，市长接见过呢，要不是意外…..”被老夫妇狠狠地白了一眼，不敢说下去了。
    后半段时间尽管媒婆与大妈竭力周旋着，那一家总是再也自然不起来了，眼看时间到了十一点半，大妈跟媒婆起身邀请老夫妇一家进套间雅座内准备开席了，老夫妇这才脸色有些缓和过来。
    那跟在细眉身后的女鬼在老夫妇迈门槛差点跌倒时飞速扑过去伸手搀扶。
    对细柳一言一行也是非常关心，但为何她本鬼周身却是满满的戾气存在呢，她究竟是不是这家的大女儿，为何家人都不愿意提及她，为何妹妹一听见姐姐的名字吓得魂飞胆破，细柳从前做过什么大事被市长接见，又遇到了什么样的意外丧生的呢？
    不管成与否，大妈这顿饭钱是掏定了，花了将近三两银子，菜式花样繁多，轮番不跌的上了撤，撤了上。
    老夫妇与女儿是上席，媒人婆子是主陪，大妈是副陪，哥哥跟小离是下席小杂役，端茶倒水，伺候上席诸位。
    在那种憋闷窒息的空间里，大家假笑着说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假话，还要装出生平第一次听到颇为惊艳的神情，这对于一贯率性而为的小离真是痛苦万分啊，全凭着对大妈母子的亲情支撑，再就是对那个不知名残魂女鬼的好奇才熬到敬完第一圈儿酒，实在忍不住了，在下边不住扯哥哥的衣襟，哥哥从带小离玩儿大的，自然知道她这个野性子，大嘴巴的脾气在这种地方是何等憋屈了，老实的哥哥啜啜着未说话先脸红成了鸡冠子：“阿妈，要不，要不，叫小离先回吧，咱店里中午头儿生意正忙，柜上还是叫她回去看着放心。”
    大妈其实心里也一直担心小离再说出人家心里不愿意提的事情来，反正也都见了，就点点答应了。
    “哎呀她大妈，下回可别再外边吃了，带咱们去自家店里，也叫细眉过去跟她小离妹子学学，自家的生意嘛。”媒人是见缝插针的给大妈家加分儿啊，那边女孩子低头不住的偷看哥哥，他父母态度模棱两可，只是客气的说着一些无关疼痒的话。
    不管咋样，小离是脱出来了，出了饭店也不敢走太远，就在附近一片城中桃花林中走走吧，随时观察着店里那些客人一走她就回去。
    桃林要到三月才会开得茂盛，如今才有些花苞在枝头，林子里空荡荡的，她走了个来回，刚要在树下一块光滑的大青石凳下歇会儿，忽然，一个身子与脑袋反向安置的女鬼从桃林深处倒退出来，怎么反向呢，就是从脖子以下看那女鬼是在摆动四肢跟人一样朝小离方向缓缓走来，但从脖子以上看，那脸竟是在缓缓的三百六十度旋转着，在观察四周动静，那张脸在转到后面时，小离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鬼与饭店内跟在细眉身后的那个，简直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女鬼殷勤得在前边左冲右突开着路，后边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衣着时尚的三十多岁男子。
    男子来回走着似乎在等人有些不耐烦，他一走到树边，女鬼就先过去把挡路的枝桠掰开，一想坐下，立刻趴到石板上吹扫干净后用自己身体去为他暖冰冷的石板，好可笑的鬼啊，那石板不被她暖还将就能做，被她一暖简直可以比得上千年冰窟了。从小就经常见鬼怪精妖，她早习以为常了，但还是被这个痴情鬼给逗笑了。
    男人本来是要坐在对面石凳上的，蓦地听到小离笑声，抬头看到这个白净净，笑眯眯跟只小狐精样的小丫头，立刻心情大好信步走来，那女鬼急扑过来要为他清扫并保暖石凳，可刚爬上石头就被那男人一屁股给坐成了纸片状。
    “哈哈哈哈，你，你把她给坐扁啦。”小离指着男子身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男子看看身下侧身到小离这边，沙沙的声音低声问道：“把谁坐扁了，是你的影子吧。”
    “现在中午，我影子在自己身后呢，那里是你女朋友。”小离解释道。
    男子前一刻还笑眯眯故作温柔的细长桃花眼，顿时瞪成圆球，嗷地声窜起来跳开，低头去看那石板，除了屁股感觉特冷外，石板上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他惨白的脸色瞬间又恢复了粉色，细眯着眼睛端详了小离周遭几眼，确定没有大人在附近后，再次慢悠悠走过来坐下。
    这次小离看清楚了，跟在细眉身边那个是天魂，而男子身边的这个是地魂，虽对他百般照顾但也是戾气满满，同样因她是单个魂魄，没法看取它眼底内心镜像。
    “小妹妹，做人不要腹诽哦，我还没有过女朋友呢。”男子沙沙的甜腻嗓音伴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儿再次袭来，坐到离她更近的地方，细长桃花眼直直的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一直抱着她？”
    男子哈哈哈大笑着伸出双臂来抱小离：“那我现在抱的是谁？”
    谁知还没抱到小离，蓦地一阵冷风吹来迷了他的眼睛，小离抽身躲开，他一把抱住了石凳边竖立的大扫帚把儿。
    “你女朋友生气啦，在哭呢。”小离在他身后喊道。
    男子有些气恼扔了扫帚回身冲小离逼来：“没家教的小东西，看来我得替你家长管教一下你了。”
    男子扑过来要抓小离，却再次不知所以的被一股邪风给吹到树边去，左肋下有些疼隐隐约约的。
    “你女朋友喊你了，不要欺负小孩子，她拿着一本书打了你左肋下。”
    男子闻言脸变成了灰土色，跌跌撞撞的乱喊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着空中乱划：“滚开，我没有女朋友，没有。”
    “别划了，你把她的脸弄伤了，不好她身体都散开了，她要死了，她说她叫细柳，要我带她回家。”
    “细柳，细柳……”男子喃喃着神情已接近癫狂，拿刀冲自己乱扎起来，此时从桃林外跑进来好几个家人模样的人，叫着少爷，夺下刀子搀扶着架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