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中乞求

第33章


我父亲哪肯受人威胁?为了避免对方宰了他,他一定会先杀了对方的。」
  「光这样就推断你父亲是凶手,论点太薄弱了。」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亲眼见到父亲杀死家中的猪。那种手法,我一辈子都记得。虽然在那个年代农家宰猪也不是件稀奇事。」
  据真二的描述,这件事发生在他就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大畠家在千岁经营一家小牧场,还没搬来这个镇上。
  「那天,父亲叫我不要跟来,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跟着他去猪舍。我当时躲在角落,看见父亲拿出一把斧头,抓住一只猪,用力往它额头一敲,然后宰了它。想到那只猪凄惨的样子,那天我完全吃不下饭。就因为看过那幕情景,所以一听说发现长沼的尸体时,我就想起父亲杀猪时的样子。」
  「明天就是你父亲的通夜了,我劝你先不要想太多。」仙道想将话题就此打住。
  真二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完全没听到仙道讲的话。
  「其实,当初搬离这个小镇,我最担心的是哥哥。因为他和父亲的个性太像了,谁也不让谁。如果发生冲突,他可能真的出手把父亲打倒在地也说不定。如果我在,还有个人当和事佬缓缓气氛;我不在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的死很可能是你哥哥干的?」
  「不!不会是我哥哥的!因为恨我父亲的人太多了,在他们父子发生冲突之前,父亲应该就先被外面那些恨他入骨的人给杀了。我相信一定是外人杀的。」真二再次端起酒杯,但酒杯已经空了。
  真二遂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的份儿我会留给你自己付的,放心好了。」
  仙道一副不放心的眼神看着真二走到柜台前,这么一点酒照理应该不会醉,只是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再加上他目前的精神状况不佳,万一心情不好,出去后又到别的地方继续喝酒,那肯定会醉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佐久间打来的。
  「我放他两个儿子回去了。」佐久间说。「我们刚才已经申请成立搜查小组,今天就会从札幌调来管理官支援我们。你现在人在哪里?」
  仙道报上店名,佐久间听了笑说:「那么近呐!好,你就在那儿等我,我们喝杯咖啡。」
  来店里和仙道会合的佐久间说,经过侦讯他们还是无法断定大畠的两个儿子是否涉案。
  两个人都和父亲感情不睦,都有杀死父亲的可能。虽说案发当时大儿子幸也说他在镇上闹区;小儿子真二说他在牧场的客房里。但他们还是有可能潜入主屋行凶。只是,这么推断也要有证据呐!偏偏现在什么物证也没有。一般来说,如果警政单位在事发后三日仍然无法锁定犯人的话,只有请道警总部的资深刑警前来协助办案。
  佐久间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
  像这种没有物证加以佐证的案子,如果大胆推论凶手是谁,不但容易招惹非议,将来在法庭上被告也可能会翻供说是在警方施压的情况下坦承。如此一来,还不如就委请道警总部的人前来支援,担任搜查指挥的工作。况且,这案子也不排除是外人侵入的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更需要人手调查。
  「牧场的员工呢?都确定不可能涉案?」仙道问。
  佐久间点点头。
  「管野不可能。因为管野是难得受到大畠赞许的管理人,大概是他工作很勤快吧。总之,他和大畠的关系良好,没理由杀大畠。」
  「还有一个姓原田的年轻人,他呢?平常工作表现如何?」
  「他叫原田明夫,今年十八岁,是一个满肯做事的年轻人。只要教他怎么做,他大都会老老实实地照着做,就是缺乏变通能力,这是比较伤脑筋的地方。」
  「他的父母都是这个镇上的人吗?」
  「他的母亲住在札幌,祖父母住在浦河,原田从小是跟着浦河的祖父母长大的。听说之前曾在一家专门做骑马疗法的学校里工作,今年才来到大畠牧场。一直想找便宜工人的大畠,在偶然的机会遇到原田,就把他叫过来帮忙了。」佐久间笑着说:「总而言之,那孩子也不可能杀大畠。」
  佐久间只在店里喝完一杯咖啡,又匆忙地回警署去了。
  仙道将酒杯移更靠近自己一些,一边把玩一边想着。
  关联。十七年前的命案,和这桩命案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究竟是根据什么,仙道也说不上来,但他清楚地知道答案就快揭晓了。就差一步,仿佛核心和轮廓还被一团薄雾包裹着,但他确信就快看到底部了。只要再一阵风,太阳马上就可穿透云雾,让存在于底部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摊在眼前。答案快出现了。
  原田明夫。原田。十七年前,这个姓氏可曾在哪里也出现过?
  仙道走到柜台,向酒保表示要买单。付完钱后,仙道看着柜台左面的墙,问酒保:「你了解马吗?」
  「我从前曾当过厩务员。」酒保回答。
  「这些道具,马厩里用得到吗?」
  酒保看了一眼墙上挂的东西,然后点点头。
  「是啊,都是一些骑马和照料马匹所用的道具。」
  「那个像大支剪刀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支外型像把大剪刀的东西,约有五、六十公分长,前端连接着像是老虎钳一样的东西。是铁制品,看起来满重的。
  「那是削马蹄用的剪刀,就像我们人类的指甲剪。」酒保回答。
  「每个牧场里都有这个东西吗?」
  「只有从前的削蹄师才会带这种工具。现在大家都改用磨蹄机,所以很少见了。」
  仙道谢过酒保,走出店外。
  隔天。
  佐久间打电话告诉仙道,约他到昨天那家咖啡厅见面,才推开店门,就听到钢琴声。原来大畠真二在下午接受过一个小时的侦讯之后,就来到那家店。
  仙道走进店内,先用目光向酒保打招呼后,便走到钢琴前。真二回过头看着仙道,原本在琴键上跳动的十指顿时停下。
  仙道就近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就在真二侧面的地方坐了下来。很显然的,这个举动令真二觉得很不舒服,他转身面向仙道问:「你这是做什么?」真二问。「我今天又被你们警察叫去问一堆无聊的问题了,难不成你也想问?」
  仙道认真地看着真二说:「今天我跑了一趟浦河,去确认一件事情。」
  听了这句话,真二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但目光并没有因而逃避,依旧注视着仙道。似乎在告诉仙道,不管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因此感到害怕。
  「我去查了那个叫原田明夫的男孩。关于他,相信你也很清楚才是。」
  真二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考虑究竟该如何回答。或许他压根儿也没想到仙道的问题会如此直接,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结果,真二的回答是:「你说的没错,我知道。」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你知道?」
  「多少知道一点。」
  「是你告诉原田的?在赏花的前后几天。」
  真二把目光移到旁边,点点头。
  「一个人,总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吗?」
  「可是你告诉他的,不止这些。」
  「我是多说了一些。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所谓的教唆。」
  「的确,这点很难界定。」仙道点头表示赞同。「可是,有件事我想问你。纯粹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和关心,不是以警察的身份。」
  「请说。」
  「我想知道理由。为什么你要告诉他?」
  「这没什么。」真二强装出一派轻松的笑道:「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我父亲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杀死的,或许是被我哥杀了也说不定。但是,如果从因业果报的角度来想,你觉得我父亲应该被谁杀死呢?这答案很明显。只是就那么巧,刚好存在着一个如此合适的人选。」
  「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物。」
  「该怎么说呢?是天意、是命运吧!在这么多年以后,居然又遇到了。你不觉得吗?我告诉他的那些话,根本就不重要,无法左右什么。」
  「可是多少还是有推波助澜的作用,不是吗?」
  「我不过是想到就说了。」
  此时,仙道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真二看了惊讶得瞪大眼,但并没有不快的表情。
  仙道站起身来,将手机放在耳边。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佐久间的声音。
  「谢了。不过,很难办呐!这个案子。」
  「是吗?你现在人在哪里?」
  「刚好到店门口。」
  叠起手机,真二的表情已镇定下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仙道。从他的眼神看来,不论事情将如何发展,似乎都已经做好接受的准备了。
  仙道离开座位,走出店外。
  店门前停了一辆私人轿车,佐久间就坐在驾驶座上。
  打开车门,仙道坐进副驾驶座的位子。
  「虽然不知道真二到底怎么教唆原田的,不过就算原田被抓,大概也能全身而退。因为首先,他的自白可以辩解说是当初检调单位的诱导;其次,辩护律师也可就原田还是少年,无责任能力为理由,使这件案子就算送检最后也不了了之。」佐久间说。
  「这案子可是死了一个人呐!不只!还有一个人遭他人利用变成杀人犯。然而,却无法将始作俑者移送法办,不必负担任何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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