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座城,携一人白首

45 chapter.45


那是一个谁也说不出来的地方,四周被黑色的礁石漆成的石壁,没有光线也没有说话声,一眼望去全是黑蒙蒙的一片,隐约的可以听见水流动和嘶嘶的声音。
    溪槿就站在那里向后看去一览无际的黑洞,向前看去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扯着嗓子喊着夏翰暝,唐果果他们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空响的回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的喊叫。
    头顶的水珠把她的头发打湿了,溪槿胡乱的从自己的身上找出了手电筒,显然她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包里到底有些什么,瞧着这样的环境着实让她的冷汗浸湿了后背,导致她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手电筒被打开,光源瞬间点亮了这样一个黑暗而又恐怖的环境。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办法看清前面那个黑丝绒般笼罩的地方。
    这时,溪槿终于看见那个发出嘶嘶声的是什么东西。手电筒聚焦的光照在地面上,正对着蛇的脸,它吐着舌头在空气中颤动,犀利的眼神像是要与她决一死战。
    空气中瞬间被凝固成一块无法融化的冰壳,溪槿慌乱的忘记了自己,直挺挺地照着那个吐着舌头对着她的蛇。
    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再怎么的想要保持镇定也无济于事。她的眼泪刷的一下从眼眶中涌出,嘴里一遍一遍喊着,“翰暝,救我!”
    那无止尽的黑洞吸走了她所有的声音,风吹啸着透过空隙回荡在整个空中,像是怨死的女人换做成厉鬼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呐喊,“不准走!”
    终于,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啪嗒一声彻底崩塌,握住手电筒的手撺的更紧了些,直直的往前跑,她不敢看底下蠕动的物体,也不敢想象风吹在耳边究竟在说些什么…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觉得阴森的可怕。
    岂料,她一直跑一直跑却发现这条路没有尽头,无论她如何的用力奔跑到头来还是一片漆黑。
    她的体力快要透支了,地面上还有成千上万的蛇盯着她在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姿。她想,要不就放弃吧,不管再怎么努力这条路就是没有尽头的,她看不见光的发源地,她看不见希望…再怎么跑也不过就是在浪费体力,最终还不是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所以,算了吧……
    就当她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着急的想要表达什么。
    “溪槿,你不能放弃啊!好不容易救你回来,你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救我?离开?
    你们在说什么啊!
    “溪槿,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为什么要突然放弃了!为什么!”
    放弃?是啊,我想放弃了,我实在撑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
    “溪槿…”这个是夏翰暝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让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察觉到的悲伤情绪,“如果累了,你就去。我会马上来陪你的!”
    陪我?死?
    不可以!夏翰暝!你不可以死的!
    “溪槿,我们不是说好以后老了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说着我们的故事吗?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自己!你让我怎么办!”
    我也不想放弃,可是,我真的好累!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你睁开眼看看夏翰暝,他为了你已经快五天没有合过眼了,你不是爱他吗?难道你就忍心看到他为了你憔悴的模样吗!”
    不!再给我一点点的时间!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溪槿扔掉了没有电的手电筒,深呼一口气,攥紧拳头又一次奔跑起来!这一次,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流水的声音,体会着风吹来的方向,竭尽全力的奔跑。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她看见了微小的光,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她没有停歇,一直跑一直跑,直至冲破了那一层薄薄的隔着黑暗与光明的薄膜。
    一大片的阳光就这样倾洒下来,暖哄哄的像一个拥抱将她包围。
    巨大而又强烈的光线冲击下让溪槿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睁开自己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微米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又一个陌生的环境。
    夏翰暝直直的盯着她,胡渣子都在他的脸上长满,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恐惧。真的憔悴极了,这个男人何时会有过这样的模样…
    唐果果依靠在宋琛的怀里,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身体不自觉地在抽搐…宋琛紧搂着她,一句话也没开口…
    牧彦的双眼也泛着红丝,垂下的手早已曲卷成拳头,在用力一点点,指甲就要陷进肉里了…
    还有沐沐,哭得很孩子似的…手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泪水,结果愈来愈多…
    溪槿来来回回看着她们很久,太久没有说话的喉咙沙哑的厉害,她吃力的摇了摇头,张开嘴也说不出话来。
    夏翰暝传叫了医生,随手将桌上的水递到她的嘴边,一点一点的喂进喉咙里。
    一杯水结束,医生也到了病床,他上下检查了溪槿的状态,问了相应的几个问题才松了一口气,“这次醒来就没有关系了,还是家属之间的唤声比较有效,在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夏翰暝点点头,送了医生出了房门,再问了一些关于溪槿脚的问题才转身进屋。
    溪槿的脸色开始逐渐好转,唐果果和沐沐坐在床边又哭又笑的,让溪槿觉得有些无语。
    “喂喂喂…”溪槿扯着还有点虚弱的嗓音,“你们这样真的有点吓到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我们被你吓到了整整一个星期,你倒好,现在说起我们的不是了。”沐沐擦掉了眼泪说着。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溪槿扭过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光线,“我梦见自己被困在了连光线都无法透进的地方,四周都是蛇…”
    说着,溪槿又陷入了沉默。那样的画面让她没有勇气再去回想一遍,而夏翰暝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唐果果从椅子上站起来,捏了捏她的被子,“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就放心了。你好好的养着,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溪槿点点头。
    所有人都走了,夏翰暝从床尾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他握着溪槿的手,大拇指像是无意识般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还有些心悸。突然之间,仪器发出了警告,cpr的指标都在不受控制的下降,他连忙的叫了医生来查看,听见医生说的那句:病人的求生意识突然下降时,他的心情顿时复杂万分,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就这样傻愣着站在原地,就连动也忘记了。耳边传来了各种人的呼叫,唐果果的,沐沐的,牧彦的…
    他看着溪槿的面容,想着,想死就死吧,但是这一生,这辈子,她别想丢下他!
    所以他凑近她的耳边说着心底深处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如果累了,你就去,我会马上来陪你的。
    或许是因为不舍得,或许是因为不愿意,终于溪槿苏醒过来,他沉默的在她身边默默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开口说。
    其实是害怕的,那种只差一点点,他和她就要阴阳两隔吧。他看着她竟会萌生出不真实和虚幻的感觉。
    溪槿伸出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夏先生,你可变得苍老了很多!”
    夏翰暝顺着她的手蹭了蹭,敛下眼来不说话。
    “跟我说说话吧?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恩。”夏翰暝说,“我知道你会为了我好好的回来的,可是那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溪槿挪了挪位置,“上来抱抱我。”
    夏翰暝没有犹豫,脱了外套和鞋上了床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消散了一点点。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放弃的。”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很棒!真的很棒!我的槿宝…我的…唯一…”
    声音渐而变轻,夏翰暝睡着了。
    溪槿扭过头看着他,嘴边挂着笑容,她的小手一直放在他的手掌里,微微一动,他就会蹙起眉头。
    她看见他这样,由心萌生出一股庆幸的滋味。庆幸自己可以勇敢的醒来,庆幸自己没有让他等待更长的时间,庆幸自己坚持着等到他赶来……
    就这样想着,她在夏翰暝的怀里睡着了,这一次,梦里有花有草,有天空有白云,有所有这世间于她而言较为美好的东西……
    等到她醒来,床边已经没有人了。她撑着自己的身子环顾了四周也没有看见熟悉的人,“翰暝,翰暝…”
    无人回应。
    门突然被打开,从外头进来了一位护士人员,她笑着面对着她,“已经醒了?你男朋友可真疼你,跑到医生那里问你有什么不能吃的,然后又跑到外头给你买吃的。”
    溪槿笑而不语,没有看见他身影而引起的烦躁的心渐而平息。
    “本来我是很早就要给你打针的,结果他说,让你睡醒了再打。好不容易你可以睡的这么香。”
    她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心里又软了一块。
    也终于明白,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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