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1905·第2部

第42章


    胡客想了想,忽然对姻婵说道:“卷轴。”
    姻婵从包裹里取出两幅刺客卷轴。胡客接过来,将卷轴铺开在桌面上。他手掌烛台,凑近卷轴,盯着文字看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指,慢慢地摩挲卷轴上的丝线。
    “丝线有问题。”胡客心头一动。他已经感受到了丝质上的细微差别,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眼神也越发深沉,仿若一泓幽潭。
    胡客把水壶里干净的开水倒在了盆中,又在抽屉里翻找一番,找出了一块墨锭,然后研磨出墨汁,倒入装满水的盆里,满盆的清水顿时变成了淡黑色。
    胡客将一幅刺客卷轴拿起,慢慢地浸入盆中。浸泡片刻,胡客将刺客卷轴拿起,抖去水珠,摊开在桌上,又用干净的白布将卷轴上的墨渍拭去。
    刺客卷轴是绫锦织品,按理说浸过墨水,应该完全被染黑才是,但有一小部分丝线却干净如初。这一小部分丝线不沾水,因此丝毫没有染上墨色。胡客又将另一幅卷轴浸过墨水,得到的状况与前面那幅卷轴一模一样。
    两幅刺客卷轴原来是用两种质地不同的丝线织成,只不过两种丝线颜色相同,粗细一致,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若非浸以有颜色的水,绝难发现这一点细微的差别。
    这一小部分不沾水的丝线保持着明黄色,在墨黑色的卷轴上格外显眼,如同用黄色的颜料在黑色的卷轴上绘出了三十几道线条。这些线条有的横平,有的竖直,有的歪着一撇,有的斜着一捺。但这些线条并没有构成文字,而是杂乱无章地排布,乍一眼看去,似乎暗藏着某种规律,但仔细一瞧,却又似三岁孩童的涂鸦一般,全无章法可循。
    这在丝线上做文章的手段极为高明,试想获得刺客卷轴的人,若想解开天层之谜,必定专注于代码和脚文,就算怀疑卷轴上还另外暗藏有信息,最多不过水浸火烤,水浸时也必定使用清水,谁会用带颜色的水,来污染如此宝贵的刺客卷轴?
    胡客尽管发现了丝线上的破绽,但一时之间也瞧不明白这三十几道明黄色线条的名堂。姻婵和胡客一样,看了半晌,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这三十几道线条绝不可能是随意织成的,必定有着某种特定的含义。胡客和姻婵深明这一点,所以盯着这三十几道线条,并结合代码和脚文,继续苦思冥想。
    时间缓缓地流逝,天色也逐渐黑尽。
    不知过了多久,邻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什么人?”
    那是白孜墨的叫喊声。
    伴随白孜墨的声音,邻屋传来了“吱呀”的声响,紧接着一串脚步声便冲出邻屋,朝前院去了。
    正深思冥想的胡客,被这一阵响动拉回到现实中来。
    胡客猛地起身,走向房门。
    “别出去。”虽然进行了易容改装,但姻婵还是怕胡客被白孜墨等人认出。
    但她话音刚落,胡客便拉开了房门,循声追了出去。
    姻婵急忙卷起两幅卷轴,藏在被褥下,紧随其后追出。
    胡客和姻婵相继赶到前院的屋檐下,只见前院的空地上,白孜墨、贺谦和曹彬成掎角之势,将一个黑衣人围了起来。
    继胡客和姻婵之后,这户农家的妻儿老小也听到响动纷纷走出,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人家拿来了一盏提灯,但光亮有限,不足以驱散黑暗,前院中依旧晦暗不明。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别说辨认黑衣人是谁,就连白孜墨、贺谦和曹彬的脸,也看不太清楚。
    细雨之中,白孜墨、贺谦和曹彬忽然一齐动手,向黑衣人发动了一轮迅猛的夹击。
    那黑衣人身手不弱,以一敌三,而且还是对付御捕门的副总捕头和两位天地字号御捕,竟然只是稍落下风。
    虽然看不清那黑衣人的相貌,但这一轮攻守下来,屋檐下的胡客,还是认出了这黑衣人的身手。胡客之前就有过担心,在南下的途中,竞杀青者轮番出现,可有一人始终没有现身,那就是屠夫。
    而现在,这个位居五大青者之列、一心想成为兵门新“鬼”的青者,终于出现了。
    和胡客一样,身处战局之中的白孜墨和曹彬,也已辨认出了黑衣人的身手。这两人都与屠夫有过交锋。白孜墨是在汉口驶往卢沟桥的那列火车上,当时屠夫刺杀了冯则之,白孜墨与之在火车顶上交手,但两人未分胜负;曹彬则是在紫禁城西华门外的西苑中,当时曹彬和两个捕者负责押送姻婵去西华门,在一条林荫小径上遭遇屠夫的偷袭,两个捕者被杀,曹彬身负三处刀伤,还让屠夫劫走了姻婵,算是大败于屠夫之手。
    仇人照面,自然不能放过!
    白孜墨立即挥舞新打造的十字棱刺,又与贺谦和曹彬一起,向屠夫发动了第二轮围攻。
    屠夫的剔骨尖刀已在东田寺内被胡客夺走,他现在所用的兵器,虽然也是一柄剔骨尖刀,但不比先前那柄精纯。面对三位御捕的夹攻,他身随刀转,与三人展开了第二轮缠斗。
    屠夫突然现身于云岫村,并不是想寻白孜墨等人的麻烦。他事先甚至根本不知道白孜墨等三人住在此地。他是为了“夺鬼”竞杀而来,他是冲着胡客而来。他在德清县城里盯上了胡客和姻婵,跟踪两人来到云岫村,记下了这户农家的位置,欲趁天黑后潜入行刺。想不到他还没挨近胡客租住的房屋,便被白孜墨等三人发现,于是阴差阳错地动起了手。
    白孜墨身手厉害,就算与屠夫单打独斗,胜负也很难说,贺谦的身手同样不弱,但曹彬与两人相比,则要差上一截。屠夫试图突围,所以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最弱的曹彬作为突破口。
    屠夫对白孜墨和贺谦只是一味防守,所有的攻势都是奔曹彬而去。这使得曹彬难以招架。剔骨尖刀乍然间掠过,曹彬右臂受伤,屠夫趁机突围而出。白孜墨追身一刺,十字棱刺刺破了屠夫的肩膀,但没能留住屠夫,被屠夫夺门而出。白孜墨、贺谦和曹彬急忙追出农家,沿着乡间土路越追越远,最后相继消失在了夜色中。
    胡客和姻婵急忙回房,从被褥下拿起卷轴,急匆匆地打整好了包袱。这户农家已被屠夫盯上,又与白孜墨等御捕为邻,对胡客和姻婵而言,这绝不是好的落脚之处。趁着白孜墨等三人追出去后还没回来,胡客和姻婵快速地离开了这户农家。
    
    第十章 无间轮回
    
    山雨欲来
    白孜墨、贺谦和曹彬追入了山脚下的一片枫树林里。
    枫树林里阴冷潮湿,暗黑沉沉,四下里望去,枝桠横斜,早已不见了屠夫的踪影。
    追丢了屠夫,三人有些垂头丧气,悻悻地回到了农家。
    贺谦给曹彬处理了右臂的刀伤,正进行最后的包扎时,忽听白孜墨说道:“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上海。”
    “不找玉屏峰和浮屠峰了吗?”贺谦抬头问道。
    “没这个必要了,”白孜墨说道,“我们才来此地落脚,刚暗查了云岫寺没几天,刺客道的青者便盯上了我们。天层十有八九在云岫寺,否则刺客道又何必这么紧张?”
    贺谦和曹彬都觉得白孜墨说得在理。三人此番南下调查云岫寺的行动十分秘密,除了御捕门的众位御捕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可是才对云岫寺展开调查不久,屠夫便寻上门来了。三人本没有调查出什么线索,但刺客道此举,在三人看来正是不打自招。三人哪里知道,屠夫来此是为刺杀胡客,与三人的遭遇纯粹是凑巧而已。
    三人此次奉命南下,意在调查天层是否真藏在云岫寺,如今有了结论,自然要赶回去汇报情况。
    第二天,三人便快马赶回东南办事衙门,向总领衙门发去了一封电报。
    索克鲁已经在总领衙门等待了太久。
    白孜墨等三人南下的这段时间,慈禧已经准了袁世凯请求调拨新军的奏折,并且在原来的数字上增加了两千人,拨两协新军共计四千人供御捕门调度。可以说,慈禧对此事是极为重视的。与此同时,在各地执行任务的捕者,都在接到命令后,陆续返回总领衙门。御捕门可谓是整装待发。此番清剿刺客道,已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白孜墨发来的这封带有肯定答复的电报,正是所欠缺的东风!
    索克鲁在接到电报后,当日便一声令下,御捕门全员出动,向南进发。
    御捕门三百多捕者在总捕头索克鲁的亲自率领下,日夜兼程赶到德清县,进驻德清县衙。
    白孜墨等三人在东南办事衙门发完电报后,便又重新赶回德清县,继续盯着云岫寺,并很快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
    这些动静来自于入寺礼佛的香客。
    在这段时间里,江南一带一直阴雨绵绵,始终不见放晴。云岫峰上长时间雾气迷蒙,道路也泥泞不堪。尽管天气恶劣,但每天上山进云岫寺礼佛的香客仍然络绎不绝。不过这里面有一部分香客却很奇怪,进入云岫寺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寻常香客想在寺中停留,最多只停留三五日,可这部分香客进去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现过身。
    “这部分香客总计百余人,有男有女,进入寺中便再也没有出来。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兵门和毒门的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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