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倾“城”

“小孟，传票弄错了，你再检查一遍吧！”陈庭说，“最近你总是出错，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改一下。”孟蓝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以后工作上会更注意的。”
    “那天晚上那个来接你的男的是你的男朋友吧？”陈庭又说，“我看了一眼，真是一表人才啊！小孟你眼光真好！他是做什么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孟蓝说。
    “这样啊！”陈庭眯起眼睛，说，“我跟我那个远房亲戚的儿子说起过你的情况，又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对你很有兴趣，不知道……”四十多岁的女人就喜欢当红娘！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陈庭的好意，我还是那句话，不想谈恋爱，只想好好工作。”孟蓝又婉拒道。
    “好吧……”陈庭不再说话了。
    一天很快过去，孟蓝收拾东西回家做饭。经过楼下信箱时发现里面塞了一包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一个厚厚的包裹，用牛皮纸包起来的。
    回到自己房间，拆开牛皮纸，一看傻眼了，都是些八卦杂志和照片，而上面的主角就是宋泽城和一个女的。那个女的，就是余倩倩，宋泽城曾经深爱过的。照片上的余倩倩长相清秀，笑容甜美，她的眉目和嘴似乎与她孟蓝有些相像。
    孟蓝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双手颤抖地翻着这些照片和杂志。
    余倩倩，出身小康之家，中央美院高材生，校花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油画画得出色，拿过国际大奖。她画的画全登在这些杂志上，色彩明丽，丰富多彩。其中有一幅画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宋泽城。
    七年前的夏天，宋泽城去北京公干，在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上认识了还在念研究生的余倩倩，并对其一见钟情，第二天便派人给余倩倩送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冷傲的余倩倩并不为所动，把玫瑰花分给了一栋寝室楼里的其他女孩子们。
    宋泽城得知后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余倩倩。他开始疯狂地追求她，手捧玫瑰在她楼下等她，最后终于用实际行动融化了这座冰山，两人正式成为情侣。
    随后的两年，宋泽城带她出入各种社交场所，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狗仔队争相追逐报道的目标。这段时间里他们很恩爱，经常被拍到两人一起旅行的照片。
    可好景不长。余倩倩被拍到小腹隆起，疑似怀孕，但面色憔悴不堪。不久就传出了自杀的噩耗。她是死在宋泽城为她购置的别墅里，吃安眠药死的，死时躺在大床上，脸上挂着微笑，一头长发梳得直直地铺在床上，头上戴着蝴蝶发箍，身穿一条玫红色抹胸长裙，四周铺满大红色的玫瑰花，地板上放着一个脸盆，里面全是灰烬，应该是她烧光了自己所有的画，包括那幅男人背影图。宋泽城抱着她冰冷的尸体哭得很凄惨，一度精神萎靡，此后的多年都没有再找女朋友。
    ……
    孟蓝看完了所有的杂志，心彻底地灭了，冷了，痛了。原来，她一直就只是别人的影子，他爱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那个影子。
    可倔强的她要他自己承认这一切，她想了一个办法。
    周末宋泽城过来吃饭。晚饭过后，宋泽城洗澡，孟蓝帮他整理西服。她一抖西服，一张照片从西服里掉了出来。她弯腰捡起，一看，苦涩地笑了，果然是余倩倩。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立刻把照片塞回到西服口袋里，装成什么事也没有。
    宋泽城洗完澡套上浴袍出来，手上拿着浴巾擦头发。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呆住了。
    房间里，窗户旁，立着一个女孩，面朝窗外，背对他。
    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披在背上，头上戴了一个蝴蝶头箍。身着玫红色抹胸长裙。
    突然间，他如被电击了般一动不动。
    窗外吹进轻轻晚风，吹起缕缕发丝，月光洒在身上，如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梦幻迷人眼，叫人分不清幻与实，真与假。
    女孩捏下玫瑰花瓣，一片片地扔向窗外，花瓣随风飘远，怎么也抓不住。
    “倩倩……”
    男人轻柔地叫唤道。
    倩倩？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一行泪珠摔落。
    手中的玫瑰花掉落。
    “哈哈……”女孩似笑似哭起来。缓缓转身，流着泪，看着他，说：“你看清楚，我是孟蓝，不是倩倩。”
    宋泽城怔住，恍然大悟道：“你试我？”
    “是。”女孩回答得太过淡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泽城感觉痛苦极了。余倩倩，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伤。如今伤疤被揭，尘封的回忆打开，痛苦如开闸的洪水涌向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汹涌着，奔腾着。
    “我只是她的影子，是不是？”孟蓝哭道，“你并不爱我，你爱的是她，是不是？”
    “你太过分了！”他怒了，吼道，“这段时间我对你怎样你难道没感觉吗？你怎么残忍到扒开我的伤口还要在我的伤口上踹几脚？”
    “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宋泽城火道，“我太失望了，你竟然对我们的感情这么没信心！对！我承认我心里还有她，那又怎样？现在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一个，我一心一意地对你，你还想怎样？”
    面对男人的发火，她只有哭，一句话也说不上。
    “我先走了。”男人换上西服，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房里只留下女孩一人，女孩抱着双膝蜷缩着大哭，哭了很久很久。
    孟琳高考结束，成绩刚好上二本线。填完志愿后她对孟蓝说：“我考的这么好，要不要叫上未来姐夫一起出来吃个饭庆祝一下？”未来姐夫？自那件事后，孟蓝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他联系了，他也没再和她联系，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什么都没有。“他不是你未来姐夫。”“为什么？你们怎么了？”孟琳叫道。“不要管姐姐的事，好好读书就是了。对了，爸爸的祭日快到了。”孟蓝说。
    爸爸……
    祭日那天姐妹俩烧了几个父亲生前爱吃的小菜，买了点香、纸钱等。孟世明的坟建在“浩园”，山脚底下，环境清幽。
    姐妹俩来的时候，孟世明的坟前放着一束花，火红色的曼珠沙华。
    “姐，有人来过了！”孟琳放下东西，叫道。
    “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爸爸生前最爱曼珠沙华……”孟蓝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她！是她！她回来了！”孟琳激动得一脚踢飞那束曼珠沙华。“她有什么脸给爸爸上坟！”
    “别管她，给爸爸上坟要紧！”孟蓝说着把小菜拿出来一个个放在父亲的坟前，点了两根香拜了拜，又烧了点纸钱。
    一切仪式完成以后孟蓝说：“爸爸，你放心吧，我们过得很好，我考上了法官，明年转正做代理审判员。琳琳今年高考考得很好，过了暑假就能去上大学了。爸爸，你九泉之下安息吧！”
    孟琳说：“爸爸，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来过？你在天之灵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叫她生不如死！”
    孟蓝说：“琳琳，让爸爸好好在下面睡吧！别再把我们的怨恨加注在爸爸身上。”
    孟琳恨得咬牙切齿道：“姐姐，难道你忘记当年是谁抛弃我们走了？那天雨下得很大，她拎着行李箱出去，姐姐你使劲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可是她却一把把你推倒在地！你摔得头都磕破了，她还是走了！我们姐妹两人抱在一起哭，我那时还小但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回忆倒带。
    滂沱大雨的夜晚。
    雷鸣电闪。
    那个叫做母亲的女人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小孟蓝一下抓住她的衣袖，哭着乞求道：“妈妈，别丢下我们！妈妈别走！妈妈！”
    “蓝儿，蓝儿，乖，以后爷爷奶奶会照顾你们的。”女人说。
    “惠心，还在磨蹭什么！”一个男人催道。
    “蓝儿，妈妈也没办法！”说完，一用力，将女儿推了出去。
    小孟蓝摔得很远，额头磕到了桌角，流血了。
    女人看都没看就拉着行李箱上了男人的车，走了。
    “妈妈！”小孟蓝冲出屋，顶着大雨，赤着脚，跟着车子不住地奔跑，她要把妈妈追回来，她要妈妈……
    车子一下子消失在了漆黑的雨雾中，带走了妈妈，也带走了她幸福的童年。
    湿漉漉的大街，昏黄的路灯，孤独的身影……
    ……
    孟蓝想着，眼眶湿湿的。“琳琳我们回去吧！”
    两姐妹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一棵杉树后，一个戴墨镜的女人不舍地看着姐妹俩离开，嘴里喃喃道：“蓝儿，琳儿……”
    手机铃响。
    “柳总，您交代的事我办好了。”
    “好。密切留意宋家的一举一动。依计行事。”
    经过几个月的冷战，宋泽城一直在等，等孟蓝来向他求和，只要她对他说几句好话，向他撒撒娇，他就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她如初般好。可这丫头实在太倔强了，倔强到可以好几个月不联系他。他懊恼了，自己去赔礼道歉又拉不下这个脸，可一直拖着他想她想的快疯了。这几个月也让他想的很清楚，虽然余倩倩仍在他心里占一席地位，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也应该要放下了，好好珍惜孟蓝。
    忽觉身上一阵热，宋泽城拉下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脱下西服挂在衣架上。忽然，一张什么东西从口袋里跑了出来，他捡起一看，竟是余倩倩的照片！这照片是谁放进去的？
    他拿着照片找到专门为他洗衣服的吴妈。吴妈吓得要死，很快就承认照片是她放的。“宋……宋先生，我也是被迫的，是……是夫人吩咐的……”
    什么都清楚了！宋泽城立刻拿着照片去找宋缘爱，此时宋缘爱正在花园里打理花花草草，见到儿子来了，笑道：“泽城，怎么有空来找妈妈？”
    宋泽城把照片扔在宋缘爱身上，发火道：“这照片是你指使人放到我西服口袋里的！你好狠毒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拆散我和蓝儿！”
    宋缘爱觉得奇怪，什么照片，她可从来没有指使人做过这样的事！她不过是吩咐人给孟蓝寄去了一些杂志罢了！有人陷害她！可她也很倔强，又怒又伤心道：“狠毒？没错，我是狠毒，我是要拆散你们！可我是为了你好！你是我儿子，我生的，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来找我吵架！”
    宋泽城强硬道：“蓝儿是我看中的女人，我一定会娶她的，你如果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别再搞小动作！”
    宋缘爱冷笑道：“娶她？你要娶一个没身份没地位又在酒吧里唱过歌的女人做我们宋家的媳妇？没门！”
    宋泽城说：“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娶定她了！你最好不要再插手管我们的事，否则别怪我这个儿子不孝了！”他继承了宋缘爱的决绝和无情，说翻脸就翻脸。
    “好！好！”宋缘爱气得脸色发青，全身打颤，“你翅膀硬了，不再需要我了！哼！想我当年一人把你拉扯大，还要管理家族生意，你那混蛋爸爸在外面搞女人搞回来一个私生女，我容易吗！没想到我辛苦了委屈了一辈子换来的却是儿子的不孝！”
    宋泽城动容了，缓和了语气，说：“妈，我真的很爱蓝儿，请你同意我们的婚事！”
    宋缘爱气道：“只要我在一天，她就休想进我们宋家的门！”
    和母亲大吵一架后宋泽城开车来到孟蓝住的公寓楼下。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天边的晚霞似锦，美丽极了。他一边欣赏晚霞，一边等她下班。
    孟蓝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远远地看见他那辆高大的悍马车，心下一愣，他还来干嘛？
    她下车，默默地推着自行车从他身边走过，不理他，权当他是空气和透明。
    宋泽城受伤了，一把拉住女孩的胳膊，恳求道：“和我说句话。”
    她心里酸酸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说：“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
    宋泽城紧紧搂住女孩，女孩放开自行车把手，自行车倒在地上，她却不理会，她只管抱着他，埋在他怀里小声地抽泣。
    “倩倩已成过去，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宋泽城说，“原谅我，好吗？”
    “是我太嫉妒了。”孟蓝抚摸着他宽厚的后背，说。这段时间她也想了很多，过去就过去了，为什么要纠结呢？为什么要吃一个死人的醋呢？
    “我肚子饿了，上去给我做饭吧！”宋泽城说。
    “嗯！”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宋泽城满足了。他看了看正在手机上玩切西瓜的孟琳，笑道：“琳琳高考考的如何？”
    “刚好二本！”孟琳来了兴致，“姐夫，我考的这么好你请我和姐姐吃饭吧！”
    她故意去掉了未来二字，宋泽城听着更为高兴了。
    “好，你说，去哪吃？”他一口答应。
    “‘青铜时代’吧！去年那个市长立了欠条说会带我去吃，想来是办不到了。姐夫你就带我们去吃吧！”孟琳说。
    孟蓝心想，之前孟琳还像个大人似的教育她别和宋泽城走得太近，转身收了点好处后心完全向着他了，真是个务实的小丫头！
    “欠条？”宋泽城看了看孟蓝，不太高兴了。
    孟琳见之，立刻拿出那张欠条放在宋泽城面前，说：“就是这张。那晚他硬要厚着脸皮来蹭饭，还写下这张欠条，说如果我考上二本以上，他就带我和姐去‘青铜时代’吃烧烤。我很不乐意的，他这样做明显是想制造和姐姐见面的机会。姐姐已经有了姐夫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和其他男人一起呢？所以呢，我一直藏着这张欠条，就想拿给姐夫你看。”
    宋泽城瞟了眼欠条上的字，潦草却不失风度，确实是秦少庭的字。他笑道：“给我吧，我拿去还给他。”
    孟琳乖乖地交出欠条，“那……”
    “找个时间一起去吃！”宋泽城说。
    “姐夫最好了！”孟琳活蹦乱跳地欢呼起来。
    吃过晚饭回房，宋泽城把他母亲做的事告诉了孟蓝，让孟蓝别再纠结于他和余倩倩的感情。孟蓝得知真相后也不再纠结了，但想到宋泽城的母亲这么反对他们在一起，她很担心。她说：“宋夫人喜欢吃什么？我有空做几个菜给她吃吧？”
    宋泽城说：“我了解我妈，她现在在气头上不会领你的情的，何必自讨没趣？放心，有我在，我会搞定我妈的。”
    孟蓝说：“好，我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再和你妈妈吵架了。你有妈妈是件很幸福的事，不像我……”
    宋泽城抱着女孩，温柔地说：“以后有我呢。”
    “她……她回来了……”孟蓝抽泣着说。
    “谁？”
    “那个生了我和琳琳又把我们抛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