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月明应寂寞

第45章


  风越来越急,雪也变成了盐粒飒飒的卷着扑过来,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方齐云转过身问:“公子爷,可以走了,还去吉祥楼吗?”
  沈寅初面色晦暗不明,仿佛比窗外的风雪看起来更加阴暗,轻点了点头。
  沈寅初几次打仗夺了大捷,实力是大增,金陵城里的世家显贵争相与他结交,他本是极厌这种场合,但在府中处处不痛快,便连着半个月时不时便来这里消遣。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各处人都早已到齐,刚下车付剑豪已经迎了出来,笑着说:“公子爷今日来的可是有些晚,万小姐等急了呢,在里面早就嚷着等你来了,好好的罚你几杯呢。”
  自那日静姝小产之后,沈寅初迁怒与万毓纾不久就给她另外置了处宅子,让他搬了出去住,万毓纾虽万般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知道他流连此处,也便时常成了这吉祥楼的座上宾。
  沈寅初心里已经是厌极了她,又碍于事情没有做完,不得不对她虚与委蛇,刚进门便听了付剑豪这样说,沈寅初换上浅薄的笑意。
  “怎么?她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啊,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付剑豪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笑着答了声“不敢”
  沈寅初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行了,不要拘着了,进去吧。”
  这席间都是金陵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付剑豪的父亲就是掌管金陵三省的提督,各位少爷聚在一块,自是少不了吃喝玩乐,众人见沈寅初来了,更是热闹非凡。
  他一进来,江建瓴便起身笑起来,“公子爷来了,这边这边。”
  拉起个位子,安排在万毓纾身边,沈寅初眯了眯眼笑着坐了上去。
  万毓纾今日打扮的光彩夺目,发髻梳的一丝不乱,一对金刚钻耳环在灯光下直晃眼,沈寅初看着她笑着说:“万小姐今日做东么,招来这一群陪客,还没进屋呢就在我耳边念叨了。”
  万毓纾听了这话“噗嗤”笑出了声,明眸流转,看着她娇嗔道:“大家可过来听听,才几日未见,就一口一个万小姐,叫的真是生分的很,听的真是让人难过。”
  席间诸人听了都哄笑起来,江建瓴听了这话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越发不肯轻饶了,笑道:“公子爷舍得佳人等了这许久,实在该罚。”
  众人笑起来,沈寅初也捏着酒杯不去理他,任他们胡闹。
  付剑豪瞧着沈寅初心情不错,也跟着说:“怎么个罚法,大家可以仔细斟酌。”
  江建瓴听了这话笑意不减,“咱们就罚公子爷受万小姐香吻一个最好。”
  沈寅初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万毓纾笑道:“你瞧瞧这群人,不光坑我,连你这个做东的也不放过。”
  万毓纾伸出手扶了扶耳后的鬓发,笑意盈盈似嗔还羞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你这没良心的给我惹出来的,今日我可不管了,由着他们闹去,你可自求多福吧。”说完掩嘴笑了起来。
  沈寅初耸了耸肩,闲闲的靠在椅背上,衣扣解了两颗露出里面衬衣领子,一副浊世公子派头。
  漫不经心的说:“你们这群小崽子,胆子愈发大了,各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今日若由着你们闹还不翻了天。”
  江建瓴笑着对他狭促的眨了眨眼睛,转过脸对万毓纾说道:“万小姐今日只顾着光彩照人,那耳朵上的两枚金刚钻耳环可把我们给闪的睁不开眼了。”
  万毓纾薄嗔浅怒,眼波如水,瞟了沈寅初一眼说道:“当初就说不要这个,你非要买,这会子人家说了,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你……”
  众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彼此笑了笑不再答话了。
  沈寅初瞥了一眼她,见她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眼中藏着一抹娇俏的得意神色。懒洋洋的笑了笑说道:“要怪只能怪这群人眼睛乱放地方,该不该看都看了。”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他们是胡闹惯了的,江建瓴听了这不软不硬的话,更是得了话柄等闲是不会放过,奇道:“公子爷有心回护佳人,没得把我们都给骂了。”
  万毓纾双眼一撩,说道:“江公子,你今天竟是不肯饶我们了?”
  江建瓴咦了一声,笑道:“你们?我哪里敢不饶你们?”
  沈寅初听他们没玩没了的调笑,也没了兴致,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们继续闹吧,我也该回去了。”
  江建瓴听了这话不依了,“公子爷怎么刚到就要走,来的晚了罚的酒都没喝一杯,这个时候就急着走了?”
  万毓纾抬了抬眼,幽幽的说:“公子爷这时候回去是急着和少奶奶过小年吗,这理由倒是正当,我都不敢拦着。”
  沈寅初听她的话又牵扯到心里的隐痛,想到静姝,狠狠心又坐了下来,笑着说:“不是说罚酒吗?”
  众人见他又坐下,又重新开始哄闹,酒一杯一杯的递了过去,沈寅初竟是一杯不拒,都接过喝了。
  万毓纾看着他,狠狠的咬了咬牙,险些落下泪来。
    
第五十四章 红楼别夜堪惆怅
更新时间2016-4-21 14:16:48  字数:2544
 沈寅初酒量极好,甚少喝醉,偏今日被万毓纾一激,又想到去年小年静姝冒着雪孤身前往黎北的时候,也不过堪堪一年光景,早已物是人非,人还在,心已走远……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更添烦闷,不论谁敬过来的酒一杯杯的都接过去喝了。
  付剑豪看着仿佛不太对劲,看着万毓纾想让她出个法子,却看她端坐在位子上微笑着与众人周旋,眼底却仿佛结上了一层冷霜,看也不看沈寅初一眼。
  付剑豪觉得奇怪,却也不明就里,直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待到宴散,他酒量再好,也喝得有些沉了,方齐云上前扶住沈寅初,看到万毓纾也在,他本不喜她这样满腹心机的女子,掩不住眼底的厌恶,便垂下头扶着沈寅初走上车去。
  江建瓴走过来对沈寅初笑着眨眨眼,“公子爷,天色已晚,万小姐可就交给你了。”
  沈寅初忍着酒气,笑着说:“建瓴什么时候也喜欢到处绕红绳了。”
  万毓纾走了过来,不发一声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倒把江建瓴看了一呆,笑嘻嘻的看了沈寅初一眼,忙告辞了。
  沈寅初仿佛没看见她,也坐了上去,酒气渐渐上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说了声:“先送万小姐去芷园。
  夜凉如水,冬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车子驶的也快,幽暗的车厢内,万毓纾耳上那一对金刚钻耳环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辉,细细碎碎的像一块燃着微光的星子。
  她本以为沈寅初已经睡着,转过脸去看他,却看他正倚着车窗在黑暗中定定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草原上的狼,在暗夜中闪着幽幽的光,她浑身不由的一颤。
  不一会便稳住心神,嫣然一笑:“哟,没睡呢,到底是做大帅的人,喝了那么多酒还能撑到现在。”
  “你今天做这出戏想说什么,有线索了?”
  万毓纾听到他的话掩嘴一笑,冲着他撒起娇来。
  “你这个人真是霸道,凭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沈寅初淡淡的说:“只要是有价值的线索你自己就会这个样子。”
  “哼。”
  万毓纾被他戳穿,倒像是赌气了一样。
  “我今天偏不说,等我哪天高兴了些许就会说了,别指望我会依了你的性。”
  “随你吧,我的人也不是傻子。”
  沈寅初像是累极了,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万毓纾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你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去做对不对。”
  沈寅初的酒意上头,背对着她合上了眼,对她的话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回到府上已是夜半,薄雪已化成了雪水,月光皎皎,映在地上低洼的雪水上,流离中闪出一个个弯弯的小月亮,夜风吹过,吹皱了雪水,连带着那映月都碎成了一片片细细的碎光。
  沈寅初酒气冲脑,头痛欲裂,甩开了方齐云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内院,抚了抚额,像是要看清这院落,几株海棠在寒风中瑟缩着,石阶下的萱草枯黄,怯怯的斜过一边,仿佛连弱不禁风的枯草也知道在寒风中紧紧依偎。
  天上一轮孤月凄清的照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仿佛万物都被染上了霜,泛着冰冷死寂,连空气中都似乎浮着冷冷的薄冰。连带着自己都像是被冰透了,可冰透了这躯壳,却熄不灭躯壳里那火热的心。
  沈寅初不知为何竟有些躁动,酒精似乎支配了他的思想,使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推开了房门。
  一股热气夹着花香迎面扑来,他竟差点沉溺在这芳香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走的悄无声息,头愈发的重了,眼前的陈设也渐渐变得迷离,但他还是轻车熟路的掀开帘子走进内室。
  他屏住呼吸,像是以前一样怕自己这身酒气熏坏了她,床前的纱灯未熄,她总是这样的胆小,他不在的时候总会在床边留一盏灯,像是作陪,又像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分身。
  被上是淡薄熟悉的薰香,床那样宽大,她习惯的蜷缩着。纱灯下她的侧影有着令人心疼的魔力。
  她瘦了。
  沈寅初残留的神智告诉自己,她瘦了。
  在这温暖的熏香中,他似乎也乱了神智,仿佛觉得自己赶了许久的路回来见她,又仿佛早上才见过她,他呆呆的坐在藤椅上,头疼不已,又不愿闭上眼睛,就想这样痴痴的看着他,到后来竟鬼使神差的躺倒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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