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圣张良

第79章


    太子双手抓住张良的手,象一个落水者抓住唯一的一根木棒一般,苦苦地哀求道:
    “留侯,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
    张良说:“太子不必急躁,等到皇上平定黥布之乱回来以后,一切都明白了。”
    “不,留侯!”太子痛苦地说:“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痛苦!父王回来又怎么样?他不喜欢我,讨厌我,说我不象他的性格!他随时都在想废掉我,立如意弟弟为太子!”
    “太子冷静一点,别说了。”
    “不,留侯,今天我要把话说完!父王不喜欢我,母后又逼我,天天都在望我立刻能当上皇帝,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父王不喜欢我当太子,说句心里话,我自己也不愿意当这个太子!自打我被立为太子,我没有过个一天舒心的日子!我还时常想,当年逃亡途中,父王要是真把我扔了,让我流落民间,可能日子还过得舒心些。”
    说到这里,他伤心地无可奈何地痛哭起来。这是那些日日夜夜梦想荣华富贵的人,怎么也无法理解的。突然,他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留侯,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为什么骨肉之间都必须残杀呢?为什么……”
    对于这位似懂非懂的十七岁的少年,过早地被推进这个残酷的你死我活的人间最无情的一种争斗的漩涡里,决非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就是说得清楚也不能说。
    他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太子的痛哭,等到这位柔弱善良的太子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他才离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今天与太子的谈话,翻去复来想了一番,才开始感到京城长安的局势,已经十分严峻。刘邦不死则已,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长安将是一片血海。现在,他已经清晰地看到,身居长乐宫的那个女人,自从杀掉韩信之后,她那颗贪婪的心已经快要胀裂胸口了,她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一颗膨胀的女人的心,远比男人更为疯狂和凶残。当她由弱者开始变为强者时,唯一的愿望就是把原来的强者变成弱者。
    何肩进来告诉了他一个刚刚得到的绝密消息,吕后已经命令吕氏家族的成员,秘密地选拔了一只精悍的队伍,正在日夜加紧训练。一旦从淮南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便立刻捕杀留在京都的重要的武将,血洗长安……
    果然证实了太子吞吞吐吐透露出的隐情,是绝对可靠的实事。
    长安城的上空已不仅是阴云笼罩,而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了。
    何肩说,这是吕泽手下一位亲信,请他秘密转告留侯的。
    张良突然问道:“淮南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何启说:“还没有。”他已经布置好,只要消息一传到,便立即直接送到留侯这里来。
    现在淮南的消息是决定问题的关键。
    如果刘邦的伤势不重,又很快得胜回朝,自然就化险为夷。如果刘邦伤势严重,在征途驾崩,吕后当然就会大开杀戒。即使如此,还可以及早联络朝中重臣,共同对付这个女人,还不至于做第二个韩信。
    最伤脑筋的恐怕还是在于刘邦不死不归,就象现在这个局面,那才真难以采取什么主动行动,去制止吕后的杀戮。因为她也有一个响亮的借口,有人要趁皇上将兵在外,留守太子年少,阴谋在京都造反。这样,她把谁杀了,都可以说得冠冕堂皇,名正言顺,就象当年杀韩信一样,刘邦也不好说一个不字,更何况她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尝试。
    何肩向他提出了几条建议,张良都认为是不可行的。
    何肩提出,情况紧急,干脆把皇上调集在霸上护卫太子的三万军队调进长安,看吕氏家族还敢不敢轻举妄动?
    张良以为坚决不可。先发制人,吕后还没有行动就调兵,容易引起皇上的猜疑,正好为吕后动手找到一个借口。
    何肩还建议,立即派人通知京都的元老重臣、文臣武将,做好防范准备,不至于猝不及防、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好糊涂的何肩,这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办法。一通知必然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皇后正可以唆使太子质问你,你有什么根据说吕后要诛杀大臣?居心何在?这样,你才是头一个被诛杀的对象!更何况众位大臣中糊涂人不少,有许多掉了脑袋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人,你去告诉他,他根本不会相信。其中难免还有吕后的亲信,也必然有人趁此机会去向吕后告密,邀功请赏。
    张良彻夜难眠。他数着宫中一次次巡夜的更声,眼睁睁地直到漏尽更残。
    大夜将尽,朝曦微露。
    何肩急匆匆地来到他的卧榻前,他见留侯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
    “留侯,还是闭上眼睡一会儿吧,这样通夜不眠会加重病情的!”
    “皇上那里有消息么?”
    “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张良急不可待地说:“还不快讲!我一夜没有合眼,就是在等待皇上的消息!”
    何肩告诉他,黥布先攻荆国,荆王刘贾战败身亡。黥布又移兵攻楚,楚王刘交逃离淮西都城,奔薛避难。真如薛公所言,这黥布见荆楚已破,果然行的下策,溯江西进,抵达会缶正与刘邦率领的大军相遇。经过一场激战,黥布被击溃,带领残部连老巢也不敢回,便往江南逃去。
    “好!”张良叫了一声,再没有说什么。
    何肩看见他那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了,慢慢地合上了,没有一刻功夫,便响起了熟睡的酣声。
    他太疲倦了。
    何肩替他轻轻盖上被子,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午时过后,张良醒了过来,睡了大半天,精神好多了。喝过药进过餐后,何肩进来报告说,吕泽又到太子那里去了。
    张良拍案而起:“好,有办法了!”
    何肩帮助他穿戴整齐,便跟随他前往太子那里去了。
    还没有进门,远远就看见一名宦官守在门外,一见张良到来就赶紧进去报信。
    张良进来刚一坐定,吕泽便抢先说道:“留候来得正好,太子正说要派人去请留侯。”
    “呵,太子有什么急事?”张良故意吃惊地问道。
    “刚才,刚才母后派国舅……”太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吕泽把话头接了过去:“吕后得到密报,朝中有一班武将,听说皇上东征黥布箭伤病危,将乘机作乱,汉室江山岌岌可危,如不及时处置,一旦皇上驾崩,局面将不可收拾!”
    太子惊恐地说道:“留侯教我!”
    张良装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吃惊地问道:“真有此事!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说?”
    吕泽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故作神秘地说:“这帮人阴谋篡汉,深知留候是皇上故交、心腹股肱之臣,敢来找你谋划么?”
    张良笑了:“当然,当然!不过,有证据么?”
    “这个……”吕泽口吃,“证据当、当然……会有的,留侯不必多虑!”
    “那么,”张良乘虚而入,“吕后知道这事吗?如果皇后都不知道,这般军国大事,恐怕太子也难定夺,更不用说你我这般臣下了!”
    吕泽终于露馅了:“留侯请千万放心,这正是皇后陛下的旨意。”
    “呵,原来如此!”张良做出一副放心的样子,“那么,皇后准备怎么处置这帮乱臣贼子呢?”
    “留侯放心吧!”吕泽得意忘形地说:“这帮人算得了什么?连韩信这个项羽和皇上都对他畏惧三分的赫赫名将,不是被吕后束手就擒,砍了脑袋么?哈哈哈哈……”
    太子不知所措,只是用一双乞求的眼光望着张良说:“留侯,我怕……”
    吕泽说:“太子怕什么,迟早你都是要当皇帝的,象你这么软弱慈良,怎么镇得住江山呢?当无情时就得无情,心肠不狠别人能畏惧你吗?”
    张良笑着说:“太子不必有所畏惧!我就是专门来向太子报告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太子急忙问道。
    张良说:“我刚才得到一个从淮南前方传来的消息,皇上率领的征讨大军,在会击与黥布的叛军迎面相遇,一场激战,黥布被击溃,带领残部向江南逃窜。”
    太子露出了笑容。
    吕泽顿时面如土色,慌忙问道:“皇上不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么?”
    张良回答说:“这恐怕正是那些想篡夺汉室江山的人所期待的吧!只要皇上还健在一天。这只不过是白日作梦罢了!”吕泽坐不住了,他找了个借口匆匆去了。张良明白,满朝文武大多反对皇上废长立幼,这种态度虽然和吕后完全一致,但出发点却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正因为如此,是非问题变得复杂起来。就连与刘邦如此亲密的张良,也站在他的对立面,反对他的作法。尤其是太子,更不能简单地把他认定为吕后一党的,如吕泽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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