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叶子的夏天

苏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喉咙很干，然后起身到厨房找水喝，再看了眼手机才知道已经下午一点多。她坐在床上仔细看了看已经明显消肿的右脚，再往地上试着踩了踩，看来药已经起作用，比起昨天钻心蚀骨的疼，这个已经好了很多。
    突然想到小葡萄还在姜雨那里，今天刚好是周末，可姜雨肯定没有休息，所以女儿肯定还在姜雨家中。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拨通电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间换了一件。
    心突然一惊，脑海中不断翻过昨天晚上的情景，脸不由自主一阵发热。
    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帮她换的衣服？
    庄夏？显然不可能，他讨厌死自己了，又怎么会亲手替她换衣服！
    难道是自己迷迷糊糊中换下的？
    显然最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如此一想苏叶便不再纠结。她快速拨下姜雨的电话，那边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姜雨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喂，叶子。”
    “你在忙是吧？”
    “嗯，我在医院呢，你是想问小葡萄在哪里对吗？”
    姜雨将手的中资料放在护士台上，转过身斜靠着。
    “是呀，昨天晚上因为担心小葡萄就回来了，今天刚好没事，所以准备去接她回来。”
    “哦这样呀，那我到医院来吧，因为我今天要上班，家里又没人，所以就直接将小葡萄带到医院来了，现在正在你爸病房里玩呢。”
    “医院？！”
    苏叶倒吸口凉气。
    “对呀，而且你过来了顺便再去检查下脚怎么样，好啦，不说了，我要去忙了，挂了。”
    姜雨说完不等苏叶再说话便立即挂断，苏叶错愕的盯着手机，突然有种很深的无力感，很多事即使她心里千不愿万不愿，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只是他们之间相隔这么多年，许多事也许隐瞒会比摊开要好。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泛黄的书桌上摆着一幅粉色的相框，里面的小女孩穿着白蓝相间的小裙子站在雪地里，眼睛黑黑亮亮，笑得十分天真可爱。
    还记得当初发现怀孕，父亲也因病住进医院。那段时间很辛苦，每天来回在医院与家里奔跑，中间还曾发生过流产的迹象。可就算这样，她也从未曾想过要拿掉这个孩子。也许是从小缺乏母爱，对于第一个小孩，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
    困难，总是你越想超越它，就越容易被克服。现在回想起那段困难的时光，竟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苦。
    等收拾好，再一瘸一拐的赶到医院，已经快到下午三点。苏叶专门在外面买了女儿最爱吃的葡萄，到病房时，看到小葡萄正坐在父亲病床边，拿着自己的故事书，津津有味的读着书上的故事。软软糯糯的声音，瞬间融化了苏叶的心。她站在门口，眼眶情不自禁就泛起酸。
    还是小葡萄先发现她，然后高兴的坐椅子上跳下来，飞快朝自己扑来。苏叶赶忙接住她软软的身体，长吁口气。心里又止不住幸福与满足，其实女人一旦做了母亲，所有的动力都会转移到孩子身上，这几年如果不是因为小葡萄，真的不不敢想象自己会过得怎么样，虽然现在已经依旧辛苦，但至少有目标和曙光，所以一切的辛苦与委屈都值得。
    “妈妈，你的脚怎么了？”
    小葡萄两眼汪汪的盯着她被白布包扎的腿。
    “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多啦。”
    苏父也坐起来，慈爱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怎么弄得？伤得这么重。”
    “没事，就是下雨天没看路，不小心被一个小朋友撞倒了。爸，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
    苏父沉默低下头，不再言语。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几年女儿为替他治病，活得有多辛苦。
    “可是小雨阿姨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小葡萄会好好照顾妈妈和外公，所以妈妈可以好好休息。”
    苏父笑了，干枯的手欣慰的抚摸小葡萄黑黑的齐耳短发。
    “小葡萄真乖，懂得心疼妈妈跟外公咯。”
    小葡萄开心嘻嘻大笑，眼睛弯弯像月牙儿一样。苏叶却觉得心里很难受，无论生活多么艰苦，她都想给女儿最好的东西，可自己经济能力有限，让她比其它家的孩子都要早熟。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残忍。
    她深吸口气，侧过头想平复不断翻腾而上的情绪，却意外撞见进来查房的庄夏。
    目光相对，她怔愣了一会，立即回神抹掉眼泪，从床上坐起来，小葡萄很乖的靠在她脚边。
    进来查房的除了庄夏，还有以前父亲的主治医生刘孜，因为见过小葡萄，也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生，自然而然的就招手冲小葡萄打招呼。
    “刘叔叔好。”
    “你好呀，今天怎么有空来，不用上学吗？”
    刘孜因为长得有点胖，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圆圆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小葡萄也很喜欢他，所以说话毫不怕生。
    “今天补习班刚好放假休息，所以就过来给外公读故事书。刘叔叔是来替我外公看病的吗？”她两眼水汪汪的盯着刘孜。
    “当然，所以你要与妈妈出去会，我跟这位帅叔叔帮你外公做检查。”
    小葡萄这才注意到刘孜旁边的庄夏，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几分，有些害怕的躲在苏叶怀里。
    刘孜无奈的笑笑，然后拍拍庄夏的肩膀。
    “我说庄医生，面对小姑娘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看把人家吓的！”
    庄夏眼皮抬也不抬，只冷冷回答：“我们是来看病，不是来陪笑的。”
    一句话揶得刘孜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苏叶，心里紧张得都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出，手掌情不自禁握紧小葡萄的胳膊。脑海里不断翻涌出很久以前的画面，手力不禁越使越大。
    “妈妈，你捏痛我了。”
    苏叶立即松开手，正准备说话，却听到庄夏冷冷呵斥道：“医生替病人做检查需要安静，其它闲杂人都给我出去！！！”
    也许声音太大，将整个病房的人都吓到，苏叶知道这个脾气是在争对自己，心不受控制一阵锥痛，她慌乱的牵起女儿的手快速逃出病房。
    等门关上，她大松口气，身体靠着墙软软滑坐在地板上。小葡萄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然后小手臂紧紧抱住她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妈妈，那个叔叔好可怕，小葡萄不喜欢他！”
    苏叶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全身紧张得像刚经历过百米赛跑，她也同样紧紧抱住女儿，贪婪的吸吮熟悉的气息，想以此来安慰自己狂乱的心。
    小葡萄，请原谅妈妈自私，没有告诉你真相。其实刚才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亲身父亲。原谅妈妈偷偷生下你，明明你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父亲，却一直不知道，还跟妈妈过这种苦日子！
    心痛到深处，她闭紧眼，不让眼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