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桃花，一遇成夏

回临江的车上。
    我坐在夏柠的路虎上，孙小懒坐在李潇的宝马里。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明白大家是怎么了，早上出发的时候，夏柠和李潇同时打开车门，做出邀请的手势，两人似乎谁也没有放弃的意思，纠结了好久，孙小懒丢下我钻进李潇的车里，这场僵持战才算结束。
    此刻夏柠在前，李潇紧跟其后。
    夏柠目光注视着后视镜，嘴角微扬，露出得意的笑，似乎心情不错。
    我掏出爸爸的工作笔记，一页页认真读下去，中间夹着几张照片，一张是我小时候的，一张是我们的全家福，爸爸和妈妈中间夹着一个我，还有一张是卉颜和沈阿姨。
    正本日记是我爸爸一生的记录，有他热爱的工作，他爱过的两个女人，以及两个孩子。
    爸爸和沈阿姨是在那次假扮卧底的任务中认识的，那时候爸爸已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警员，沈阿姨刚从警校毕业，那次任务很危险，他们扮的是夫妻，为了掩人耳目，会做一些亲密的举动，朝夕相处日子久了，逐渐对彼此产生好感，任务中沈阿姨为了救爸爸差点连命都丢了，于是真爱还是冲破了爸爸心里道德的防线，后来他们有了卉颜，为了工作他们一直瞒着。
    还有一则是关于我的，上次小偷闯到我家，爸爸察觉那是当年案件的漏网之鱼，所以后来，爸爸才会来临江查案。
    为了阻止他们伤害我，他最后付出了生命，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
    我这么多年在做什么？我爱爸爸，但是我从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们的内心，爸爸不是不爱我，而是不知道怎么爱我，所以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而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个遗憾了。
    当我在对着窗外偷偷抹眼泪的时候，夏柠递过来一张纸，“余小桃，我们的命运真的很像。”
    我合上日记本，吸吸鼻子，他一直盯着前面，修长白皙的手紧握方向盘，淡淡地开口：“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生和死，欢和悲，软弱与坚强，残忍与温柔都在这里汇集，那时候母亲住院，我天天泡在医院里，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活了五百年，阅尽生老病死，爱恨喜怒。”
    他顿了顿，转头看我，“可是生活里你还是要坚强。”
    我对上的目光，他这是在安慰我？
    可是他眸子里的落寞和冷寂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过半分呢？
    他的母亲在他的面前，以最令人震撼的方式结束年轻的生命，母亲在一个孩子的一生中何其重要，夏柠非常爱他母亲同时也非常自责，自责自己那个雨夜自己没有守护住她，让她有机会自杀。
    在与我的很多次交谈中，她的影子都飘摇在他的字里行间，感染着他的情绪，牵动着他的感觉，我这么迟钝的人都能体会到，可见有多深有多浓，多磨不可磨灭。
    回临江后，夏柠先去了趟公司，我打电话给薛老大销假，然后去夏柠那儿收拾东西。
    下午，夏柠没回来，我准备走，他却打电话让我等他。
    无聊中，检查了一下冰箱，差不多空了。
    我拿好钥匙，去楼下超市购物。
    推着购物车，在各大货架周围转来转去，学着夏柠的样子去挑选食材。
    等我把所有的食材归类放好，又把地拖了的时候，夏柠终于回来了。
    换鞋的时候，他目光落在门口的箱子上，那是我上学时用的密码箱，又大又丑。
    许久，他说：“走吧！”
    下楼的时候，他替我拉着箱子，我不好意思地接过：“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实在有点丑。”
    国庆期间，加上今天下午又下雨，交通实在堵得没话说。
    “那个……我买了好多东西，有的在冰箱，有的厨房柜子里。”我说。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道。
    “被子我都收拾整齐了，福妈回来的时候，送去洗洗就行。”
    他没说话，继续发动车子。
    “还有，记得按时吃饭，那个胃药，厨房里的没有了，你自己在备一点……”
    “你听过懒汉的故事吗？”
    我一愣点点头，好像以前学的寓言故事里，有个人很懒，妻子在出门前，怕他饿死，给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饼，结果回来的时候还是饿死了。
    我不解，“我不担心你会饿死。”有人伺候的人，说什么也不会饿死的吧！
    ‘余小桃，我发现你不太会抓主要矛盾。”
    “啊？什么？”
    他显然没兴趣给我答疑解惑，稳稳地把车子停在孙小懒的公寓楼下。
    我下了车，突然想起还有钥匙没还给他，“给你，钥匙，谢谢你收留。”
    他没有要接的意思，邪笑一下，说：“你留着。”
    我从后备箱里拧下箱子，正准备转身走，忍不住又趴回了窗户，“你开车回去小心点啊！”
    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黄昏雨夜，灯光照在车里的缘故，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在一瞬间格外的柔和，仿佛积雪消融般温柔。
    就这样我又住进了孙小懒小公寓。
    收拾好床铺后，我给了孙小懒一个大大的拥抱，“孙小懒，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推开我，问：“有多好？”
    “比我妈都好。”
    “切，比喻不过关。”
    我朝她龇牙咧嘴，“我是技术宅，不会用比喻很正常。”
    她给我倒了杯水，随口问：“小桃，叔叔去世的时候，你妈怎么没来？”
    我沉默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她可能在国外吧，电话打不通。”
    其实父亲出事后，我给她发过短信，她没回我，打过电话她没接，
    也许他们从离婚那一刻，就注定这辈子都是陌生人吧。
    因为之前给薛老大请假要说清楚缘由，于是大半个办公室都知道我回家奔丧的事，我刚到办公室，就有好多人围过来，各种安慰，什么节哀之类的，还有同事往我电脑上贴纸，虽然这只是同事间的问候，但是真的蛮感动的。
    一一谢过之后，便投入工作，还好网游制作是一个对上班时间要求不是很严的工作，《灵界之城2》在前者的基础上做了很大改动，玩家有更多的选择空间，在功能选择区增加了新玩家体验教程，使部分新手更容易喜欢上这款游戏。除此之外，更加注重细节，例如草地有自动隐藏功能，河水可以用做战斗工具……
    晓风拿出了几张上次拍的海报，“怎么样？是不是超级仙儿。”
    海报上古风的美男子，红衣女侠，真的都仙气十足，我朝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果真ps技术造就无敌美颜啊！
    晓风神神秘秘的从背后拿出另一张海报，笑嘻嘻地，“当当当，漂亮吧。”
    “噗……”我接过仔细看了看，指着图片说小声说：“我的胸哪有这么大！还有这腰也太细了吧！太假了！”
    她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胸前，“我就修改了颜色，腰稍微修了那么一点点，其他的都没动好吧。”
    我欲哭无泪，“你能不能把我脸也P一下，最好让大家认不出来。”
    “干嘛，挺漂亮的啊。“她嘴巴一噘，念道：”妖娆妩媚的小狐狸。”
    吓得我心脏疼。
    前几天宣传造势已经差不多了，所以游戏也准备正式进入市场。
    每到这个时候，薛老大就开始疯狂的加班，压榨剩余劳动力。
    每天加班，然后坐地铁或者倒公交，这才是我余小桃的生活，没有豪车，没有大房子，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工作，可是这几天我为什么开始怀念跟夏柠在一起的日子呢？他吃饭时的挑剔讲究，他生气时睫毛会结冰，整我的时候，露齿一笑，仿佛漫天的阳光都在他的脸上灿烂。
    怎么办？不许想，不许想。
    孙小懒这货，十天有九天都是被周子澄拉出去吃饭了，剩我独守空闺，一定是因为太寂寞了，夏柠的影子才会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中午和晓风去食堂吃饭，上楼的时候遇到艾伦，他好整以暇地两臂交插，朝我们笑笑，示意晓风先走。
    “怎么了？找我有事？”我说。
    “没有，你不觉得公司少了什么？”艾伦饶有兴趣地撇了下嘴，眼中的笑意一圈圈荡开。
    我疑惑，随口问：“什么？”
    “咱们公司的男神不见了，你都没发现？”
    “你说夏总？他不是出差了吗？”前几天在食堂听行政部的人说，夏柠出差了。
    “哦，你想他了？”
    我惊吓，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无力的辩解道：“才……没有。”
    艾伦乐的不行，“我只是代某人问问而已，好啦，去上班吧。”
    我怀疑地看着艾伦离开的背影，心想搞什么鬼？
    晚上回到公寓，孙小懒还没回来，一个人抱着零食看电视，越看越觉得无聊，掏出手机翻出夏柠的号码，然后又放下手机，看了会儿电视还是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犹豫着还是播出去了，我的心感觉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响了一声，我立马掐断。
    然后拍拍胸脯，想了想在短信框里写到“不好意思，打错了，对了你还好吗？”
    孙小懒开门进屋，“回来了？”说完，我起身打开阳台窗户，看看楼下有人没。
    孙小懒过来揪着我的耳朵，“放心吧，今晚公司聚餐，他没来。”
    我吃痛，嚎叫道：“放开啦，我错了。”
    突然手机“叮”一声，是短信来了吗？我飞快地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瞬间满是失落，原来是催我交话费。
    “喂。”孙小懒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愣？等谁电话呢？”
    她抢过我的手机，“你在等夏柠的电话？”
    我惊叹，“这都可以。”
    她弹了弹我的额头，“你丫的，就是死鸭子嘴硬。”
    “我只是刚好想起他，所以……”我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她沉思道：“我觉得你缺少一个直面内心的机会，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回本能的退缩，但是在绝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遵从心底的想法。”
    我点头，装作很认同的样子，说：“精辟！”
    孙小懒被我不认真的表情彻底惹怒了，开启枕头大战模式，“你丫的真当我是你妈呀！啥事都要为你操心。”
    我边跑边说：“我错了，我错了……”
    她虽然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实则是真的心疼我，关心我。
    “傻妞，做个好梦.”说完我躲进了房间。
    “明天晚上周子澄请吃饭，下班后我去接你。”她在门外说。
    “嗯，好的记住了。”蹭吃什么的，我最开心了。
    第二天下班前，晓风问我是不是因为父亲的事还没缓过来，所以整个人都心不在焉。我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孙小懒在公司门口等我，见到我的第一眼，她皱了会眉头，笑着说：“你魂丢了？”
    我索性装出一副悲惨的样子，“好像还真是。”
    周子澄订的是一家主题火锅餐厅，餐厅们口是个大大的脸谱，走进去后更是感觉川味浓郁。
    周子澄为我和孙小懒拉开椅子，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毛衣套着衬衣，搭配上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本来就长相斯文，这样一扮嫩，更像个二十岁的阳光少年。
    趁周子澄和服务员说话的时候，我悄悄对着孙小懒的耳朵说：“你不是嫌人家老吗？看看现在多嫩。”
    孙小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随便瞥了一眼说：“还不错。”
    我知道她的“还不错”说明已经很满意了。
    “饮料你们要什么？”周子澄问。
    我说：“我要凉茶。”吃火锅，用来泻火。
    “我要冰啤。”孙小懒说。
    周子澄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移开视线对服务员说：“三份凉茶。”
    服务员拿着单子走了，孙小懒抗议道：“我才不要凉茶，我要冰啤。”
    周子澄倒了杯热茶给她，灼灼的目光看着她说：“冰啤伤胃，况且你身体不是不舒服吗？”
    孙小懒瞬间石化状态，我撞了撞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说：“身体不舒服还是喝茶好。”
    “今天下午五点十分左右，城北香叶湖开发区，工人正在施工期间，突然发生爆炸随即产生火灾，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目前原因正在调查中，临江卫视综合报道。”
    孙小懒看了看不远处的显示屏，说：“城北香叶湖，那不是夏柠他们开发的吗？”
    香叶湖，香叶湖，我突然想起，夏柠住院期间，他和艾伦讨论的好像就是香叶湖的案子。
    她突然拍桌子，然后指着屏幕说：“有个人的身影好像夏柠。”
    心脏突然一收缩，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
    我掏出手机，拨打夏柠的号码，只有机械的提示音一遍遍重复，“您拨的用户已关机。”紧接着拨艾伦的号码，“嘟……嘟……”我心里默默祈求不要那么巧合，一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