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夕决

184 忆往昔


浅蓝色的棉衣重新做了一件,这次,选了更加结实的面料,鞭子要抽,一时半会也抽不烂。
    坐上马车,浊夜硬是要上来,说是两个人分开坐,要多养几匹马,浪费钱!
    苏念翻了个白眼就让他进来了,他赖在这里的日子,每天早上都能被喊起来吃上热乎乎的早饭,感觉……还挺好的。
    “停车!”苏念突然喊了出来,掀开门帘直接就跳下了马车。
    她回身望了很久,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要回头呢?她不知道。
    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上了浊夜唇边的浅笑。
    浊夜伸手将她的袍子紧了紧:“外头风大,快进去吧。”
    望着她上了马车,心头有许多的窒息,秋铭就在角落,他跟的很小心,明明没有破绽,她就这么回头了。
    最近风雨的事情太多了,他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却还是来了,只是想多看她一眼。
    “阁主,你来啦。”顾远很远就看到了苏念,忙迎了上来。
    “我去异军堂了。”浊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浅浅的笑道。
    异军堂与麒麟阁明明是两个方向,他每次都死皮赖脸的说要多走走,理由是消食,非要送她到麒麟阁才肯去。
    诺大的院子里,积雪被打扫的很干净,凌源在苏念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苏念点了点头,他就准备离开了。
    顾远见他要走忙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怎么,见了我就怕了?”
    凌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远的剑一把就出鞘,指着凌源道:“这次,我绝不会再输你!”
    凌源又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哎,我说你这人,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
    “顾远!”苏念捏着他的耳朵,“你丫消停点!人家凌源三天两头被你逼着比剑,你又打不过人家,你不烦啊!”
    “阁主。”顾远很委屈的说道:“盛凌峰亲自教他,我……”
    “额……”苏念想想也是啊,当年与剑圣颜康并列的剑狂亲自指导凌源,她松开顾远被捏红的耳朵,“那你还跟他比,不是一样输吗?”
    顾远“嘿嘿”的笑了,他朝凌源不停的挑眉毛:“怎么,你怕我突然反超你?”
    凌源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顾远又被他鄙视了,气得牙“咯吱咯吱”响,“哼”的一声不理他了。
    凌源望着他气呼呼的转身离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有柔光泛起,唇边带上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各地送上来的文书堆了一桌子,苏念认真的看着,心里同时也恨恨地骂着:妈蛋!这货的字写得什么呀!绕得乱七八糟,谁能看得懂!
    也不能不管,最近叛乱的事情吃得紧,如果是什么大事,耽误了可不好。
    放到一边,把事情一并吩咐了下去,整个麒麟阁运转起来,来来回回的人有很多。
    借助神木阁的暗网,许多密函送过去再送过来,赤焰手头的案子也要跟麒麟阁一同商量,惊涛阁的副阁主齐然亲自来了,临安的叛乱出现了苗头……
    足足忙了一天,终于缓口气,喝杯热茶,吃点好吃的点心。
    顾远抱着一大堆刚送过来的信件过来了,苏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继续工作。
    两个人商量了很多,苏念惊讶顾远的远见卓识,屈居副使之位真的是委屈他了,过一阵子吧,等麒麟王的位置坐稳了,副阁主的位置就给他。
    伸了个懒腰,凌源过来在她耳边道:“事情办妥了。”
    苏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吧唧”在凌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凌源,你太棒了!”
    拿下了瑞雪山庄,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悄然的安排,等于在高欢的布防里又埋下了一颗致命的毒雷,她怎么能不高兴。
    顾远见她亲了凌源一口,当即“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他气势汹汹的说道:“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打得你满地求饶!”
    “……”
    凌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奇怪,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脸颊处还留着苏念浅浅的红色唇脂,温热的味道还没有散尽,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子,明知道她只是太高兴了,没别的意思,怎么还气成这样!
    他有些无奈,这个人啊,真是……可爱啊!
    “哟,你们小两口又吵起来了?”浊夜不知何时过来了,看着凌源脸颊处浅浅的唇印,气突然就不打一出来,她怎么能亲他!就算是朋友,就算是高兴,也不能……不能亲他呀!
    “对啊,凌源,我看你就遂了顾远的心愿吧,他这都在我耳边叨叨一天了!”苏念站起来,掏出手帕替凌源擦了擦脸。
    顾远“哼”的一声偏过头,浊夜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来给他擦。”
    事情全部交代完了,也算下班了,苏念端着一盘点心,站在擂台前。
    擂台上,凌源一脸大写的无奈,只说了一句:“点到为止。”
    顾远哪管他,挥着剑就冲过去了。
    浊夜将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带着体温,很暖和。
    白色的狐狸毛软绵绵的,有风吹过,细腻柔软的绒毛拂过脸颊,舒服的很。
    递了一块点心到他嘴边,他高兴坏了,怕她后悔,忙握住她的手腕,这才送到嘴里,脸上的笑容还有些腼腆。
    苏伽蓝站在麒麟阁门口,望着他们两个,她不经意的动作,竟让浊夜这个浪荡子高兴成这样。
    这样略带羞涩的笑容,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没有娟狂,没有城府,像极了一个大男孩。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身居高位,见多了风月,习惯了逢场作戏,真正愿意把心拿出来去爱一个人,很少,很少。
    传言中的暗夜之子,温如卿那样万般风情的女人,用了还不到三天,也只是玩玩就算了,可对她,不一样。
    他自己也是男人,同样的高处不胜寒,他能体会到那种动心时候的感觉,这个暗夜之子,怕是真的爱上她了。
    原本对浊夜许多的别有用心也渐渐隐了一些,那是他亲妹妹,他必须要为她打算好。
    浊夜模样生得好,为人又圆滑老道,他愿意这样一辈子宠着自己的妹妹,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他还没得到她,就已经为她推掉了所有的风花雪月,听闻他把清辉送给他的美女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心下也放心了许多。
    他曾经的风流桃花……
    苏伽蓝想到这忍不住又开始担忧起来,女人的嫉妒心当真恐怖,会不会伤到自己的亲妹妹,可……
    “好!”苏念兴奋地叫了起来:“刚刚那一招,顾远以前躲不过的,这次行云流水,虽然还有些生疏,却也很好了。”
    “那你可得感谢我了。”浊夜看着也很满意的点头,这个顾远,身手不错,而且悟性也高,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这场比试,他看的出来,凌源有心让着兴致冲冲的顾远,只是那样的不露痕迹,两个人以平手而止。
    “感谢你?”苏念白了他一眼,“顾远每天白天忙完了,晚上就没日没夜的练剑,人家自己努力,怎么还要感谢你?”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有些情不自禁的想吻上粉粉的唇瓣。
    苏念发现他的意图,手掌抵着他的下巴使劲的推他,他感慨,这丫头手劲还挺大!一定是因为平时吃的多!
    “你丫自重!”
    听着她咬牙说出来的话,也知道她顾忌他的伤口没抽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顾远的剑术有长进,不错。”
    看着苏伽蓝从后来走了过来,直把她吓了一跳,背后的鞭痕还疼着呢,怕他责怪他们两个,忙低着头解释道:“楼主,事情已经全部忙完了,他们只是在比试。”
    “还疼吗?”
    “啊?”苏念当即反应过来,“回您的话,有点。”
    他叹了口气:“那天是我不好。”
    “怎么,她犯了什么事?”浊夜见她有些害怕的模样,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苏念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事,是个误会。”
    “天黑了,快回去休息吧。”苏伽蓝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
    “他打你了?”
    浊夜的声音有些气愤,苏伽蓝还没走远,他就这么恼怒的问了出来,苏念赶忙捂了他的嘴,小声的说道:“你疯啦!”
    他紧紧的拥她入怀,“以后,他要是再敢打你,你就直接告诉我。”
    “松开!”他的手在她后背用力,她疼的皱眉:“你弄疼我了。”
    望着苏伽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这才道:“以后,你可不能乱说这话,当心你的命!”
    浊夜替她理了理头发,那样霸道的说道:“他不敢动我,以后,有事就来告诉我,知道吗?”
    他这话说的没有丝毫浮夸,他是诡夜的主子,苏伽蓝用他,他也尽心替他做事,可要真撕破了脸,谁也轻易动不了谁。
    他想过了,要是苏伽蓝敢再动这个丫头一下,他定要跟他翻脸。
    苏伽蓝靠在墙边,听着浊夜的话叹了口气。
    他这话无礼至极!两方都是顾忌的,不过,浊夜是为了他妹妹,心下自然也高兴。
    回到萧府的时候,浊夜拉着她进了房间,一定要看看她哪里受了伤。
    她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都说是误会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
    他一副不看就就不走的大义凛然的态度,往她面前一站,高高的个子居高临下的瞪着她,直看的她汗毛全竖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这女人,查高欢查的紧,高欢许给她那么多诱人的条件,她又不全部拒绝,她不愿意帮高欢做事,两面周全,握着他的手在麒麟阁一步一步的站稳,一个女孩子,只怕是很累的。
    语气缓和了下来:“我帮你看看。”
    屋子里炭火点的很旺,她脱下棉衣,浅蓝色的肚兜遮住了一半的梅花,那样娇妍不堪。
    背上错乱的鞭痕触目惊心,看的浊夜心疼不已,药粉轻轻的撒下,她紧紧的握着椅子,一声不吭的全部忍下。
    “从来不知道你也有伤,怎么都不说呢?”
    “说了又不能好得快些,白白叫别人笑话。”她穿好衣服,“那个,谢谢你教顾远练剑。”
    他放下药瓶,替她紧了紧衣领:“不客气。”
    “对了,你帮我个忙呗。”
    “成啊!”
    苏念那出那封写得像鬼画符一样的书信,“这上头写得什么东西!我一个字都看不懂!以后,他们要再敢写这样的东西送上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责罚一下,这影响仕途啊!”
    浊夜看着信,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临安的叛乱,苗头只是幌子,怕是要出大乱子,而这个麒麟王,必须要出面镇压!
    高欢的手已经伸向了临安!
    怪不得秋铭突然拒绝了高欢,原来他也是怕她深陷恶斗的漩涡中。
    如果她真的要去临安,那里那么乱……不行,得想个办法跟她一块去!
    “今天的点心好好吃啊!”苏念吃着黄金如意糕,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番,然后问道:“还有没有,再去做点。”
    林长玉摇了摇头:“这些,是浊夜先生做的。”
    “他做的!”苏念一边碎碎念那个不要脸的,一边很没出息的吃着,外焦里酥,这男人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异军堂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已经一连好几天没到她这来了。
    要不,去看看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否定了,去看他,那也太……放不下这个脸,不去不去!
    可,真的好好吃啊!
    望着门口,刚想着他,他就来了。
    “吃的挺香嘛!”他门口将袍子脱下来,抖去了身上的寒意才走过来,拿起盘子里她吃剩下的一半,毫不在意的放到嘴里,“味道果然好!”
    苏念白了他一眼,这不要脸的!
    “你最近忙什么呢?”
    她这是第一次关心他的生活,他有些受宠若惊,却极力的掩饰下去:“哦,没什么,异军堂,就那么些事。”
    “比麒麟阁还忙?”
    “嘿,我这不是刚加入夕决楼想表现的积极一点嘛!”他朝她挑了挑眉毛,心里直叹气,去临安之前,可不得把事情给先安排好啊!
    “也对!”苏念点头表示同意:“积极一点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身体,你身上,还有伤呢。”
    “哎。”浊夜笑呵呵的点头回应,他想:有伤真的太幸福了,她总是这么关心他,虽然知道只是随便说说的,不过就是很高兴。
    “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苏念打心底里夸了一句,这人生的白,脸长得好,个子也高,应该这么夸:你穿什么都好看!
    今天她又是关心他又是夸她的,他笑的眼睛都能眨成星星眼了。
    “马上要元宵了,跟我出门逛逛?”
    “元宵那天,我跟清辉约好了喝酒的。”
    “推了!”
    “……”
    受了她一个大白眼,他撇了撇嘴,突然亲了她一口,见她气得要打他,风似的逃了出去。
    当晚,清辉亲自来到萧府,直接了当得说道:“元宵那天我有事,你不用来了。”
    “哟哈,你丫说话注意点!”苏念恶狠狠的瞪了他,他这什么态度,是他请她喝酒,又不是她死皮赖脸要去的。
    “我……”清辉脑子里还留着浊夜恐吓他的神态,那货居然说,他要是敢在元宵跟她出去,就把他身边所有的男人女人全部勾引走,他相信那个男人做得出来,而且,做得到!
    她现在是麒麟王,不是当年那个性子柔到不行的小丫头了,早早的就跟她约下来,时间必定也是提前留好的,没办法派人把她打发了,只能亲自登门道歉了。
    “萧悦啊,那个,我……”他有些欲哭无泪:“元宵那天,你也知道,我女人男人太多了,一个个宠幸不过来,这不最近忙死了,他们都巴巴地等着我呢!”
    听他说的可怜兮兮的,只能翻了个白眼:“清哥哥啊,你要注意身体啊!这么折腾可不行,你瞧你瘦的!”
    听她说自己纵欲过度,他内心里狠狠地骂了浊夜一顿,那个神经病,他跟她喝酒也碍他事了啊!纵欲就纵欲吧,好在她松口了。
    他讪讪的笑了笑:“那,我回去啦。”
    “我送你。”
    元宵那天,浊夜握着她的手,坚持要跟她单独出去!凌源在一旁被他嫌弃的不成样子。
    “今天是元宵,你让他找顾远玩去呗!”
    “顾远啊!”苏念偏着头准备拒绝,可见到凌源脸上隐约有期待的意思,“好吧,你去找顾远吧。”
    “那,您……”
    “她有我!”浊夜一把搂过她的肩,“快去吧,别让顾远小朋友等急了!”
    见苏念点头同意了,他这才离开。
    苏念身边没人跟着,她心里有些害怕,想回去换身男装却被浊夜死死的拉了出去。
    她紧紧的拉着浊夜的袖子不肯松开,浊夜以为她只是想跟他亲昵,伸手把她握在掌心,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浊夜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见她原本紧张地的心也松了下来。
    他有些奇怪,天还没黑呢,这丫头怎么怕成这样!而且,真的好乖!
    “苏念。”
    她抬头望着他,嘴里还嚼着糖球。
    “你给我也吃一个。”
    她眼中挣扎了很久,“不……不给。”
    佯装要松开她的手时,她妥协了,她居然妥协了!
    行至小巷处,见没人了,他早就急不可耐,强迫她跟他接吻,手也不规矩的摸来摸去,可她明明吓哭了,却不敢一个人跑开。
    坐在街边,她吃着各式的小吃,柔弱的模样让人生怜。
    “怎么回事?”
    浊夜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直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被吓坏了?
    她总是什么都闷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憋出病来。
    他的脸一沉:“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御香楼。”她回忆着那段痛苦的经历,“那时候,我一个人去苏州办事,没跟我的人联系上,被……他们把我……幸好那时候遇到了秋铭,不然,我现在就真成婊.子了。”
    他揽她在怀里,听着她抽噎,很痛苦的说出那段她深深地埋在心里、谁也不敢说的经历。
    梅花烙给她的心里压力太大了,每次低头看到这朵艳丽,总是会觉得自己是个婊.子。
    他拍着她的背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柔声的安慰她。
    晚上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打了他一巴掌,关了门靠在门上哭了很久。
    浊夜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开了门,他还在那里。
    “浊夜,对不起。”
    “念念,你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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