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夕决

缰绳死死的拉住，马蹄高高的扬起，停在了冥崖边上。
    秋铭愣愣的望着白茫茫的悬空，有一瞬间的恍惚。
    方平死死的拉住了他，生怕他想不开。
    白慕风传过来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五雷轰顶。
    “找，给我找！”他推开方平吼了出来：“生要见人，死……”他说不下去了，死？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你们，跟我去崖底！”
    在冥崖底下整整搜了七天七夜，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尸骨无存？呵，无存……
    蓝色的香囊被碎石勾得破碎，当年的情诗还在，他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手心：
    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卿同。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苏念，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苏念，我知道错了。
    大雪下了一年又一年，每天夜里，他都会将那份蓝色的回忆放在枕边，一如她还在。
    她的睡姿很不好，总要他压着她不让她乱动才行。
    被子打了一又一次，他毫不厌烦的替她盖了一次又一次。
    那时候，她就在他身边，他却没能看好她。
    他不愿意承认她死了，连一个墓碑都不肯给她立。
    他每天都会放一盘她爱吃的甜食在桌上，期待着哪一天回来了，盘子是空的，她回来过了。
    她的东西，他不让任何人碰，他说，她会回来的，这地方是她亲自选的，她喜欢住在这里。
    时光带不走关于她的任何记忆，十七岁的她，毫不顾忌的调戏他；十八岁的她，彻底地带走了他的心；十九岁的她——他失去她了。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对她吼一句，她想说的话，即便是别的男人，他会很耐心的听她说完，然后轻轻拍拍她的背，说一句：“我在呢。”
    总是要她等他，总是没时间陪着她，她所有的伤痛，都只能一个人咬牙抗下。
    苏念，天下都在我手里了，我可以每天都能陪着你了，每天都可以见到你，我还想跟你生几个孩子，然后，每天看着你笑，听你跟我说你所有的事情。
    苏念，我的手已经可以握住一切了，可偏偏没了你。
    这天底下，我可以找到很多苏念，可里头，没有一个是你。
    那年三月，桃花铺了满街，他绕过明月楼，站在烟雨楼门口，恍惚又见她一袭碎花长裙，咬着糖葫芦看着里头。
    “慢点吃，回头再咬到自己。”
    没有人回应他，前尘一页痴，他进不去，也不肯走。
    有风雨飘至，长桥上的人纷纷避雨。
    这是一个盛世，一个他的手创造出来的盛世。
    酒一杯一杯的喝了很久，还是二楼原来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底下的一切。
    晚风如约而至，他想醉，可酒量太好，竟是不能的。
    趴在桌上，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趴在桌上等了他五天，最后，伏在那里哭泣。
    颤着肩膀，他也在哭泣。
    缓缓地闭上眼睛，那些一想起来就地动山摇的情节，却是万箭穿心又一次。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公子一直愁眉紧锁，正巧我今天也没事，多叫了个姑娘，咱们聊一聊。”
    猛然抬头，没有丝毫的思索，他紧紧的抱着她，生怕怀里的人再次离开，喉间哽咽的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周边……还有……”
    “苏念，苏念。”对上她唇吻了上去，眼泪的味道腥咸，他抱着她进了最里头的那间房。
    轻轻地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仔细的凝视着她的脸，“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右手依旧使不上力，运了力让药酒更好的挥发在她膝盖的旧疾处。
    人在怀里，终于在他怀里了。
    那般小心翼翼的温存，她胸前的梅花依旧鲜艳。
    唇舌轻轻的咬上去，听着她喉间的嘤咛，眼泪不知怎的再次落下。
    大雪天了，她已经苦成那样，他还骂了她。
    “苏念，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