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希望你快乐

 
  我说，那我不会。 
  然然说，我教你。 
  我说，好的。但你一定要认真地把三年级的数学内容都教会我。 
  然然说，好的。 
  我问然然，每天在学校要上多少小时的课。 
  然然算了一下，每天大致是五个多小时。 
  我说，我们减为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 
  然然说，好的。 
  然然忽然伸出胳膊，让我打一下。 
  我说，干什么？ 
  然然说，你还真多事，让你打你就打一下吗。 
  我说，那我可使劲打啊。 
  然然说，打吧，使劲打。没关系。 
  我拿起拳头，在她的胳膊上磕了一下。然然吸了口凉气，收回去。自己又在胳膊上咬了一口。 
  然后认真地说，疼，真疼，我不是在做梦。太好了，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   
  137、一泡狗屎   
  我和刘真然有一个无法讲给别人听的故事，叫《粑粑撅历险记》，讲的是一个身上有很多缺点的孩子被一个巫婆变成了一泡屎，失去了曾经不在乎的生活，只能到处流浪，受尽了委屈但最终通过自己的勤奋、改正缺点等等重新变回了一个人，而终于懂得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女儿非常喜欢这个关于一泡屎到处历险的故事。 
  我之所以把这个故事当成是我和女儿之间分享的故事，是因为我害怕别人难以接受这样的主人翁。每次去电视台做节目，我都反复地提醒孩子不要讲脏话，这个脏话就是屎。 
  这个屎的故事是我编给孩子的故事。包括我们之间的对话也经常会出现屎这样的字眼。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对文明的理解，文明不仅仅是放在外表上的，重要的是心灵。屎是万物的一部分，就存在于我们的肚皮下面。是人生产和制造出来的，不是什么不能入画、入文的东西。 
  人最需要干净的不仅仅是肉体而是心灵。心灵要是脏了，比屎要难闻的多。 
  而且，屎还关系到创造力，为什么屎就不能成为一个童话故事的主角呢？当然有人会说，世界上的万物有如此多的东西，为什么就一定要用屎去做个主角呢？这个理由我也能接受，不过，我是个天生就好奇，就有着不同寻常思维的人。所以我愿意用屎去做一个我的童话的主人翁。 
  我认为这很重要。 
  中东战争中，以色列曾经奇迹般地考证出一条千年前罗马军队曾经走过的古道，然后通过这条古道神奇地打败了埃及军队。 
  人们在赞赏犹太人的战斗力和军事天才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民族相信奇迹并且勇于探索的精神。 
  当然，这些想法一直深埋在我的心里。从不对外人说。所以我也告诉然然，爸爸跟你讲的很多东西是不能告诉外人的，比如说《粑粑撅历险记》。 
  可是，有一天，然然拿回来一张光盘，叫《多基朴的天空》，是一个韩国的动画片，然然看的泪流满面。 
  这个动画片的主人翁是一泡狗屎。 
  这是根据1969年韩国作家权正生创作的一个童话故事改编成的动画片，讲的是一泡自卑的狗屎，感叹自己不如泥土，不如落叶，害怕死亡，但最终和雨水、种子、泥土一起成长为花朵的故事。 
  整个故事无限的美丽，动画制作的非常精美。村庄、天空、土地、季节，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给孩子看的动画片，配以韩国一个著名钢琴师的钢琴伴奏。深深地打动和震撼了我。 
  当然，震撼我的不仅仅是动画片的技术，更震撼我的是这个绝妙而美丽的故事的主人翁是一泡狗屎。 
  我一直自负我的想象力和我的文字创造能力，自信我的思想和表达能力没有受到更多的约束，所以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棒，可是看了这个《多基朴的天空》之后，让我不得不收回这个自负，忍不住就想对这个童话的作者、动画片的导演以及制作人员深深地鞠躬。 
  这个故事甚至改变了我对韩国文艺的看法。他们不只是能制作技术精湛的爱情故事，他们还拥有伟大的创造力和深邃的思想。 
  当然，我还是会自负我和我的女儿未来可能创作出同样有想象力和充满创造力的作品，可是我将永远惭愧的是这个童话是作者在1969年创作的童话。 
  那时候，我连个人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个受精卵。 
  当然，我也有自豪的地方。刘真然不仅仅看懂了这个很多同龄人难以理解的作品，而且和我一样被深深的震撼，你能理解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看懂了这个故事，并且为之感动和流泪的情感吗？ 
  这一年，刘真然已经能够和我一起看奥斯卡获奖影片《美丽人生》等等诸多的电影。已经能够流畅而真诚地和我交流她对生命、战争、死亡、宗教的认识和看法。 
  能够因为一泡狗屎在雨水中结束了生命，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但最终成为了花朵而感动地流下她九岁时的泪水。   
  138、写给未来的信   
  亲爱的女儿： 
  你好！ 
  当你十八岁的时候读到这封信时，你应该经历过自己的初恋，有稳定的或者不稳定的男朋友，有自己稳定或者不稳定的收入，有自己明确或者不明确的理想，总之，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充满了期待。 
  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是这样。觉得世界真的很大啊，人生也很漫长，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爱情、婚姻、事业、成就等等。 
  可是，你读信的时候我已经是五十四岁了，即便是写信的三十六岁的此时，我已经觉得人生太快了，一恍就过去了。世界也并非我们当年想象的那样大，我开始怀疑青春时我追求爱情，事业的意义和价值。 
  当然，这么说，你一定难以理解。没关系，当你读到这里的时候，你可以放下信不再读下去，就记得下面这几段话就可以，剩下的等你三十岁的时候再继续读。 
  一、宝贝女儿，你所经历的所谓的爱情，尽管每一次你都会感到很伤心，觉得自己投入 
  了很多，但是对于整个人生来说，每一段情感都太微不足道了，就好比我每搬一次新家，都会使劲地安装或者维修那些质量不可靠的抽水马桶，耗费了很多精力，修好了会为之高兴，没修好会为之叹息和沮丧乃至愤怒，但是，这些不可靠的马桶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基本不值得一提。所以，如果，某段情感让你激动或者伤心了，相信爸爸，过些日子一定会好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以读书，可以旅游，可以写作，可以读颂经典，可以做慈善工作。然后你就会觉得那些所谓的情感，真的没有什么。要知道，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智慧更重要的东西，那种洞察人生真相的智慧，会让你从无知中解脱出来。如果你还是很难过，觉得难以解脱，那么你就回忆一下你小时侯爱吃的棒棒糖，每次和弟弟抢棒棒糖的时候，你都会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可是，现在你还会觉得棒棒糖是你的最爱吗，还会为当年的得失耿耿于怀甚至痛苦不堪吗？当然不会，人生会有一些小的记忆，就如同那些棒棒糖。 
  二、你会遇到很多朋友，这些朋友性格不同，社会地位也不同，有和你要好的，也有 
  嫉妒你甚至中伤你的。不要介意，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的经验是每一个人在人生的过程中都会遇到种种这样的问题。还有，如果你愿意上大学或者在类似的学习机构里学习的话，你会看到很多你过去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老师的无知，制度的刻板和人心的寡廉鲜耻，这都是正常的，没有什么，你从小就和爸爸一起阅读和了解历史，你知道，人类社会从来都不是完美的，都是有瑕疵和缺憾的，曾经有个高僧跟我说，二十四史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太残忍了。不过，你要相信，人类以及人类文明能够延续到今天，人类就肯定是有光明的一面。那些光明存在于每一个有知识和见解而心地善良的帝王的内心，更存在于我们每一个善良的普通民众的内心。 
  你还会遇到东西方文化和经济上的差距，不要被表面的现象障蔽自己的眼睛，你要相 
  信自己的祖国的未来，自己民族的文化。这才是你和世界交流的基础。只要你一直心存一颗善良的心，智慧的心，去善待他人，善待一切生物和大自然，不计较他人对你的中伤、诽谤和诬陷，那你会一直保持着一个快乐而高贵的心。相信我，三十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善良而智慧的人会一直倒霉下去。你爸爸我在事业上就经历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过程，从相信自己的能力、才华，到相信善良、忠厚，结果前者并没有让自己生活的更体面，而是后者令我感受到了物质和精神的愉悦。这一点在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中也同样会显得非常的可贵。值得你将来借鉴。 
  三、宝贝，你会真正接触到金钱，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创建了一个企业，也会给你留下 
  很多的稿酬，版税等等，你其实可以嘲笑爸爸其实很老土，使劲地赚那么多钱的目的完全是因为无知，因为爸爸经历了一个非常贫穷的社会，当中国的经济开放了之后，我这个穷光蛋就像饿了多年肚子一样忽然进了一个食堂，不管能吃不能吃使劲连拣带拾地捞了一满碗，然后一满筐，然后一满缸，后来打着嗝才知道，人的一生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的钱，于是就想到了捐献和慈善，而这时也因为自己的贪婪，浪费乃至挥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