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

只能叹气，“去了晋辕，又能如何？”
  “与你来西祁的感觉一样。只要自身不在利益之中，便不会有争斗。去了晋辕，至少能让我先喘口气。否则，还没被害死，就先发疯了！”沙薇迟疑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着落，不能肯定任何决定。琉璃看在眼里，心情同样不好受。故作轻松的摊了摊手，“你们两还真是天生注定的兄妹。一个天性单纯，却偏偏把自己往死里推。好不容易逃出深渊，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去争斗。另一个明明颇有手段，却只想着怎么装傻。生来就是要算计的命，竟然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逃走。你们自己说，奇不奇怪？”
  互相看了两眼，谁也不能否认这番话。冽楚璇阖了下眼，算是调整心情。然后盯了琉璃一会，简洁的命令道，“你出去！”
  “凭什么？”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有事要和薇儿说。”琉璃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又挤到沙薇身边，“真是好笑。我与丫头之间没有秘密。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凭什么要我出去。丫头说对不对？”
  “薇儿的事，和你什么关系。别硬缠着我妹妹！”
  “还用问吗？你妹妹可是我的人。”
  “那也是下辈子的事！”一针见血的反驳让琉璃顿时哑口无言。看着两人的争吵，沙薇真觉有些莫名的可爱。不过冽楚璇应该是认真的。担心会不会真有重要的事，她对琉璃柔声道，“不如你先出去等等。一会我做好吃的补偿你可好？”
  琉璃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丫头说话好听。如此，我便让一步。”临走时不忘对这冽楚璇回上几句，“难为我那么辛苦的帮你，就这样回报人家啊。我记住你了。下辈子丫头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可要你做牛做马来解气！”任性的言论听得两人同是无可辩驳。待到帐连重新落下，沙薇才再次开口，“哥，你别介意。琉璃是故意跟你吵的。多半是希望能让你心态放轻松一点。”
  “我知道。所以才把他当朋友。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她不理解，“这话何意？”
  “我是说你与琉璃。这样真的好吗？”冽楚璇无奈叹息，“你知道他，终究和我们普通人不同。说不定到最后，只能让双方痛苦。趁现在收的住，把心拿回来。否则今后恐怕想后悔都来不及。”
  原来他要谈的竟是这个。沙薇心情沉重，她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不止如此，她与琉璃之间还横着太多的东西，比如时间，比如洛景鸢。正是因为不希望伤害到彼此，才有了刚才的谈话。可琉璃那么执着，执着到她不忍拒绝。当然，本身也是喜欢他的。在感情面前，好与不好就不是个人能够说的算。反正这种事没有准确的答案，就看开一点。如同刚才所说，若真有下辈子，定然不负君心。
  “没有好不好。只是不希望再负琉璃。赶走他一次，我体会到很多。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到了此刻，问心无愧便是。”
  “……也罢，你们决定就好。这事，并非我应该过问。”说罢，起身欲走。是沙薇及时叫住了他的脚步，“哥，谢谢你。不过……为什么？即使算上我昏迷的那段时日，你我相识，也才不足两月。你为何要待我那么好？”
  冽楚璇背对着这里，声音低沉许多，半晌之后，才缓缓道，“你可记得前几日在大漠练兵时，我曾告诉你，‘兄妹之间，无需那番心计’。并非是有多么深刻的亲情，只不过感觉到有一个不需要算计的妹妹。同辈之中，只有你一人如此。不照顾你，我去照顾谁？”
  这句话听起来太伤感，太揪心，太可怜。沙薇不自觉就禁了声。
  “你可能答应，若是哪一天你我之间牵扯上利益，提前告诉我，我会走得远远地。我实在不想……再多一个如同大哥一般的亲人。已经够了！”多有些疲惫的意味。说完之后，带着孤然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不禁感叹，这个世间，难道没有一个不需斗争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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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之后，漫天飞雪已成炎炎夏日。冰河飘满荷花，枯枝扬起柳条，连同吹来的风都带着阳光的味道。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段日子不过转瞬，再等冬雪降临，又是一年。但有些人不敢苟同，煎熬忍耐才过短短数月，真可谓度日艰难，六月好似六年。
  洛景鸢迈步在市集，喧闹的声音总会在他的周围清淡下来。一如往昔的容颜，更加冷漠的神色。腰间佩戴的玉佩，在阳光照映下好似一滴晶莹的眼泪。它仿佛是在悼念，一个刻骨铭心却又早早离去的伊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待到身处此景，才觉古人诗词可谓痛彻心扉。这句话，不正是现今写照吗？若还有不足，便是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悔意。为何命运弄人，偏偏选在他决心补偿之时将伊人带走？回忆起崖间那茫茫白雪，忽然觉得窒息。忙伸手握紧腰间玉佩，恍如那是唯一的救赎。
  “大人，大人——！”身后有人呼唤，引得周围人群侧目。他驻足回望，只见青岚满头大汗的匆匆跑来。或许是为解思念之苦，沙薇走后，他便把青岚放到身边来照顾。不想只是越发触动。等她跑近身边，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大人。是夫人，弥夫人她生了！”断断续续的回答还是勉强听清楚了。惊讶是有，但终是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顾。”
  “您……不回去吗？老夫人还等在那里，是不是先回去看看？”
  “告诉母亲，说我公事繁忙，抽不开身。若是弥千苑照顾不了孩子，便抱去给西媛。”说罢，继续往前走去。冷眼相待人来人往，对一旁热闹更是视若无睹。青岚眼睁睁的看着背影消失在人群，感触无比哀伤。六个月了，雪景早就不复存在。艳阳的温度却丝毫温暖不了那颗冷死的心。自从那日开始，洛景鸢几乎可算是失魂落魄。甚至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有心情问。是不是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事物能够再次令他动容？青岚同样措手不及，没有想到，那晚匆忙一别竟是永生相离。洛景鸢的心情，她感同身受。正因为知道何为心痛，才会连劝说都开不了口。
  直至傍晚，都在没见过自家大人的身影。原本清然安宁的洛府，渐渐变得如同冰窖。没有多余的心情用饭。在整理过洛景鸢的书房后，便到大厅等他回来。不想正好碰上了虚弱的弥千苑。不顾老夫人的阻止，一心要往大厅来。身后还跟着抱着孩子的奴婢。
  “哎呀，我的好孩子，你慢些。听母亲的，回去休息好不好？”
  面色惨白，身体虚弱，妆容失色，头发散乱。她颤抖的步子，一点点移进厅中。好不容易坐下，已渗了一头的冷汗，样子狼狈至极，“不，我不回去。我要等他。”边说边扫视着四周，迷茫的神色终于在看见青岚后露出了光芒。她急急起身，体能已然不容许，差点跌坐到地上，还好青岚适时拉着，“弥夫人，请您回房休息。”
  “夫君，夫君呢？他在哪，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奴婢不知。”
  “不！你知道。岚儿，告诉我他在哪里？”
  “弥夫人恕罪，奴婢的确不知。”
  弥千苑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再次泪如雨下，丝毫不见入门时的光华。她颤抖着从奴婢那里抱过孩子，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岚儿，算我求你，帮我找找他。告诉他，我和孩子都很想他。我们不要求太多，只要一点时间，至少抽出一点时间，过来看看我们，好不好？”
  青岚冷冷的别过脸。虽然看上去很可怜，也是没有办法的。她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去帮弥千苑。自从听说了事实之后，对这位弥夫人是又气又恨。没想到在甜美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这么一颗狠毒的心。如今的惨剧，都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老夫人伸开双臂，在一旁胆颤惊心的护着。深怕弥千苑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的孙儿给摔坏了，“千苑啊，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等鸢儿一回来，我便让他去见你，好不好？”
  “不！他不会来的。我要在这里等他。今次，一定要对他解释清楚。”
  “哎呦，等什么呀。你这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她一边扶着人坐下，一边劝说，“有哪个女人刚生完孩子就下床的？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啊。不休息好，哪有母乳来喂我的孙儿？别瞎闹了。走，跟母亲回去！”
  “不要，我要等他。”
  “那至少先把孩子给我。”老夫人没办法，只好动手来抢。结果弥千苑死死抱着，又哭又喊，就是谁都不给。估计是弄疼了睡梦中的宝宝，一下子哇哇大哭。声音凄厉，传遍整个大厅，甚为揪心。青岚看着眼前的闹剧，矛盾纠结。再这样下去，可是会伤到孩子的！他没有道理承受上一代的罪孽。终是狠不下心，她立刻向外跑。没想到要寻之人，恰好迈步进来。
        
君意何意（3）
  “——大人！”
  听见青岚的呼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唯有刚出生的宝宝在痛哭，惹得洛景鸢皱起眉头。他直走过去，一眼不看弥千苑。小心从她那里接过宝宝，重量一下转移到了他怀里。暖乎的身子，脆弱的生命，仿佛力道大些就能将他弄坏。这般体验还是初次，却迟迟无法对之微笑。相反，听着那凄厉的哭喊声，眉宇间的冷意是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