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志给集团领导汇报说,当时自己不在家,情况不清楚。一推六二五。参加开会的人也反映,会上根本不让我们发表意见,杨总先拍了板,谁敢说个不字呀,不挨整才怪!杨启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香港鑫宏基公司也来了传真,对资产评估与最近公司兼并服装厂提出疑义,要公司尽快做出解释,不行,就法庭上见。
集团借这事派纪委书记丁建昌带工作组到公司查账,传言公司领导层有重大经济问题。杨启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风刮得邪乎,说不定是一次强台风呢!
上午,他一个人憋在办公室里,心急火燎,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打电话找到齐豫生:“齐大主任,那份兼并合同能不能撤销啊?”
齐副主任说:“拉出的屎还能缩进去吗?小杨啊,你怎么也变成榆木疙瘩了?脑袋瓜不开窍,一堆下岗工人在手里,可以给市领导讨价还价,减免任务嘛!这些宝贝千万别当垃圾扔了,可以减免税收,一系列优惠政策,好多人想找还找不来呢。你千万别成井底之蛙,光看那片小天地,眼光要放远点儿,胸怀要宽阔点儿,改革步子迈大点儿,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没什么发愁的事啦!我正要开会,下次再聊,拜拜。”
杨启明本想找他理论、理论,让他对这烂摊子负点责任,倒被他说成井底之蛙,他心中的火燃得更旺了,一辈子精于计算,反遭人暗算,真想扇自己几耳光。“啪”他一巴掌拍在洗手盆边石板上,手生生地疼,大声骂了句:“齐豫生,你这个老混蛋!”
他回到大班台前。齐豫生倒给他了启发,找秦汉章打听一下税收减免政策,又找来苏清辉,交流一下对公司的看法。苏清辉老实地站着,杨启明说:“苏主任,请坐。”
苏清辉坐下,轻声问:“杨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最近下面有不少反映,你听到什么?”
“没听说什么,只是服装厂的人怎么安排?酒店只安排了几个,现在谁都想上岗。”
“暂时啥也别动,要知道,上岗容易下岗难呐!”
“是啊,我明白,现在来找的人不少,我们都推了,说公司还没定。”
“案子的事怎样?”
“答辩状递进去了,等着开庭。”
“你觉得有希望吗?”
“我看希望不大,欠债还钱,理所当然。齐豫生这家伙滑得像泥鳅,拉摊臭狗屎在那儿,叫我们擦屁股,咳,只怪我们没看清他的嘴脸。”
“底下人有什么说法?”
“说法多了,兼并吞进了一大笔债,整顿整得人人自危,改制压得大家喘不过气。”苏清辉抬头看看杨启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怎么把心里话都倒了出来?他的话直扎杨启明的耳朵,他发火了:“我又不是神仙,定的时候,你们个个举手赞成,一出问题,都成了缩头乌龟。”
苏清辉咬紧双唇,低头望脚。苏清辉畏惧的眼神,上次胡晓丽的样子又闪现了。苏主任话虽不顺耳,却是心里话,也是实情。现在企业领导走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之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混日子却过得潇洒,游刃有余,官场商场来回蹦,哪儿有油水去哪儿混,找谁说理去?欧阳倩文常说她爷爷的一句话,小败大胜可以当将军,小胜大败只配当伙夫。自己输的是场大仗,想翻身,难呐!苏清辉见他沉着脸,忙说:“我那边有事,杨总,你有什么事再叫我吧。”
《改制》二十三(2)
门又敲了,胡晓丽进来,满脸不高兴。他问:“胡部长,有什么事吗?”她仍旧不吱声,坐在沙发上,双腿紧并,眼圈有点红。他又问,“谁欺负你了?对了,上次我态度不好,错怪你了,对不起。”
胡晓丽听到他真诚的语气,开口说:“听说酒店安排下岗职工,培训也不让搞,是不是要把我们撵走啊?”
“没有的事,谁说的?”
“酒店上上下下都在传,员工上班都没心干活了。”
“完全是谣言,为什么谣传你也信?”
“不信,为什么不让搞培训?无风不起浪呀。”
“真见鬼,谁不让搞培训啦?”
“苏主任通知的,说暂停培训,对人员重新整合、调配。”
“那只是内部整顿,换换岗,让大家多熟悉一下,成为多面手。”
“服装厂的人是不是都要来呀?”
“没那回事,不是来了几个,干得怎么样?”
“干活挑肥拣瘦的,喜欢上班聊天,卫生做得不符合标准,婆婆妈妈的事多,老请假,挺难管的。”
“那怎么行!”
“她们说,上岗不如下岗,钱没多几个,累得人要命。”
“好,我马上处理,让大家放心,不会有人来抢饭碗的。招工培训嘛,你继续搞就是了。”
“好吧,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杨总,你要多保重身体呀!”胡晓丽的心里话,始终没敢说出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脸开朗了,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哼着歌:“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杨启明叫来苏主任,问酒店的情况,苏清辉说停止招工培训,是陈董事长的意见,下岗女工光拿钱不干活,天天吵着上岗,董事长想多安排些,让她们给社会做点贡献。杨启明不服气地说:“天天董事长、董事长,你要明白,是谁在管理!”
苏清辉见总经理发脾气,转口又说:“不过服装厂的老娘儿们确实不争气,形象差不说,要待遇,她们比谁都凶,论干活,一个比一个懒,都是大国营给惯的,她们要进酒店,四星还不扒两星去?按照国外惯例,用老娘儿们的,都是够不上星级的酒店,鬼佬还不跑光了?不行,放几个去房地产公司,搞搞卫生什么的,省得市里说我们不安排。”
他觉得苏清辉说得有理,齐豫生介绍了好几个在他手上,他一直没敢动,果然出问题了,他表态道:“干得好的留下,不行的回家,其余的,一定要考核清楚再定。我手上也有几个,让她们一块来试试,先安排到房地产公司,洗衣房也安几个,干些苦活累活,受不了,让她们主动辞职,别怪我们没安排。”
苏清辉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安排了不干,只能怪她们不争气,忙点头同意。杨启明还交代招工培训,照样进行,让在岗人员有危机感,酒店是人员流动最大的行业,不能只看眼前,要有后劲才行。苏主任接过他手上的名单,按他指示办去了。
杨启明抓起手机,拨通郎士群的号码,关机。他自言自语道:“这匹懒狼,睡到几点才起呀?”
《改制》二十四(1)
快下班,杨启明总算给郎士群打通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商量点儿事,郎士群爽快答应了。
随后,他接到潘家寓打来的电话,说:“银行同意把利息降一半,为改制做贡献,另一半正在做工作。听说外资对评估报告有怀疑,你可要做好工作,那可是按你们的要求做的,别把行里也扯进去。”
他嘴上说:“没问题。”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郎士群说到就到了,二话没说,拉他下楼,说:“听说你的球技不错,咱去比试一下,事好商量。”
杨启明拗不过他,俩人各自开车,直接去西湖高尔夫球场,来到球场餐厅,吃饭时,郎士群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吸着雪茄,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望着杨启明。得逼他再往前走走,不由问:“外商投资款怎么样啦?”
“咳,国资委也批了,可款一直没到账,还说要和我们打官司呢。”
“怎么回事?”
“说资产评估有问题,搞商业欺诈,他们消息怪灵通的。”
“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你们当典型,不少人想看笑话呢。”
“跟外商打官司倒不怕,只是当典型下不了台,老郎,你说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吧。”
“现在火烧眉毛,有什么好招,你快讲啊!”
郎士群见杨启明着急的样子,感到好笑。你牛逼烘烘了多少天,又登报纸,上电视,还在市里介绍经验,一下忽悠到空中去了,你都没想想,在香港注册间公司不跟玩似的?这次让你尝尝空空导弹的滋味,这炮打得还真准,十几家外商全打跑了,把你也打蒙了,一箭双雕,痛快。郎士群见杨启明面带难色,煞有介事地说:“让我考虑一下,办法总会有的,鑫宏基公司我给他们做过几单生意,认识他们老总,可以帮你疏通一下,外商可刁着呢,不见兔子不会撒鹰的。”
“如果外商不行,你干怎么样?”
“外商合同没解除,我想进也进不来呀。”郎士群婉言拒绝了。吃饭时,郎士群当面给外商打了电话,看来还挺买面子,杨启明问他怎么回事?郎士群说:“先打球,你赢了我,啥都好谈。”两人简单吃完饭,带球童下场。
杨启明有一段没打球,加上心事重重,他一号木杆平常能打二百六七十码,下场却找不到感觉,距离近不说,光右曲,球一下飞出场外,老被罚杆。开始输不少,幸亏铁杆较精准,一杆下去,球落在果岭的黄旗边,渐渐把比分追上来。郎士群欣赏杨启明的动作,他身子灵活,出杆、收杆干净利索。郎士群打球是野路子,姿势不行,效果好,两人杆数渐渐咬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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