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边都挨不上,这么小的胆。胆大就不怕走险棋,出狠招,治人往死里整。当前,我们公司首先废掉老齐的合同,去省市告他,把服装厂甩出去,再取消郎士群的施工合同,让他不敢再掺乎改制的事。”
“这恐怕不行,白纸黑字都签了。”杨启明觉得陈凯志老把齐豫生的事,往郎士群身上扯,牛头不对马嘴,无根不搭界嘛。
“还有外商,跟任广义签多好,保管让你日子好过。”任广义是陈凯志的老同学,在香港做多年生意,参加了这次改制投标。
“他出价太低,不可能给他签。”任广义出价才一块一,无根挨不上边,他明白陈凯志的意图。
《改制》二十五(3)
“哈哈,还是酒没饮好,只要酒到了,什么事都想通了。”
“好,干!”杨启明干完酒,话题一转问,“老陈,服装厂的事该怎么办?”
陈凯志说:“下岗工人,欠债的事我帮你顶顶,你让许市长把新任务减下来先,让企业喘口气。”
杨启明无奈地说:“这事恐怕不那么好办,尽力而为吧!外商资金迟迟不到位,还要跟我们打官司,你看?”
“现在谁都乘人之危,想看笑话呢。高调唱半天,又把价码降下去,报到国资委也不行,商场上让人牵着鼻子走,日子不好过呀!你最好回房管局,问题推我身上,反正我也干不了几年,你还去当公务员,那是多美的差事,旱涝保收,天天有人请,又不用动什么脑筋,现在多少人往回溜,李鸿章有句名言,世上最轻松的活是当官,官越大越轻松。人想活得轻松,还是当官好。”陈凯志说完,又跟杨启明干一大杯。
杨启明喝完酒,身子依在沙发背上,迷迷糊糊,嘴不听使唤地说:“老陈,如果任――务减不下来,账号又被一一封着,公司运转都――成问题,你说怎――么办?”陈凯志头靠在沙发上,望着他,眯着眼说:“你呀,还没饮好哇,老惦记那鬼事干什么?”
“老陈,你说――这次集――团来查――什么?”
“没――什么,不――就发――奖金的――事吗,他们亏――得一塌――糊涂,比我――们发――得还――多呢,上次给――的五百――万,也快花――光了。”说完,头倒在一边,喝醉似的,嘴里喃喃地,“今日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喝――凉水。”他身子一歪,呼噜声渐渐响起。
第三部分
《改制》二十六(1)
杨启明跟陈凯志喝酒,公司的事最终也没弄清头绪,好在从陈凯志口中摸到了内部消息。
他心情不好,下楼就吐,回家浑身发冷,嗓子疼。到抽屉里翻出两片磺胺药,服下去,睡觉盖床厚被子,闷出汗,醒来身子软软的,脚像踩在棉花上。早上,他吃完药,仍坚持上班,关键时候决不能倒下。他忙忙碌碌处理完公司事务,人昏昏沉沉的,天下起雨,湿漉漉的天气让他憋闷。
上午,他上楼找丁书记,一推套房的门,只见陈凯志坐在里面,正跟丁书记谈笑风生,他一进来,俩人便没了声音,陈凯志说:“我有点儿事,你们聊先。”告辞出去了。
丁建昌书记招呼他说:“杨总,你来了,啊,请坐。”
他在沙发上坐下,丁书记主动给他倒杯水,不冷不热地问:“今天没那么忙了?”
他低着头,诚恳地说:“最近工作没搞好,是我的责任,给领导添了不少麻烦,我尽力把损失减到最低程度。”
丁书记安慰道:“谁没点儿错,认识到就好。不过公司内部的事,没必要捅到市领导那儿去,影响多不好。”
“公司想搞股票增发,证监委一直要求决决集团侵占上市公司资金问题,否则不给批。”
“可以内部决决嘛,置换资产也可以,何必让简单的事复杂化,把内部的事社会化?”
“我们协调多少次了,集团一直没答复。”
“想当年分家,优良资产给了你们,债务、不良资产都在集团,贫富不均,饱的饱死,饿的饿死,有的债务顶也顶不住,天天赔笑脸,挨骂,日子不好过呀!你明白吗?”
“我是催急了点儿,这也是证监委的意见。”
“你眼里只有证监委、市领导,根本没把集团放眼里,市里追加一千万任务,钱怎么就有啦?你屁股要坐正,没集团的关照,哪有公司的今天。我问你,去年年终奖是怎么回事?”
“超额完成任务,多发些奖金还有错吗?”
“国企,发奖金是有规定的,几百万,说发就发,一人说了算,你还有点法制观念没有?”
“公司会上定的。”
“好像很多人都不愿意。股票的利润,没进公司收入,这怎么行?这样私分公款,完全是变相侵吞国有资产嘛!”
“去年任务完成了,准备放到今年进,也想避税,群众落实惠,大家都同意了。”
“谁也没签字,就你杨启明的大名,当时敢伸头,敢拍板,说不定成了冤大头。”丁书记说完,用手指指他的脑袋。杨启明一听,头上冒汗了,心里咚咚跳,会上同意的事,忘了补签名,只有自己一人在发奖金报告上签了字,忙说:“发奖金是陈董事长的主意。”
丁书记又说:“管他谁的主意,白纸黑字才算数。集团今年的利润,你也该考虑一下,凡事要从全局、大局出发,不能光顾自己的小山头,况且又不是你个人的钱,死守着干吗,给资本家呀?我奉劝你一句话,早交早主动,何必这样死脑筋。”
“公司改制遇到问题,打官司账号都封了,真的没钱。”
“没钱?账上趴三千万,你当我不知道?做人可要诚实。”
“那钱是贷来的,况且还要改制、还债,职工股票没上市,不少人来找我,这钱可是救命钱啊。”
“好了,好了,别扯这么多客观理由。你回去,写个情况送来,国家资产,不能个人说了算,要不非乱套不可,一座金山也得让你挖出个大窟窿,社会主义的墙脚还不让你给挖塌啦?”丁书记严肃地说完,摆手让他出去。
杨启明回到办公室,叫来秦汉章,问:“去年股票利润能否进收入?”
秦汉章说:“这笔账去年已审计过,现在节骨眼上,怎么好进?”秦汉章刚走,杨启明把苏清辉叫到办公室,问道:“能不能重搞一个有大家签名的发放年终奖的决议?”
苏清辉吓得腿软,脸发青地说:“现在谁都怕,还没弄出来就会跑到丁书记手上,真的不行。”他失望地摇摇头,让苏清辉走了。
《改制》二十六(2)
杨启明换了条思路,能不能再与香港鑫宏基公司或其他外商谈谈,降低一下门槛,这关口也许过得去?许林君的话十分明了,只有改制成功,实力派进来,那帮家伙看到企业的希望,不会逼那么凶,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企业又有新的生机。
下午,他召集有关人员开会,会上,他提出万一鑫宏基资金不到位,能不能降低一下门槛,为下一步重开谈判作准备。陈凯志说:“国企老板要保证国有资产升值,放在那儿,就是堆废铁,账上不亏,谁也没话讲。原来合同价那么高,突然变卦,谁说得清。搞改革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反正时间有的是。他们陪不起,我们可陪得起,耗上十年八年,我们也不在乎。”
陈凯志说完,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杨启明,好像他跟外商串通一气,中饱私囊。杨启明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言语。陈凯志老是阴一套、阳一套的,只要自己提出方案,他必然反对,好像把事搅黄,他就高兴,真是天下怪事。想当年,他办企业的锐气跑哪儿去啦?
开完会,杨启明回办公室,掂起沉甸甸的笔,写了“关于年终特别奖发放情况汇报”几个字,头脑乱糟糟的,眼前一片昏花,怎么也写不下去。这时,他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生疏的嗓音说有要事相告。他本想骂几句,无奈身子没劲,加上人处在危机中,警觉高了许多,答应晚上八点见面谈。
当杨启明来到昏暗的威尼斯酒吧,手抹了把脸,甩去伞上雨水,见一个手拿《时装》杂志的年轻人,坐在靠墙角的圆台边。他走过去,说:“我是杨启明,你找我有什么事?”年轻人拿开挡在眼前的杂志,说:“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杨启明坐下警惕地问。
“先要点儿东西喝吧!”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
杨启明象征性要了两杯红酒。年轻人喝口酒,说:“这酒味道不错嘛!”杨启明要杯白开水,喝下药去,酒杯摸也没摸,问:“东西呢?”
“我带来了。”他说着从杂志里摸出一张照片,递到杨启明手上。
杨启明一看,心抽紧了,脑子响成一片,像长城“轰”地一下坍塌了。他忙把照片反扣在桌面上,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喝干杯中酒,说:“你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好汉做事好汉当嘛!”
杨启明一把撕碎照片,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想干什么!”
年轻人脸变白了,掰开他的手,小声说:“有话好好说,照片我有的是。”他又从杂志里摸出一张照片,扔在桌上,男女床上的裸体镜头,让他不堪入目,杨启明额上沁出颗颗冷汗,赶紧把照片翻过来,有气无力坐下,说:“你想敲诈,条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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