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那当然,娘儿们一辈子不说个爱字,爱就爱到骨头里。”
“你们蒙古人真不简单,马背上的民族,还出了称霸世界的成吉思汗呢。”
“咱个个是马掌锤子砸出来的,硬朗。”
“难怪你长这么壮,打球的姿势不咋地,球打得那么远。”
“打球跟甩套马索没啥两样,要会使巧劲才行。”他说完出门,掂起一号木杆,小白球放在T上,双脚稳稳扎住,弓膝撅屁股挺胸,一挥杆,“啪”,球在空中划出一条白色弧线,落到二百码开外的地方。潘家寓站在旁边,连声赞道:“好球,好球啊!”郎士群得意地笑了笑,把球杆支在身边,跷起一只脚,回过头问:“你小子过去常跟杨胖子一块打球?”
“是呀,他姿势标准,常帮我纠正动作。”潘家寓拿一号杆用力击球,杆打深了,球只跑出五十来码,他沮丧地摇摇头。郎士群说声:“臭球!最近你见他了?”
“没有。”
“我去了,嗨,遗憾呐!”
“是呀,本来过得好好的,杨总有啥想不开的?”潘家寓望着他,想寻个究竟。郎士群抬头遥望远方的山峦,眼圈有些湿润,一直沉默。
“老朋友出事,谁不伤心呀,你也想开点。”潘家寓安慰他道。
“他公司最近咋样?”
“还好,只是资金紧,急着要六千万,陈董事长找我想办法呢。”
“咱那五千五百万,最近想动动。”
“那怎么行?行里存款余额不足,你能不能再缓缓?”
“你别揣着银子装叫花子,哭哪门子穷?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做生意急用。”
“你总得帮帮老弟吧。”
“没啥可说的,你照办吧,两天内我用。”郎士群说完后,掂起木杆,狠狠击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球又高又远地飞向空中。他俩各自打着球。只听见“啪,啪,啪”单调的击球声,潘家寓再无心打球,打出的小白球,老在五十码左右滚动。他抬头见郎士群额间的疤,反射着耀眼的光,他似乎悟到了什么。待郎士群打完球,坐下休息,潘家寓若有所思的样子,感慨地说了句:“有些钱,当赚不赚,咳,遗憾呐!”
“你呀,天天发牢骚,肠子断了找谁去?钱掌柜,你想钱想得太多,难怪头顶那么亮。”
“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的不是自己的事。”
“呵,你啥时候学雷锋了,处处替别人考虑?”
“为人服务,其乐无穷嘛!”
“无穷个屁!鬼才信。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装圣人了。”
“你不是想参与凯粤公司改制吗?”
“没错,现在杨胖子走了,陈凯志这条老狗又来挡道,不行,就给他打官司。”
“拿什么先拿钱,动什么别动气,打官司,下策啊!”
“你这秃仙难道有啥好招?”
“你应该先把钱借给他。”
“老子借钱给他,有没有搞错?肉包子打狗,吃错药啦?”
“你先别急,老子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你是谁老子?”
“算你是我老子,行了吧?”
《改制》四十(2)
郎士群听完哈哈大笑,赞赏道:“痛快,痛快,老子听你的。”
“钱不耽误你用,转一圈马上回来,你先借,然后再……”他把想法在郎士群耳边说了一番。郎士群听后,仰起身子连声赞道:“好主意,好主意,真聪明绝顶,就照你说的办,事成后重赏,超额利息给你一半。”
“那就一言为定。”潘家寓主动伸出手来。郎士群没搭话,只点了点头,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潘家寓被他握得生疼,忙抽出手,兴奋地掂起木杆,顺手一挥,“啪”球直直飞向两百码开外。郎士群眯着眼赞道:“呵!臭球篓子也打出好球来了。”
《改制》四十一(1)
窗外飘着雨,天阴阴的,陈凯志挺压抑。
职工退股闹得沸沸扬扬,继续闹下去,自己乌纱帽也难保。名仕花苑第三期基础工程,本想承包给表弟做,可地盘上的钉子户就是不搬家,派人做多少次工作不管用,他还夸下海口,给一亿也不搬。你说气人不气人!他还让文物局出证明,说该小楼曾是二战时期日军侵华临时司令部,后改为日军官俱乐部,中国慰安妇告日本赔偿,这是铁证之一。让他抓耳挠腮,没了主意。过去拆迁,郎士群三下五除二搞掂了,不知用什么招?
陈凯志全部精力放在改制上,老同学任广义已回香港,电话交谈过,他资金不足,不知去哪儿弄这么大笔钱?任广义承诺划出较大股份,让给合伙人,只要筹措到资金,帮他解决困难,可以扔掉给阿爷打工的帽子,成为名副其实的老板,腰包快速鼓起来,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自己在位也就几年工夫,时不待人啊。
屋外阴霾的天气罩在他心上,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十天前去医院,也是这种死沉沉的感觉。他坐在杨启明病床边,掏心里话说:“老杨,你太累了,好好歇歇吧!人牛的时候,距倒霉也不远了,你信吗?反正我信。咱们是耗子钻水沟――各有各的路,命中不济,谁也没法儿。说句实话,人一辈子向上攀呀攀的,目的真达到,心也空了,天天累得要命,不是人过的日子。”
“丁零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接,潘家寓说:“老陈呐,款子的事,银行贷款已收紧,不过已找到拆借对象,正在落实,情况明了我再告诉你。”
“好啊,好啊,谢谢你啦!”陈凯志用手指梳理头发,高兴地说。
“要谢也别谢我,该谢谁谢谁吧。”潘家寓客气地说道。
“一定,一定!”他还想问问情况,那边电话挂了。陈凯志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潘家寓雪中送炭,真是顺风顺水,天助我也。有福不在忙,无福跑断肠,哗哗的票子在眼前飞,他仿佛已坐在亿万富翁宝座上。他合掌对雄鹰膜拜,苍天保佑,天鹰开眼,只要发财,我一定天天给你烧香敬拜。这时,办公室门“咚咚咚”响,他打开门,李娜莎便大声吆喝:“陈董事长,这回你可高兴了,达到目的了吧?”李娜莎说话阴阳怪气的,尖利的嗓音响彻走廊,气得他扭门把的手都在抖。
“杨太,有话进屋慢慢讲吧。”他赶紧让开路,李娜莎走进办公室,把肩上的包一把甩到一边,一坐下,沙发“吱”响了声。服务员倒好茶,放在茶几上。他见沙发被李娜莎压下去一个窝,心想,这大屁股女人屁股沉,难缠着呢。他关紧房门,为争取主动,他抢先开了口:“杨总出事,我们都很痛心,这么好的干部,不小心出了事故,谁都难过,如果能替他,我都情愿。我们之间感情是深的,他年富力强,应该好好活着,为企业多做些贡献。”他坐回大班椅上,摘下眼镜,拿纸巾擦擦眼角,话音更低沉,“他出事我是有责任的,不过我们也在尽力抢救,最近,他恢复得好些了吧?”
“好个屁!跟活死人似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外面都传是你害死的,你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感情深呢,呸!真无耻。”李娜莎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恶狠狠瞪着他。
他气得一时语塞,戴上眼镜,稍静静神,眼望桌面,说:“你心里有气,我也理解,可不能无中生有哇!出事的晚上,我和杨总不在一起,你是知道的。工作中有分歧、矛盾是正常的,谁也没逼杨总走那条路。”
“你背后告状,工作上刁难,当谁不知道?事到如今,倒霉的是我们孤儿寡母。”她身子滑下沙发,溜到地毯上,双手拍打茶几,杯子倒了,茶水淌到她身上。她痛哭流涕嚷起来,“我的妈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杨启明,你这挨千刀的,怎么忍心丢下我们不管啦……”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天喊地,嗓门又大,把陈凯志给哭晕了,难道杨总真的死了,不会吧?他扭身进了卫生间,锁上门,拿手机给看护的人打电话,小张说:“还是老样子。”他才放下心。他情愿关在卫生间,让耳朵好受些。要哭就让她哭个够,发泄完了再说。
《改制》四十一(2)
外面哭声骤然停了,只听见卫生间门被捶得“咚咚”响。李娜莎又吼起来:“你个老滑头,躲进厕所干什么?”
“你稍等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他连声应承。
“还董事长呢,一遇问题就往厕所里钻,你是个什么玩意儿?”门被捶得更响了。
他赶紧开门,见李娜莎站在门边,气鼓鼓的样子,悲痛的表情已烟消云散。这人怎么跟演员似的,说哭就哭,说止就止,真委屈她的才能,哪天登上舞台,说不定是颗闪亮的星呢?李娜莎见陈董事长不吭声,自己闹半天,一点不管用,真是块当领导的料,在家准是模范丈夫。屋里一下静下来,“嗡”苍蝇飞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陈凯志倒觉得不正常了,于无声处听惊雷,她一定在积蓄力量吧?
李娜莎知道这样闹下去不会有结果,杨启明医药费还靠公司出,一天要花不少钱,人只要不咽气,就有工资拿,还能弄点补助,对陈董事长这号人,来个下马威就行,见好就收吧。她稳稳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擦擦眼泪,抽噎两声,用纸巾擦拭身上的茶水,头也不抬地说:“陈董事长,启明的事你一定要管到底呀。”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