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眼镜,躺下来,柯慧琴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想着想着,睡着了,做起美梦。柯慧琴优雅地荡起秋千,他站在前面观看,秋千越荡越高,柯慧琴手突然松了,从秋千上飞出来,扑进他的怀里,猩红的唇紧贴他,他用力亲着,嘴里甜极了。哈喇子流到枕头上,濡湿一大片。
《改制》五十四(2)
没想到,柯慧琴的大箱子果然派上用场,天天换一身衣服,跟时装模特似的,成为男人目光的聚焦点。柯慧琴挽起他臂膊,他有王子的感觉,世界都踩在脚下了。坐电梯到山顶,夕阳晚照,映得她脸蛋红彤彤的,艳丽的晚霞,是她的眼神,又灿烂,又动人。单身男士跟柯慧琴合影,幸福全跑脸上,瞧,他们笑得多开心,个个乌鸡眼成月亮弯弯,柯慧琴满不在乎,把梁声气得够呛,一个女孩子家,跟谁在一起照都可以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嘛!还笑得甜蜜蜜的。那天下午,柯慧琴又跟别人照相,他变成老阴天了,眼眨巴个不停,一路没笑容。待柯慧琴挽着他臂膊,说:“我再不跟别人照相了。”他的乌青脸,才渐渐阴转晴。
由于柯慧琴照相,还引发了矛盾。一位与女友结伴而来的男士,把柯慧琴的倩影拍在了数码相机里,晚上被女友发现,两人大吵一架,闹着要分手。梁声跟男士住一屋,赶紧跑去做工作,他解释道:“我的相机里没胶卷了,这张相片,是我让他帮拍的,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真不好意思。”他俩才和好如初。
随后,旅行团又去凤凰城,这坐落于沅江边上的小城,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故乡。他们坐上“咯吱”作响的木船,望着那参差错落的高脚屋,黑黑的瓦顶,木制的板墙,原木的房基,显得陈旧苍老,岁月的沧桑永驻在那儿,乡亲们闲暇的生活与悠闲的江水一样和谐。他仿佛看见沈从文笔下的翠翠,看她扭动的腰肢,划着浆橹,缓缓在江上穿行,江水在脚下“哗哗”流淌,哼着一首古老沉郁的歌。柯慧琴头靠在他肩上,长长的发丝随江风飘散,他闻着风中飘来的发香,心都醉了。一路上的景,惟独这儿最美,她的腰肢比摇摆的柳枝还柔,情意比沅江水还长呢。船到江边,他直抱怨船咋划这么快呀!
六天旅游,眨眼间过去,虽想象中的机会没露面,不管怎样,跟柯慧琴的感情巳有所加深,也值得。他和柯慧琴兴高采烈回到家,吃完晚饭,待他打开电脑,登陆证券网站,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片星光,他惊呆了。
他刚走,股票暴涨起来,连涨三天,不少股票一天一个涨停板,他的股票也在其列,正是抛股的好时机,全错过了。原来国务院公布了暂停全流通的消息,一路上,他连续几天被人叫去打牌,玩累后,倒头便睡,进入与柯慧琴温存的梦乡,连电视也没顾上看。现在股票正一路狂跌,抛盘很重,怎不让人揪心?柯慧琴早不请、晚不请,非关键时刻请去旅游,这下好,几十万没了,公家那儿亏得更多,怎么办?还说送我两件夹克,这下成百上千件都不见了,他往自己脸上狠扇一耳光,骂道:“你这笨蛋!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明白了吧!”
晚上,柯慧琴煮了锅饺子,叫他去吃,他木呆呆望着电脑屏,一动也不动。柯慧琴看他傻子似的,在门口埋怨:“给你脸,你都不要。”他抬起屁股又坐下,嘴上小声应了句:“还有啥脸呀?几十万都打水漂了。”他无力地摘下二胡,拉起《二泉映月》,沉浸在忧伤曲调里,瞎子阿炳似的,声声诉说心中的哀怨。
回来后,他天天泡在大户室,眼盯屏幕,手指头在键盘上敲,股票根本抛不动,他只能几手、几手小心翼翼往外出。屏幕像掉进了白菜地,满眼菜叶子,只有眼里血丝是红的。他看着看着,绿色变成黑色,像日本飞机投掷的炸弹,一个劲往下扔,炸得他心惊肉跳,开盘没多久,股票趴在跌停板,死活起不来。他快急疯了。
他给证监委的同学打电话,没人接,发条信息过去,回话很简单:你看着办。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他收市回家,脸色像霜打的白菜叶,灰里透青;身子软塌塌的,见柯慧琴连招呼也不打,一点生理反应也没了,倒床上便睡。
待梁声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把陈凯志吓一跳。只见他下巴尖尖,胡子拉碴,三根筋挑起一个头。十来天不见,人咋变成猴精了?只听说猿猴进化到人,没见过人回到猿猴时代的。陈凯志以为他家出了大事,问道:“家里出事啦?”
《改制》五十四(3)
原来他以陪家人看病请假去旅游的,也就顺口答道:“还好,母亲没啥大病。”
“那你怎么这个样子?”
“担心,只是担心。”
“孝子,好!孝顺父母是好事。”
“董事长,出事了,股票情况不好。”
“不是大涨了吗?”
“又大跌了。”
“股票这玩意总是涨涨跌跌的,谁也不是神仙,算得了那么准?亏多少?”
“八百来万吧。”
“啊?亏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早吱声呀!”陈凯志的心一下抽紧,气短了,脸一下子憋青。他赶紧服下两片心得安,身子靠在椅子上。梁声站在那儿,腿打颤,话也带颤音:“董事――长,你――没事――吧?”陈凯志抚摸胸口,沉寂了一会儿,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熊市来了,股票卖也卖不动。”
“你怎么搞的,活见鬼!”
“董事长,我也不是神仙呀。”
“你可是个大活人,鼻子底下有张嘴,可以讲嘛!”
“我想等等,没料它垮得这么快。”
“你说怎么办呀?”
“再熬熬,也许有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你给我盯住,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好,董事长。”他唯唯诺诺地去了。陈凯志见他骨瘦如柴的样子,这只海龟,八成从北冰洋爬回来的,一脸晦气,哪儿有点儿热度呀!看来这条固若金汤的防线也快崩溃了。
当天上午,陈凯志请来的省里的几位专家,鉴定画,也说是假的,没听到一点儿反对的声音。本想多花钱买回个好结果,没想到这帮老家伙还不吃这一套,坚信他们的眼力。如果这画的事传出去,股票还得往下出溜,陈凯志请专家们吃顿午饭,也没敢在酒店请,怕服务员听见传出去。餐桌上,专家的话把他喂饱了,连点儿胃口都没有。
“张大千的画肯定是贾小百仿的,画风都像。”
“齐白石的画像是韩黑子画的,这帮美院学生,啥事不好干,非去干这没良心的事。”专家们在桌上津津乐道地谈论,陈凯志越听越不是味,筷子夹什么菜都吃出稻草味儿,肉嚼也嚼不动,像牛皮筋,没动几下筷子,饭就吃完了。
他送走专家,回到办公室,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话一点儿不假,看来名画被窃是真的。他抠了抠发痒的小腿,掉下几块白皮,心不在焉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不留神,膝盖碰到茶几上,生生地疼,他弯腰揉着腿,这又痒又疼真不是滋味。咳,人一旦倒霉,走路碰大腿,喝凉水硌牙,放屁砸脚后跟,简直臭到家了。
这时,秦汉章进门向他汇报:“今年经营形势不乐观,亏损已成定局,都因名仕花苑项目三期工程拖了后腿,上交任务又重,董事长,年终财务报表怎么做?”
“报亏损怎么行?无论如何也得盈利,要不,股票非一落千丈不可!”
“会计师事务所的报告呢?”
“你去做做工作,多花点儿银子,有几分钱盈利也是好的。”
“这不是造假吗?公司刚批判过,还得多缴税。”
“不说假话做不成大事,不做假账办不成企业,这道理都不懂?我们宁可为国家税收多做贡献,你只管办就是了。”
“好吧,我跟他们再商量一下。”
“花多少银子一定要办成。”
“好。”秦汉章答应后出去了。陈凯志明白,企业亏损,社会影响大,自己能力受怀疑,位置也难保,这乌纱帽可重千斤,摘掉啥都没了,真是烂眼睛招苍蝇――倒霉透了。他无力地瘫在椅子里,头裂裂地痛,他手伸进头发,按摩头顶,油亮整齐的发型顿时成了乱鸟窝,也顾不上那一丝不苟令他自豪的大背头了。
秦汉章刚走,苏清辉又进来,手里拿份材料,对陈凯志说:“董事长,法院来传票了,那批跳槽的员工告我们。”
《改制》五十四(4)
陈凯志头上“嗡”地响一声,脑袋一下大了,气愤地说:“有没有搞错,他们炒老板的鱿鱼,反过来告老板,简直无法无天。”
苏清辉解释道:“法院的人认为公司必输无疑,要尽快进行调解,越主动越有利。”
他接过传票、起诉书一看,头发晕,委托代理人栏模糊地写着欧阳倩文几个字,再戴上眼镜仔细看,没错,就是她,他肺快气炸了,“啪”地把起诉书用力拍在桌面上,振得头发歪七竖八地跳,气急败坏地说:“欧阳这小女人,报复心咋这么强,老子也没亏待你呀!”
《改制》五十五(1)
欧阳倩文的律师事务所越来越红火,她经办的盗窃案取得突破性进展。
经故宫博物院专家鉴定,几幅被偷窃的画是假的,属高仿性质,绘画水平较高,曾做旧处理过,用的画纸、印油都是老的,才让公安的行家看走了眼,这批画虽系仿品,也属上乘之作,起码值二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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