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花烟雨-乱世洛花传

第90章


  她丧失了从前的记忆,证明是天意要让他们重新开始,他把她师父──那个唯一知悉她身份来历的人关进天牢,等于将所有秘密锁上,这样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他纡尊到访狱中,钟离老人劝他放下执念,说是他的爱会对她造成伤害,又说出了他们之间三生三世的冤孽,提醒他不要再犯上一辈子曹丕所犯下的过错,把心爱的女人逼进死地。一意孤行的他却认为,他和她既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便是缘份,即使太后为难作梗,即使晓得他的二皇弟也同样倾心于她……她是他辜祉祈先看上的女人,无人能够阻止他要得到她的决心。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的心和人的一刻,她选择了毫不留恋的离开他,离开皇宫。当醒来发现身边衾枕早凉,他不禁大发雷霆,接着得悉迷香乃他的新任皇后所释,他更怒,但碍于太后的脸子和宇文家族朝中的势力而发作不得。锐利黑眸一扫,他望着身边向来对他忠心耿耿的李寿,若非他有意放行,柔弱兼且不谙武的她岂能轻易逃出承熙宫去?在他开口以前,李寿已是伏跪在他的面前。
  「给朕一个理由。」他的语气蕴藏冷封的风暴。
  「此女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陛下的判断与及龙元的声威,留着必然是个祸水,况且她的身世特殊,而当今紫檀死灰复燃,天下正乱,一旦她知悉……奴才绝不能眼白白看着陛下因为小情小爱断送先帝百年基业。」他字字肺腑地道。
  他自有这样的估量,不想被他一语道破,大手紧握成拳,也是无法反驳。「杖刑二十,自己去领罚吧。」
  「谢皇上。」李寿磕首。
  接下来他忙于御驾亲征的事,他和她再见已是在烽烟战场上,而她竟然忆起了一切,还站在他的宿敌雍以珏的那方。
  
  ☆、泉路凭谁说断肠:辜祉祈篇之一(下)
  
  「我知道,即使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也是毫无所谓。」
  那个水一般温柔,却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女子,握着短剑搁在自个儿的心口上,笑得很美的威胁他。那笑容映着林中阳光明媚得刺眼,乌漆的眸子却泄露了绝望。当年她被追杀至堕崖的时候,眼神是否也是这般流露着无边的绝望?
  在歼敌和爱人之间,他踌躇了,心软了,他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滋味,上天不会仁慈得给他机会,把她再次的送回他眼前来。看着她倒下,他整个人如遭雷殛,跳下马纵身接住了她,抱着合眼不醒的她,他的心里始是惊惶。可他知道,他的尔雅向来坚强,连掉下悬崖也大难不死,她不会有事的。她昏迷的期间,他负疚日夜守在她榻边,渴望她苏醒过来的心是那么的情真意切,附在她耳边所说的那番话,却是七分真夹杂三分假。他将错就错,把自己处心积虑将她引进皇宫来的事掰成是缘份的巧逢,为了把她勾留下来,他不认为这样的作为有多卑鄙。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面临着两个重大的问题。其一,是他的二皇弟对她念念不忘,而她对他也还有情。有回沐岚跑来报信,说她正与二弟在芙蓉苑单独会面,他马上撇下殷勤献裘的云湘伶飞奔而去。他的眼睛被疯狂的妒忌蒙蔽了,连他自己也理不清,那种怕极了她会再次离开他身边的感觉,他开口,想以皇妃之位套住她,她居然一口的拒绝了。其实他一向深知,她从不稀罕这些虚名,只是除此他没有信心能把她捉得牢牢的,凝着这个淡泊如烟的她,他真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另一个的烦恼,便是源于她的身世秘密曝光后,他们之间的立场冲突浮面。他明显感到她的为难和压抑,还有母后等人花样层出不穷的逼害,他答应自己不会让她独自承受周遭所有的压力。他并不昏庸,自然知道护符藏降的事情另有蹊跷,谁在背后掀风作浪他心里有数,但一时之间苦无证据,为了堵塞悠悠之口,他只好忍痛要她到天牢里委屈几天。守卫天牢的全是直隶皇帝的亲兵,其实最是安全,亦是那时唯一一个能让他安下心来的地方。他以为,她能体恤他的难处,凭她的聪慧会渐渐想通他这样子做的原因。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竟发现了同样身处牢狱的师父,更发现了他一直以来的欺瞒──打从开始,他便晓得她是尔雅,却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她恨他,偏生天意弄人,于这个时候御医脉测出她怀上了他的骨肉,从此怨恨之中,两人的关系更加复杂难言。
  这孩子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她并没有半丝身为人母的喜悦,反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接下来,他们同床而异梦,貌合却神离,彼此的试探,彼此的伤害,彼此的折磨与纠缠着。她的眸里失去了往日流动的神采,那种枯涩的美丽,好似个迷途找不着家的旅人。他爱他们的孩子,更爱的是她,其实,只要是她愿意,他愿以他的余生来弥补他带给她的痛。只是,她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那日他把二皇弟三皇弟召来玄武大殿,说是有事倾谈,却先行算账。「狱卒告诉朕,那天在你们进入天牢以前,还有一个人曾潜进了天牢内……」
  「皇兄说的不是别人,那正是臣弟。」他亲爱的二皇弟昂首挺胸,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半点要推搪的意思。「是臣弟开的锁,把夕儿放出来,让她看清她所爱之人的真面目,彻底死心。」
  「真面目?」他笑了出声,厉眸一射,彷佛挟着无数柄刀刃的寒光。「顶着一张谦谦君子的面孔,剩在背后做些小动作的人又有多光风霁月?朕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比知道幸福。若不是你,她将永远被朕屏隔在一座完美的水晶宫里,什么都不晓得,岂会有今日这般两难的局面?」
  「她不是你豢养的一只折翼蝴蝶,她被四面墙撞得头破血流,她在疼,你看得到么?」
  「所以你是要把她放出来吗?」他笑得傲慢又轻蔑,故意惹人怒火。「她是朕的女人,她的肚里正怀着朕的孩子,你莫要以为你能把她夺过去。」
  他被尖锐的话刺得满心鲜血淋漓,脸色倏变,忍不住仰天大笑出声。「她是你的女人吗?原来皇上是这样对待自己女人的吗?你这样根本不是爱,是独占,你根本配不上她!」他吼出了久藏内心的话,为她忿忿不平着。
  他再沈不住气,一把揪住了他二弟的领襟。「你敢再说一遍!」
  「你们都给我冷静一点!」辜祉南「嗖」的来到了两人中间,一手一边的分开了他们。大皇兄个性闷骚喜怒不形于色,二皇兄理性冷静脾气更是好得没话说,岂料两人说着说着便是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可怜的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了。「宇文相国即将到来,你们确定要继续在玄武殿上争风吃醋下去吗?」
  不知是因为他的当头棒喝抑或是那句太娘的「争风吃醋」,他们总算暂时不闹了,齐心合力为着共同所爱之人对付那个因听说册封夕妃而入宫进言的宇文塱。兄弟三人一唱一搭的演了场戏,被困进钟罩里头的宇文塱几乎是动弹不得,最终权势尽失狼狈而去。谁不知原来她躲在外面偷听着,一厢情愿的觉得他始终在骗她利用她,还该死的一点也听不进他的解释。他不否认,私心确是希望她能以惊世的通天之力助他安定江山,可他要是不爱她,又怎会力排众议的把她留在皇宫里。她决绝的全盘否定了他的爱,是对自己全无信心,还是对他没有信心?望着她冷然得像是在瞅着陌生人的晶眸,他不禁气往上冲,怎么她就是看不见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真心都成了驴肝肺了?
  「别碰我!放手!」她不住挣扎要摆开他。「谁知你又安何居心?」
  「朕便是不安好心,便是要用强,不惜动员一切力量,都要把妳永远的缚在身边,那管妳是否心甘情愿。」他真的被她的死脑筋给惹怒了,她的反抗彻底激起了他邪恶霸道的一面,长臂一伸,硬是把她锁在胸壑间。他就是要赴地狱去,也定必拉她同往。
  强撑的冷颜只维持到她脚步凌乱的逃出玄武殿,他转身登阶,心力交瘁的瘫坐在金光华灿的龙椅上,痛苦地闭上眼,只觉头有千斤重。
  他在这位置上,那些无可奈何,那些逼不得已,那些忍辱负重,有谁谅解过了?
  
  ☆、无情不似多情苦:辜祉祈篇之二(上)
  
  两人皆绝口不提当天玄武殿上的那场口角,一切都彷佛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册妃大典之后,她正式成为了他的夕皇妃,却是受他所逼的,他岂会不知,她对他的怨怼已是很深很深。无关系,他宠她就好,他这样对自己说。明知她的坏,明知她蓄意使出各样的手段挑起他和群臣的矛盾,他还是一再纵容她作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甚至觉得她那娇蛮任性的样子深得他心,一噘嘴一娇嗔,都实在是太可爱。暴君与奸妃,不正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他揉着那把如泼墨散在大腿上的发丝,爱怜得不肯释手,也许他是真的病了,才会妄顾社稷江山陪她投入的玩这样的游戏。可一看见那元夜时兴奋猜谜,美得堪比湖边精灵的雀跃身影,还有那比万盏花灯都更晶灿动人的笑靥,他便觉一切都是值得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他对她的心底话,她回的那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足叫他感动终生,纵使他知道是假的。
  牡丹花会过去不久,短暂结盟的两军宣告又再开战,他为国事缠身日夜忙得焦头烂额,鲜有空闲到容华宫去好好的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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