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权保持沉默

50 (五十)


    ““那就马上手术!”我脱口而出,“有我和孩子陪着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几乎有点庆幸人生里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难关,我妈的病一直拖了多年,好几次我都陷入了完全绝望的境地,但上天还是让我等到了转机。
    佟助理眉头仍然锁着,似乎还有什么话踌躇着没有说出来。
    尽管已经极力让自己冷静,我依然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手术……有困难?”
    “手术是唯一的治疗手段,如果再不手术,出现心衰的状况,就很难扭转了,但是……”
    我的手揪住了身侧的床单:“但是怎么样?”
    “本来手术的成功率就只有一半,可是现在安承的心肺部又遭到损伤,对于手术的成功率,目前医生也表示很难预测了……”
    大脑里像是瞬间被飓风席卷一空,魂魄似乎都被猛地抽离了身体,我不知愣了多久才凭直觉说出一句:“很难预测,不表示……没有希望,对吗?”
    佟助理仍然说得很艰难:“对!只有手术才有希望,如果不手术,心衰的出现不可逆转。”
    难怪!从知道我怀孕以来,郁安承在欣喜与期盼之外,总有些不易察觉的淡淡忧虑,他应该是一直在压制着内心越来越深的不安!
    或许家族的病史,让他对死亡比常人看得要坦荡从容,但是,当生命中的牵挂越来越多,他要承担的挣扎与煎熬,也更加沉重。
    这些天,他一个人躺在医院,不知道是怎样孤零零地熬过一个又一个忧心忡忡的长夜,可他还坚持陪我去做每一次产检,兴致勃勃地陪我一起聊着关于孩子的一切。
    我每一次对于孩子未来不着边际的想象,对他而言,既是一支勾勒出生命绚烂亮色的画笔,也是一把深深切入肌髓的利刀,用人生的无奈,在他心头切割成一个个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
    他那样煞费苦心地瞒着我,是怕我情绪的波动会影响自己和宝宝的健康,但这样身心双重的折磨,我又怎么能再让他一个人苦苦地撑下去!
    我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最大的支撑。这个时候,我必须勇敢地和他一起去承担。
    我仰面倒在枕头上,还无法均匀地呼吸,但是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吩咐:“阿秀,你是过来人,这个时候吃什么最能安胎补胎,麻烦你尽量帮我做了送来。”
    阿秀点头:“这个当然,郁总和太太都是这么吩咐的。”
    我深呼吸一下,又对着佟助理:“麻烦你告诉医生,要帮我做最好的调养,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还有,从今天起,我就住在医院里,一来可以陪着安承,二来也能安心地养胎。”
    佟助理神情越发凝重:“是,我马上安排。”
    我低头,手轻轻放回到肚子上。
    孩子安安静静的,可能是累得睡着了。
    “宝宝,辛苦了。”我摸摸他小拳头顶着的地方:“好好休息哦,等爸爸好了,我们和爸爸一起出院。”
    第二天我去看郁安承的之前,先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下。
    过了三个月的妊娠期后胃口变好,我胖了起来,皮肤也渐渐由原来的暗黄变成蜜桃一样的粉润,稍加修饰,反而比怀孕前看上去更多了些柔美的韵味。
    我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我要把我最美的一面,尽数呈现在他面前。
    因为肋骨受伤,又有不间断的喘咳,郁安承被固定在了床上,两只手臂都连着管子,身体的过度损耗让他睡得格外沉。
    我抓住他的手,静静地等他醒来。
    他睁开眼睛后却不能打手势,只能扑扇着黑色云翳一样的长睫看着我,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是已经涌动着说不尽的歉意,手指无力地在我手心里比划着。
    “想说什么?”我把掌上电脑放到他的手指前。
    他只写了“对不……”手指就滑了下来,我连忙把掌上电脑拿开,擦去那两个字,写上:“谢谢你。”
    他不解地看我,眼里的愧疚还没有散去。
    我直接打手势:“谢谢你爱了我那么多年,我觉得很幸福。”
    他突然摇摇头,两只手拼命想要举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迫切地要和我说,但刚刚一用力就牵出一阵喘咳。
    我赶紧按住他,他插着鼻管,我不能吻他的唇,只能长时间地吻住他的额头,直到他喘息着安静下来。
    “以前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你没有错,不要责怪自己。”
    他眼里洇开淡淡水雾,轻弱的呼吸变得深长。
    我把唇移到他的眼睛上,有温热咸涩的味道,我轻轻帮他吮去,端起掌上电脑上认真地写:“安承,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的眼睛定在屏幕上许久,嘴角牵开了一个满足的笑,一颗泪轻轻滚落到枕上。
    我去拿纸巾,刚一站起来就皱眉捂住肚子,他侧头过来焦急地看着我。
    我笑:“孩子,想你了呢!”
    他才放心,向我抬抬手指,我连忙靠近他,把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孩子大概在肚子里做早操,小胳膊小腿活跃得让他喜出望外。
    “宝宝在和我们交流呢!”我笑着对他做手势,“都是暗号哦,只有做妈的才懂!”
    郁安承渴切地看着我,要我帮他翻译暗号。
    我煞有介事的写在掌上电脑上:
    “妈妈好!爸爸好!我是无敌小小超人!”
    “妈妈肚子里的营养液真好吃!”
    “看我的降龙十八掌加乾坤大挪移!”
    “我要拉便便了,不理你们!”
    “我在跳舞呢,妈妈,等我出来教我跳舞哦!”
    小家伙闹腾够了,手舞足蹈变成了轻轻的抓挠。
    “现在,我可要画画啰!爸爸,等我出来,你一定要教我画画啊!”
    我借着孩子的口吻,一本正经充满期待:“只要爸爸动完手术,就可以和我一起玩,教我学画画了呢!”
    我感觉到郁安承的手指明显僵住,眼睑垂了下去,长睫毛把眼睛全部盖住。
    我不忍地摩挲他消瘦的脸颊:“怎么了?安承?”
    他摇摇头,勉力微笑。
    “怎么,在担心手术?”我故意轻描淡写,“不就是多条疤吗,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手不由自主放到他的胸口,那里,已经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在我们曾经的缠绵温存里,我已经在每一个针脚上都细细密密地吻过。
    那是他的生命线,是他与病痛抗争的深深印记,它凹凸不平地延续着他的生命,也印刻着他生命中无法摆脱的痛与磨难。
    上一次,我还没有遇见他,这一次,我会和他,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去经历、去抗争。
    “放心,我和宝宝,会借给你力量的!”
    他掀开眼睑,似乎极力想伸出手臂来触碰我的脸颊,可是只能把两只手略微抬了抬。
    他重重地、不甘地叹了口气,却又牵出一阵支离破碎的喘咳,头却还在向着我的怀里用力探过来。
    我小心地坐到他的床头,让他可以紧紧贴着我
    他摸索着,终于凑近我的肚子,在上面轻轻的,万般心疼地吻了一下。
    他眼中又一次滴落的温热液体,仿佛要穿透我的身体,渗入到,围绕着孩子的温暖呵护中去。
    他的伤恢复得很慢,我每天在他床前陪他,好几天后,他才摆脱仪器管子的围困,可以和我打手势。
    他的身体没有调理到理想的状态,我们也一直刻意没有去提那个吉凶难卜的手术。
    两个星期后,郁广庭从美国请来的心脏病专家到达S市,郁安承又经历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像往常一样,他不要我陪在旁边。
    呆在病房里根本睡不着,小家伙在肚子里拳打脚踢,更让我心神不宁。
    熬到下午好不容易才有点睡意,不知闷闷地睡了多久,醒来,竟发现郁安承在我床边安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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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和小鹌鹑说再见了,好舍不得呢~~~答应大家给一个he结局,但是发现不怎么好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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