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权保持沉默

51 (结局+尾声)


    结局
    我一边抱怨自己睡得像个鸡窝头,一边让阿秀快速地帮我准备衣服,还化了淡妆。
    阿秀和私人医生陪我们一起上了车。
    郁安承似乎早已有了出行的计划,司机没有多问,就把车停在了一家全市最大的婴孕用品商店门口。
    橱窗里的模特儿穿着最新款的孕妇装,居然是今年最流行的镂空蕾丝风格,郁安承指指那条裙,又比划一下我的身材:“你穿一定好看!”
    打包了几条美丽动人的孕妇裙,他领着我走到童车专柜。
    好多款式的童车,从婴儿刚出生时的小推车到学步车,五六岁骑的脚踏车都有。
    郁安承示意我:“给我们女儿每种都挑一辆吧。”
    我心头突地一跳,我们说好不问孩子的性别,可是他分明已经知道孩子是女儿!我记得阿秀说他已经买好了孩子的童床,现在,他又着急地带我选购童车,而且,还是很久以后才可能用到的。
    难道他竟然,等不及孩子出生!
    我脚下像踩空了一样,一个不稳,阿秀赶紧上来扶住我。
    我不能问,也不敢问他,忍着心头被勒紧的憋闷勉强笑:“还早呢,到时候再买也不迟啊。”
    他推出一辆粉色公主型的迷你自行车,仿佛爱不释手:“没关系,早点准备总没错。”
    司机把一个一个打好包的大纸盒放到车上,我出门的时候脚下只觉得发虚。
    郁安承也还有点轻咳,但是尽力扶着我,隔壁就是一家蛋糕店,他示意:“去坐一坐?”
    他也不能太累,正好和他一起歇一歇。
    正是喝下午茶的时间,我确实有点饿,但是却并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郁安承看着玻璃橱柜里的蛋糕切片问我:“吃什么口味的?”
    多得眼花缭乱,我走过去正要挑,他跟上来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听宝宝的好不好?”
    我一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轻轻弹一下小家伙:“芝士?”
    她没有动。
    芒果、草莓、巧克力、提拉米苏……她都没有动。
    指到那款酸酸甜甜的蓝莓,她才赏脸地碰碰我的肚子。
    郁安承看着那款蓝莓慕斯被服务生端出来,脸上竟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和我喜欢的口味一模一样啊!”
    我食不知味地吃完蛋糕,帮他擦擦额头渗出的虚汗:“回去吧好不好,别累着。”
    他拍拍我的手背让我放心:“没事,再陪宝宝玩一会儿。”
    车上,他一直把玩着一双粉嫩的小婴儿鞋,那是我和他一起第一眼就看中的,粉色的缎面,简洁细巧,款式酷似一双芭蕾舞蹈鞋。
    “等她长大了,给她买真正的舞蹈鞋,让她跟着你学舞蹈,”他捏着小鞋子和我比划,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时的情景,“女孩子学了舞蹈,会更漂亮。”
    他的话太过熟悉,我的爸爸就是这么说的。
    我紧接着他的话:“好啊,学完舞蹈,再让她跟你学画画!”
    他没有接腔,只是捏了捏我的手指点头。
    他要去的下一个地方,竟然是游乐园。
    不是周末,又临近傍晚,游乐园里有点冷清,但还是有很多学龄前的孩子在里面玩,咿咿呀呀童稚可爱的声音不时在耳畔响起。
    郁安承的目光掠过那一个个小小的精力无限的身影,神情变得温软无比。
    “我们一起陪宝宝玩一玩好不好?”
    他的脚步已经明显缓慢了很多,但兴致却很高,我扶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忐忑而滞重。
    刚刚,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已经偷偷和佟助理通过电话,佟助理告诉我,根据主刀医生的判断,那个手术的希望,不超过两成。
    郁安承自己一定也已经知道,所以,哪怕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也要像个宠溺着女儿的父亲一样,为她选购漂亮的衣服玩具,带她去游乐园游逛一圈。
    他是在怕,自己以后没有那样的机会。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去想那么残忍的现实,但是我能理解郁安承此刻的心情,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还来不及抱他一下就悄然离去,他不愿给自己,也不愿给孩子留下这样的遗憾。
    我只有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配合他。
    游乐园里的大多数项目孕妇和心脏病人都不能玩,只有一个会钻山洞的小火车没有什么限制。
    我们互相搀扶着坐了上去,小小的车厢,郁安承的腿都放不太直,可是他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惬意。
    我们后面坐着一个梳辫子的小女孩,大概已经坐了无数次,她的奶奶不耐烦地数落她:“好了好了,有完没完哪,再不跟我回去我可就不要你了!”
    小丫头凶巴巴地回嘴:“哼,下一次我叫爸爸来,爸爸陪我坐十次也不会嫌烦!”
    我看着郁安承静美宁和的侧面,安承,你一定也会这样,对吗?
    因为,你实在是太爱太爱这个孩子了。
    所以,这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一定会把你留下来,留在我们的身边,伴随着我们的女儿一起长大。
    回医院去的时候,我让司机在一个地方先停了一下。
    郁安承反倒有点奇怪,跟我下来以后,才恍然大悟。
    是装修到了一半的“二”,清新雅致的格调,已经看得出个大致。
    我手势打得很顺溜:“我想好了,这里正式开业的时候,就叫:执手。每天只做两桌,每桌只能两个人,必须是最恩爱的夫妻或者情侣,必须提前一周以上预约,不提前预约一概不接待。你看好不好?”
    他很膜拜的样子:“好的,牛啊!”
    “第一对客人,已经预约好了。”我神秘兮兮。
    “是吗?”郁安承诧异,“这么快?谁啊?”
    “就是——”我故意顿一下,“郁安承先生和他的太太!”
    郁安承的眼光凝固在了我的脸上,有暖色的光焰,从眼底幽深的密林中投射出来。
    “执手,真是个好名字。”他牵起我的手,吻过每一个指头,“能这样抓着你的手,我觉得,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不!我们还要……”我仰起头对着他失声叫了出来。
    他用手指封住我的唇,吻了一下,才开始认真地打手势:
    “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我不是要放弃,只是有些事情,我怕来不及。”
    我屏住一口气,酸涩的热意顶在鼻腔,马上就要汹涌地奔流出来。
    “我妈妈的家族里,能熬过这个手术的人,并不多。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并不害怕,只是,让你,还有宝宝,一起跟着我去面对这样残酷的事情,我觉得很不安心……”
    他的手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他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但是,也正因为有了你和宝宝,我才有更大的力气去抗击这个难关,我现在不能对你保证,我一定能安然地度过,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争取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把她亲手送到她爱人的手里……”
    “一定可以的!”我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趁他看不见的时候,让眼泪肆意的流了出来。
    背上,是他一如既往的轻柔摩挲。
    我没有放任眼泪再流下去,在他的怀里站直了身体,用最肯定的手势告诉他:“我和宝宝,会等着你。”
    郁安承手术之前的两天,正好是我产检的日子。
    这次的检查中包含了一个心脏排畸的筛查,对于父母一方有先天性心脏病史的胎儿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郁安承坚持要在彩超室外面等我,我们都知道,这对于他是多么大的煎熬。
    那个孩子,有一半的可能,会遗传他的病。
    我们的人生,都是在用这样的百分比来衡量我们的幸运程度,而郁安承,似乎也早已习惯了顺应天意,我结束检查走出彩超室的时候,他只是拍拍我肚子里宝宝,似乎在告诉她:不管结果如何,爸爸妈妈都会一样爱你。
    郁广庭夫妇和我们一起听取了检查结果。
    那个孩子的心脏,跳得非常健康,而且各项发育状况都非常良好。
    第一个热泪纵横的竟然是郁广庭,他不胜庆幸地喃喃:“老天有眼,我们安承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孩子!”
    那一天晚上我在病房里陪郁安承,和他头并着头睡在一张床上。
    他的精神特别好,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孩子,他告诉我,他妈妈的家族里,心脏病遗传的几率很高,但是没有遗传的孩子,都特别健康聪明,甚至还产生过一个全国奥数冠军和一个省游泳队的尖子选手。
    他设想着孩子发展的各种可能性,直到在我臂弯里酣然睡去,嘴角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
    从知道我怀孕以来,他是第一次这样毫无顾虑天马行空地设想孩子的未来。
    等他睡熟我轻轻把手臂抽|出来,把移了位的枕头放好,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枕下一摞素描纸露了出来,铅笔勾勒的画面中清瘦温静的男子,竟然,就是他自己。
    我好奇地把那些纸拿出来,一张一张翻看,很快手颤得几乎抓不住!
    那薄薄的几张张,所承载的不舍与期盼,实在太沉太沉!
    第一张,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出生的孩子,仿佛托着一轮初升的明月。
    第二张,是他俯身抓着孩子的小手,引导她迈开小腿勇敢地向前走。
    第三张,是他带着孩子在开阔的大草坪上放风筝,清风徐来,他和孩子的发丝和笑容一起在风中飞扬。
    ……
    第七张,是他把着龙头在教孩子学自行车。
    ……
    第十张,是他和孩子一起在海边写生。
    ……
    第十五张,是他在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孩舒展优美的舞姿……
    一直到第十八张,他目送着青春可爱的女孩走进大学校园,女孩俏皮地回首和他道别。
    最下面,还剩一张,我已经擦过无数遍眼泪,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那是一个身披婚纱的女孩,挽着她已经略显苍老的父亲,满面含笑地款款走来。
    父亲脸上的神情,无与伦比的幸福与满足。
    这是他在难耐的生死无常间徘徊时,尽自己最大的想象描摹出来的,不知能否实现的将来。
    他不能确定,与这个孩子的缘分究竟有多久,但他一定要把自己对她的每一点一滴的爱,都细细地告诉她。哪怕他自己不能真正做到,他也要让孩子的整个成长历程,始终贯穿着爸爸完整的关注与陪伴。
    我感觉到肚子里轻微的悸动,我们的女儿,一定也感应到了安承蕴藏在沉默下的,如同尚未喷发的火山一般难以估量的爱。
    我擦干眼泪,望着他疲惫而又恬静的睡颜,在心里对他说:“安承,这些画,绝对不会成为你无法实现的遗憾,而只是你对孩子的承诺,对吗?你一定可以和我们的宝贝女儿,一桩一桩地一起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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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的那一天,郁家人全部赶到了医院。
    从病房到手术室那段长廊,郁安承躺在推床上,一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放开,但是很肯定地和我打手势:“和宝宝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我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着长廊那头射来的阳光一点一点转移方向。
    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异常的安静,似乎也在屏息与我一起等待。
    不知多了多久,走廊上突然传来咚咚咚咚焦急的脚步声,惠恬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她恨不得冲进手术室去,但被佟助理拦住,她挣扎几下,掩面哭了起来。
    阿秀扶着她在我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风衣里还穿着戒毒所的病员服,抽泣中夹杂着自我安慰一般的喃喃:“没事的,安承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当然,安承还要看着孩子出生,还要和我一起看着孩子长大,他当然会平平安安地出来。”
    我的声音,不带半丝犹豫和怀疑。
    她这才看到我,像是要避开又无处可躲,仓皇地低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眼泪。
    她的长卷发一绺一绺被泪水黏在了脸上,看上去不胜狼狈,我翻出一块手帕,伸手递给她。
    她迟疑了好一下,才咬着嘴唇接了过去。
    “你的事,安承哥哥都已经告诉我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有些不甘,“不过,我还是比你幸运,因为我比你更早认识安承哥哥,更早陪在他身边!”
    “能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两类人,一种是亲人,一种是爱人,我们,都很幸运。”我很平静地回答她。
    她绞缠着手中的手帕不说话,很久,才像是说服了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这个纸片是从安承哥哥的盒子里掉出来的,粘在了我的衣服上——”她顿了顿,眼神里的不情愿还没有完全压下去,“应该,是写给你的。”
    很小的一张自粘纸,已经褪色,安承说,发给他的时候,我的手,碰了一下他的手。
    那上面写着:“希望下一次,还能见到你。”
    我把它贴在心口。
    安承,不管是下一次,还是下一世,如果在浩茫的人世间,你想要紧紧的,紧紧地抓住一双手,我一定会,第一个出现在你的面前。
    尾声
    温暖的四月天,我被推进了产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忧虑,生产方式选择了剖宫产。
    我在麻药的作用下有些恍惚,但听得到耳边叮叮当当金属器械的声音,感觉到医生在我的子宫上的挤压。
    “哇——”一声清脆嘹亮的啼哭,一个医生在关照:“来,让爸爸剪脐带吧。”
    好像有清晰地“咔”的一声,孩子彻底脱离我的身体,投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疲倦而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我爱的那个男子,臂弯躺着一个小小的柔嫩的婴儿,满怀欣喜地看着我。
    我们的女儿闭着眼睛,微微润湿的长睫毛,像极了爸爸。
    郁安承把孩子的小手放在我的掌心,又把他的手掌,紧紧覆在上面。
    仿佛世上所有的爱与憧憬,这一刻,都被拢在了,我们三个人的手心。
    ——————全文完,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完结啦,半年的时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下篇文还在酝酿中,可能会过段时间,到时希望大家能回归到云的坑里,我虽然慢,但是绝对不弃坑!
    不要吝啬你们的鼓励和鞭策,这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可以加我的扣、扣群和微博与我交流沟通。希望很快又能和你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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