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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知道他那个爸爸不常夸赞人,是个冷心冷情的种,竟然会破格称赞他的阿响,可见得这男人下了多少功夫在他身上。
  
  面对阿响的眼神,修只得装醉。
  
  他拿起桌上也不知道是酒还是茶的东西,猛灌了几口,便说要去厕所。阿响也起身相随,害得修也只好装进了厕所,伏在马桶上乾呕了几声。
  
  他隐约听见阿响和小童告了歉,一手从腋下将他揽著,扶他上了计程车,自己也顺理成章地坐上助手席,指挥司机将他送回家。
  
  阿响还打算扛了他上楼,但修想起那里还有许愿留下的内衣裤之类。
  
  许愿上回把她的胸罩内衣裤都丢在了他家,他想许愿应该是无心的,他很难想像这女人会做出把证物留在他家,让他的男人抓奸在床的行为。那太小鸡肚肠,不像是许愿。
  
  於是修站直了身,「送到这里就行了,响,我自己能往上走。」
  
  但阿响没有放开他的手臂,男人总是这样,修有些无奈地想,他们永远不会顺你的心意,永远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你而言最好的。
  
  「我送你进去吧,顺便替你泡壶茶,醒醒酒。」
  
  修叹了口气。「我没醉,响,你明早还要上班不是吗?你先回家去吧。」
  
  阿响笑了一声,低头吻他的手指。
  
  「我进不得你家吗?还是有什麽怕我知道的事?」
  
  修的心底一突,但表面仍装醉。
  
  「我醉了,怕不能好好接待你。」他用调笑的语调。
  
  「刚才说没醉,现在却又说醉了,你是不是个男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阿响笑著说,低头又吻著修的手背,修见他并没有怀疑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
  
  说实在阿响实在是个好男人,对自己的忠诚绝对信任,不像有些占有欲强的,绳子绑著也好笼子关著也好,非得要将男友牢牢栓在自己身边不可。
  
  阿响用的是另一种方式,他对修的关心无微不至,从泡的茶到内衣裤选用的牌子,阿响都了若指掌。
  
  修有一次病了,阿响就退了他那儿的租屋,到这里小住了一个月。
  
  那个月修彻底见识了阿响的父性光辉,古人说衣不解带,阿响则是连衣带都帮他解了,早午晚三餐亲自下厨不说,还顺手替他家里大扫除,把该丢的不该丢的都扔了,依著阿响的品味全换上新的。
  
  修在床上只要开口,哪怕他要天山上的雪莲,阿响都会为他摘来。夜里就在他床边打地铺,时时替他量体温擦汗水。
  
  修甚至想,要是他不抗拒的话,阿响或许还乐意服侍他排尿,他会站在他身後,一手拿著他的阴茎,在後头殷勤地吹口哨:
  
  「嘘,嘘,小修修要尿尿罗,嘘。」
  
  阿响真的是个好男人,修不得不再三强调,不好的人是他。
  
  他有时甚至会想,他和许愿那段不伦不类的关系,搞不好只是他顽性作祟,就像被父亲管束太过的孩子,总会想做些什麽叛逆个两下,引起长辈的注意。
  
  修被阿响扶上了阶梯,投在饭厅的沙发上,阿响立刻就直奔厨房烧水。
  
  修听著厨房碗筷撞击声,他这间屋子,是以前他父亲和爸同住时买的,是自有住宅,後来他们成婚,修的爸爱静,父亲就陪他搬到了乡下,这屋子就空了下来。
  
  他看著电视柜旁那一排照片,父亲搂著爸爸,明明高上爸爸一个头,父亲却老爱把自己的脸颊搁在爸爸肩上。
  
  照片里经常出现爸爸一脸困窘,被父亲捱著想躲又舍不得躲的景象。还有几张是两人牵著手,什麽也不做,就只一脸幸福地看镜头笑著。
  
  修觉得自己的双亲真是典范,就像小学教育课本里写的那样,父亲和爸爸,或者母亲和妈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修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成语了。
  
  他想起阿响,阿响的家是母亲和妈妈,是女系双亲,修有时会想,这或许是阿响个性上有些女人脾性的缘故。
  
  但他跟阿响说起这件事时,阿响却说他从小母亲和妈妈都忙,他是给爷爷那边带大的。修问过他女系双亲和男系双亲有什麽不同,他仔细地想了一下,才答:
  
  『其实也没什麽不同。』
  
  「我煮了些粥,待会我们一块吃。」
  
  阿响穿著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修对上他的笑脸,一时有些懵。他那件围裙是他自己买的,就是上回修生病高烧那次,之後便一直留了下来。
  
  他在修的身边坐下,沙发陷了一下。
  
  「还茫吗?」
  
  修接过他手里递来的茶,勉力笑笑,「还好。」
  
  阿响凝视著修,半晌在修的唇上吻了一下。胡渣的触感带著菸草香,让修心底麻痒了一下。
  
  「都这麽大的人了,总不见你好好照应自己。」
  
  修心里想著,要像阿响这样的照应法,的确他一辈子也照顾不好自己。
  
  但他只是笑笑,「我是独子,从小就给双亲宠著,瓦斯炉都还没开过一次,让你看我笑话多了。」
  
  阿响一手从沙发上捏住了他的手,却不是牵著,阿响的五指包覆著他,用指尖掐著他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
  
  「我打了电话给你父亲。」
  
  阿响说,修没想他会这时候坦白,隐隐预测到什麽,心底像投了块冰似地一沉。
  
  「也和你爸爸说过话,我们聊了很多,关於你的事,还有你家的事,还有我。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
  
  我笑了一下。「好端端的,打给那两个仙人做什麽,我以为他们已经不问世事了。」
  
  「老实说,我松了口气。」
  
  阿响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以前听说男系双亲会对儿子的伴侣比较严苛,毕竟男人和男人之间,从来都是竞争摆前头,温情摆後头的。你爸爸却说,你从小被他们惯坏了,又不太合群,他和你父亲总拿你头疼,要我多担待著你,让你少吃点苦头。」
  
  修想著,这的确很像是他那严格的爸会说的话。
  
  「这让我很感动,修,你双亲他们很爱你,即便是这样爱你,他们也愿意信任我,信任我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他勾著修的掌心。
  
  修感觉自己非得说些什麽。「爸那个人说起话来就是这调调,你别理他。」
  
  阿响仍旧勾著他的手,他把修喝过的茶杯接到手里,忽然站起了身,一手捏著修的五指。
  
  修感觉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恐惧,蓦地全跃上心头,他有种冲动想现在就站起来,就这样一路跑出家门口。
  
  然而他就只是坐在那里,眼睁睁看著阿响在他面前单膝下跪。
  
  「修,和我结婚好吗?」
☆、愿 三
  
  「修,和我结婚好吗?」
  
  修的指尖发抖,嘴唇哆嗦,阿响却猜想他是因为开心和惊讶。「我们共组一个家庭,像你的父亲和爸爸那样,我们会是很好的双亲,未来也会有个和你一样帅气的儿子,修,我未来的人生,时时刻刻身边有你。」
  
  修听说有些女系的家族,求婚时会准备戒指,男系的比较少,男人戴戒指毕竟还是少数。阿响什麽也没有准备,修却觉得他的手指僵硬了,光是被阿响这样握著,他就有一种什麽东西套上手指,而他被紧紧锢住的窒息感。
  
  「我……我得现在答覆你吗?」修听见自己说,声音细得像蚊蚋。
  
  阿响十分意外,修想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拒绝,甚至迟疑。他们交往八年,周围的朋友分分合合,就他们像轴心一样,任凭天下大势如何纷乱辗转,他和响始终如一。
  
  甚至这几年来,朋友见到修的面,劈头就问婚期是什麽时候,似乎早将他们当成了另一个典范足式。
  
  阿响笑了笑,放开了修的手。「是我冒浪,竟忘记你醉了。」
  
  他一摊手,「瞧我,选在男友醉倒的时候求婚,天下大约没比我更傻的人了。」
  
  修看著阿响站直了身,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一路装醉下去。
  
  他甚至恍恍惚惚地想,搞不好这八年来,他一直在装醉,对阿响装醉、对身边的朋友装醉,甚至对他的家人也装醉。只有面对许愿时,他才是醒著的。
  
  欸,和我生个孩子吧。许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啊啊,果然是女人,修茫然地这麽想,要是男人,就会像阿响这样,对他说:「和我结婚吧,我们共组一个家庭。」。
  
  只有女人,这种过於感性的生物,才会跳过家庭,追求更末端更虚幻的东西。
  
  男人和女人间,除了情欲,什麽都没有。
  
  阿响认定修是醉迷糊了,他解下身上围裙,半喂半陪地强迫他喝下半碗粥,哄修进浴室洗了澡,撇了条,还贴心地替他换上睡衣,动作小心翼翼,彷佛修是初生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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