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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修从头到尾不发一语,让自己像个娃娃般任师傅裁量。
  订婚宴的会场在一间水边的玫瑰园,婚期刚好接近玫瑰季。修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地方,阿响在网路上给他看过一次,照片上满园都是五颜六色的玫瑰,美丽得刺目。
  修感觉阿响越接近婚期,整个人就越紧绷。他不明白阿响在紧张些什麽,但阿响这种紧张,也确实影响到他。
  例如每天晚上到他家里来,已经成为惯例了。以前阿响很少要求过夜的,因为他知道修的工作经常要长时间和数据奋战,晚上需要长足的休息。
  但现在,阿响每两天就有一天会待下来。而且不容修拒绝,阿响把盥洗用具都放了一份在修的浴室里,时间到了就自行在修家里淋浴,再自行躺到修的床上。
  以未婚夫而言,这样的举止确实是无法太去非难。但令修感到困窘的倒非同居,而是阿响看待他的态度,感觉还没有成婚,阿响彷佛已经把修看成了他的所有物,他的人偶,他搁在架上的收藏品之一。
  许愿每隔三天就寄信来,修永远无法比阿响早起,也因此修家的信箱也是阿响的管辖范围。
  每一次许愿的信透过阿响的手,交到修手里时,修都觉得那些信重逾千斤。
  「亲爱的修:
  我到了普罗旺斯,这真是一趟很长的车程,从慕尼黑一路通关到坎城,再从坎城转车到南部的山城,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了。
  我原以为世上不会有比莱茵河西岸更美的地方,但我现在才明白,美丽这个辞语是多义的,放在不同的事物上,就有著不同的意涵。有一百种美丽的事物,就有一百种美丽的样貌。美丽的山、美丽的水,美丽的男人与女人,这些美丽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在读山中笔记时,还想像不到那种有别於北方壮阔的美丽。正如我遇见修之前,也不知道男人竟也可以如女人一样美。漫步在绿色涓涓细水间的感觉,真的很好。
  希望你也一切都好,我很想你。God Bless You。
  爱你的 许愿。」
  「亲爱的修:
  赞美上帝造物的奇迹!
  你一定想不到我在什麽地方写这封信给你。我身边的落地窗外全是白的,我一生没有见过这样乾净俐落的白,除了天空以外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白的。猜对了吗?我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顶,他们说这个地方叫少女峰,我在世界最高的邮局写信给你。
  我在山麓的地方找到一座小教堂,据说那也是世界最高的教堂。有一对老伴侣住在那里,一男一女,他们在那里住了十年了,从来没有想离开过。他们没有孩子, 因为瑞士政府不愿给男人和女人生的孩子辅助。
  如果我和修也像他们这样住在这里,经过十年二十年,不知道是怎麽样的光景。我们一定会生孩子的,生十几二十个也没关系,才不管瑞士政府怎麽想。
  这里的咖啡真的很好喝,真想分一口给你。
  May God Bless You,我快要回国了,希望我见到你时还记得怎麽说中文。
  爱你的 许愿。」
  修把这些信都锁在研究室的抽屉里,一有馀暇就拿起来,反覆看著。每读一个字,修就有一种心脏被某种柔和的丝线,紧紧包覆住的感觉。暖暖的,却又酸酸的。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除了筑和父亲因为火车误点迟到以外。各方亲朋好友都来祝贺,还有不少修一辈子没见过几次的亲戚。
  修的燕尾服受到广大的称赞,後来他才知道,这件礼服是阿响亲自设计的,样板还是响某一次人偶大赛中得奖的作品,按比例放大後的产物。
  修被阿响拉著到处敬酒,响那边的亲戚来得很少,大多是响母亲还有爷爷那里的人,算起来还坐不满一桌。
  响在人偶界的朋友倒是不少,还有一些响的老客户,大多数是女性,她们还按照响和修的样貌,做了两尊婚礼人偶做为贺礼,仿制得唯妙唯肖。
  筑一直到婚宴开始後几小时,才和父亲联袂出现在玫瑰园外。修亲自出去迎接。
  
  「爸……」看见双亲的时候,修不知为什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伸手搂住了父亲的脖颈,父亲拍著他的背,笑著说什麽「这麽大的人了,还这麽爱撒娇啊?」之类的话。筑却只是站在一旁,等修和父亲叙完话,松开怀抱,他才走近修,像以往一样端详他英挺的礼服姿。
  「你不打算跑了吗?」
  筑低声问,脸上几分严肃,几分却带著宠溺,伸手拨去他掉落的额发。
  修怔了一下,唇苦笑著一勾。「嗯,跑不掉。」
☆、愿 十二
  
  修怔了一下,唇苦笑著一勾。「嗯,跑不掉。」
  
  「是吗?」
  
  筑应声,迳自在服务生引导下入了席,不理会在旁边一头雾水的父亲。
  
  订婚宴闹到了很晚,阿响店里的几个伙伴,包括小童在内,一直灌修的酒。
  
  修本来就不大会喝酒的人,但不知为什麽,那天晚上他有种就这样醉死也无妨的感觉,就放任著自己喝。
  
  几种酒混著下肚,修很快地不醒人事,只恍惚记得自己被一群朋友抬出了桌底,丢进阿响的怀抱里。阿响又在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协助下,把他扛出玫瑰园,扛上礼车,在一大群损友的欢呼声中,打包送回了家里。
  
  後来修的意识也一直很模糊,只觉得身心愉悦至极,和阿响交往以来,心里还不曾这麽轻松自在过,轻飘飘地像吸了毒一样。
  
  阿响伸手脱他衣服,他就软棉棉地赖到他怀里,还用额头蹭著阿响的肚皮,他隐约觉得阿响说了些什麽,但他记不得了。
  
  他记得阿响的身影後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许愿。许愿走到他床前,跟他说好久不见,他热情地抱住许愿,毫不犹豫地和她热吻。
  
  然後许愿就压住了他,他们在床上翻翻滚滚,修急切地脱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也脱去许愿的,他们爱抚、接吻又爱抚,修的手指伸进他想念已久的穴口,深入许愿的体内最深处。然後是阴茎,然後是他的全部。
  
  他梦见自己在许愿体内射了精,精液顺著她的阴道,一路窜进了肚子,在那里安居。
  
  跟著他吻遍许愿身上每个角落,从乳房到肚脐,从大腿到鼠蹊,最终回到许愿甜美的唇上,他们的唇舌交缠,身体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修感觉出生以来不曾如此幸福过,他用双手搂著许愿,衷心期许在许愿肚子里的东西,会成长成他们俩的结晶。
  
  再一次沉眠之前,修记得自己抱紧了许愿,一手按著她的肚腹,呓语似地呢喃:
  
  「许愿……」
  
  ***
  
  
  修从小就很不擅长做决定。
  
  这点经常挨筑的骂,每回筑睡前问他:「早餐想吃蛋还是吃粥?」修就要想个老半天,到最後的回答竟是:「吃蛋也可以,吃粥也不错。」
  
  就连出门时要不要带伞这种小事,修也会犹豫个老半天,连门也迟迟出不了。
  
  一般小孩都会讨厌双亲替他做决定,讨厌被定型的人生。但对修而言正好相反,他会上高中、念大学,从事现在的生活科技,都是双亲,或者是其他什麽人为他做的决定。至少是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个样子会比较好,修才安心地照样选择的。
  
  因为总觉得,一但靠自己做了什麽决定,就得为那个决定负责。虽然真要负责也没什麽大不了,修自忖并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但他怕的是那种感觉。
  
  那种一但走进去,就再也找不到路回来的被吞噬感。
  
  订婚宴隔日,修从床上醒来,感觉自己头痛得要命。
  
  昨晚的事情忘得乾乾净净,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阿响上床,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换上了睡衣,床单也收拾过,而阿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还有他亲手做的早餐。
  
  「好好休息,我打电话帮你跟实验室请假了。
  响。」
  
  不知道为什麽,虽然是极其平凡的留言,修却觉得这纸条隐隐约约,竟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平常阿响都会署名什麽「爱你的响」或是「你的爱 响」之类的字样,像这样单纯地署名,修只能当作是阿响早上匆忙,没时间多写字的缘故。
  
  除了头痛以外,身体倒是没什麽异样,反而有点神清气爽。这让修更确定昨天晚上和阿响应该没发生关系。
  
  他打开冰箱找解酒液时,手机就响了起来,修忙套了件外套,冲到客厅接电话。熟悉的声音流进耳里时,修差点连话筒都拿不稳。
  
  「修,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洋溢著笑意。
  
  修先是讶然,而後骚动似的喜悦窜上喉口。
  
  「这是诈骗电话吗?」修笑著问。
  
  「是啊,是我,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
  
  许愿带著笑声的声音近在耳边。「是我,是我,就是我啊,不要怀疑,修,来见我。」
  
    修痴痴地听著许愿的声音,那果然是诈骗电话,因为光是听著那个声音,修就想立马抛下一切,抛下这间房子这些羁绊,甚至他自己,飞奔到她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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