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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感觉自己像是解开了什麽枷锁般,一口浊气全排了出去。他定定地看著阿响,准备承受这些话所有的後果。
  「但我说我最喜欢的是你,也并没有骗你。对修这个人而言,这个男人而言,我最喜欢的人,除你之外永远没有第二个。」
  「响,你真的不用害怕,也不用和任何人竞争。我最後终究都会是你的,这是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阿响忽然尖叫起来,低沉而发自喉底的叫声,令人不忍卒听。
  「你很残忍……」他抓住修的脖子,「你真的很残忍,为什麽你要说这种话?你凭什麽说这种话?修,你什麽时候变得这样残忍……」
  他撕开了修的衬衣,把修拖进房间里去,关了灯。室内一片漆黑。
  修感觉阿响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他的大腿被打开,内裤被扯下来,他对阿响异乎寻常的粗鲁感到害怕,本能地想挣扎,但在听见额头轻响时就放弃了。阿响拿出了上回那支手铐,将他的双手铐在床头。
  他闭上眼睛,正面迎接阿响所有的怒火。
  阿响的动作就像单纯的强暴,而且是轮暴。修把自己当成无意识的娃娃,放松身体仰躺在床上,忍受阿响以各种方式折磨他的身体,但最後还是耐不住痛,哀声呻吟起来。
  他看著阿响的阴茎在他被折弯的体内进出,意识变得模糊,身体却只有更痛。
  他忽然明白许愿信里的话:让我痛,让我流血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活在世上,活在有你存在的世上。
  他记不起阿响是什麽时候结束的,只知道醒来时後头湿润一片,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他隐约看到血迹淌下床单,在他身後渍成一片鲜红。原来就算是男人和男人,这样再自然不过的性爱,也是会流血的啊,修忍不住这样想。
  昏迷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里他在跑,沿著某一处的海岸,不断地往前跑著。
  他的背像是生了双翼,印象中从他学会走路以来,从没像这样尽情地奔跑过,他死命地跑、用力地跑,直到他从床上清醒过来。
  阿响在下半身包了条毛巾,坐到他身侧。他替自己倒了杯水,又倒了另外一杯,喂修喝下。修的声音因为连续喊叫而嘶哑,他勉强张开嘴。
  「响……」
  「还渴吗?要再喝一口?」
  阿响垂首问,温柔得彷佛方才折磨他的不是他。
  「响,手铐……」他动了一下手腕,金属冰冷的触感令他发颤。
  但阿响坐在他身边,像是没听懂修的要求,只是用手拨过修的额发。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这辈子也没告诉过任何人,但既然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要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我想我应该跟你说。」
  阿响的声音很平静,他半身覆到修的身上,从上往下俯看著他。
  「我不是我的母亲亲生的,我不是那两个女人的孩子,也不是其他女系家庭的孩子,甚至不是两个男人的孩子。修,我是我的妈妈,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用我妈的肚子,在外头生下来的怪物。」
  修的喉咙乾哑,没办法出声,只能睁著苍白的双眼,茫然地望著他。
  「那个女人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母亲没有办法,她太爱那个女人,只好把我领养回来,再对外宣称她们已经离婚了。事实上她们压根儿没有结婚,我妈在婚礼前夕跑了,只因为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另一个生命。」
  「你知道我为什麽喜欢玩人偶吗?因为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从什麽地方来的。这些和我有一样的眉目、会哭会笑的孩子,是怎样被制作出来的?我想我如果弄清楚了,就会知道自己是怎麽样来到这世上了。」
  「不管你是怎麽来的……」
  修开了口,发觉自己声音乾涸。「不管你是怎麽来的,你就是你啊,响。」
  阿响沉默了一下。
  「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修。」
  阿响淡定地说著,「对大人来讲,这只是一种抗争,或许我妈妈有他的理由,非以那种畸形的方式生下我不可,这样她才觉得爽。但对我而言,对这个被生下来的人而言,我这一辈子,除了诅咒她下地狱外,没有其他报复她的方法。」
  阿响的声音很平稳、很安静,修却代他感到难过,他开始有点明白,自己最初为什麽会被阿响吸引。
  因为他很可怜,修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可爱。
  「你放心,修,我不会让任何,任何和你相关的人,重蹈我妈妈的覆辙。」
  阿响直起了身,把自己手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像是完成什麽大事那样,伸手抚摸著修的额发。
  「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重蹈覆辙,我知道的,修,你只是不擅长做决定而已。」
  「阿响,你解开手铐……」修又提醒了一次。
  「我很清楚你的个性,我们在一起这麽久了。你第一次约我出去时,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交往了一年,你连我的手也不敢牵,却不知道我的手早已在人群里伸著,等你很久很久了。」
  阿响的声音充满著怀念,他笑著抚过绑住修的手铐,金属的表面反射著阿响的双目,既温柔又感性。
  他的手握住了修的手,柔软的触感,就像修第一次牵著他那样。
  「所以我会代替你做决定,我不会让你有犹豫的机会,也不会让你後悔一辈子的。把一切交给我,修,我们会幸福的,我爱你。」
  很多年後,朋友和修谈起他们两个的婚礼,还会津津乐道。
  阿响整个婚礼都抱著修行动,修就像个过於害羞的新郎,把头埋在阿响的胸口,他的双手戴著手铐,紧缚在阿响的颈後。
  这样新鲜的出场方式引起了满堂喝采,小童他们尤其兴奋,对著他们猛吹口哨。
  交换信物时,阿响亲手拿著钥匙,解开了修的双手。但重获自由的手很快被另一样事物铐住,阿响亲自为他戴上对表,又系上了自己的,在主婚人和群众的欢呼下,搂住了修的脖子,深情地和他热吻。
  婚礼现场拍手不断,连特意坐轮椅前来的父亲,都在筑的协助下开怀笑了起来。
  看著阿响的眼神,修又想起了许愿对他说过的话。
  『修,把我绑起来,我要你把我绑起来。』
  当时他不解许愿为何要这样要求,现在他明白了。
  许愿也有无法做决定的时候,所以许愿需要他的手铐,需要他替她决定她的自由。
  但修终究没能绑牢她,让她逃走了。
  而现在,被绑牢的人换作他了。
  他永远逃不了了。
  ***
  男孩叫住前方的女孩,要她停下脚步。
  「阿想,亲亲有说,不可以跑那麽远!」
  被叫阿想的女孩子不满地嘟了嘟嘴,但哥哥的话终究不能不听,何况阿想已经听见父亲在远处叫著:「阿想,休休,我们待会就要去看爷爷了,你们俩个别跑太远!」
  父亲平常比起爸爸要严格,虽然爸爸真凶起来更凶就是了,不管哪一个都不好惹,阿想只好停在沙坑旁不动。
  这里是爷爷家附近的公园,她们经常一起来看爷爷和祖父,也就是父亲的双亲。祖父很多年前生过一场大病,这是父亲和她说的,到现在都有点不良於行。
  爷爷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著他,两个人住在离阿想家很远的乡间,彼此相依为命。
  现在祖父已经好多了,阿想每次跟父亲回去,都会看见爷爷推著轮椅,走在田梗间的小路上,边擦拭著祖父唇边的唾液,感情很好地有说有笑著。
  父亲朝阿想走过来。阿想看见有个女孩子,也蹲在旁边的沙坑里,一个人掘著土,就和她一块蹲下来。
  「你一个人来这里玩吗?」
  阿想问那个女孩子,女孩子有双很清澈的眼睛,一头披垂在肩上的黑发,皮肤白里透红,睫毛长长的。阿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觉得心跳也跟著加快了。
  「没有,跟婆婆。」女孩乖巧地说。
  「婆婆?你是说奶奶吗?」
  「嗯,跟我妈妈的母亲。」
  小女孩说,阿想就想那何不乾脆叫祖母或奶奶就行了。她又问,
  「那你的妈妈呢?」
  「我的妈妈不在了。」
  阿想有点意外,「不在了,为什麽不在了?」
  「妈妈生我的时候,因为血流得太多,怎麽止都止不住,所以就死掉了,婆婆跟我这样说的。」
  阿想听不懂小女孩的话,女孩应该也和她一样,是在医院里生出来的吧?爸爸有跟她说明过,所有的小孩都是在子宫里,在双亲精心的挑选、呵护下,花费十个月的时间,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为什麽生孩子会流血呢?阿想百思不得其解。
  她还想多和小女孩说几句话,但父亲已经走到她身後。阿想发现父亲竟也怔怔地盯著小女孩,似乎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你叫什麽名字?」父亲问,阿想觉得父亲的声音在颤抖。
  山丘那头似乎有人在唤他,女孩拍了拍膝盖上的泥,直起身来。
  「我叫作『完愿』,婆婆说,是妈妈替我取的名字!」
  女孩笑著说,半晌朝著山丘上的人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阿想回过头,发现泪水流满了父亲的脸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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