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落莫初见

第30章


  “凌儿,你回来了!”妈妈突然间抬头,发现了我,很快,也看到了关睿,随后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嗯。”关睿轻哼一声算做了回答。我快步走到爸妈身边,无限感激无比感动地紧紧地拥抱住他们,声音哽咽着说道“妈,你怎么那么傻,爸爸,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妈妈。”
  “傻孩子。”爸妈竟然异口同声,并在惊异中彼此对望,但很快又错开了眼光。
  爸爸将妈妈交付到我手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关睿,向关睿走去。
  “简方路”母亲轻喝,唤住了正在前行的父亲。我的心也不由得一紧,害怕与军阀统领者们有紧密联系与亲密关系的父亲会伤害关睿。
  父亲面色如水,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微澜,但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放心,我只是想和他谈谈而已。”我的心随即有了一丝轻松,但同时也警惕,爸爸要和他谈什么呢?
  看着我的眸光,妈妈单手轻拍我的手背,似是无限安慰,也似是表达她对我的爱。我收回眸光,仔细认真地看她,她瘦了好些,有些憔悴,苍白的脸,薄薄的嘴唇,只是那双清冷骄傲的双眼还如旧泛着神采。
  “凌儿,我们也谈一谈吧。”
  我的心略向下沉,妈妈知道什么了吗?不会的。关睿不会在她面前承认爱我的。我放宽了心,轻轻地点头,扶她到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妈妈用她那双冷傲的眼睛仔细地在我脸上搜寻了够,之后,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地说道“凌儿,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他爱的人是你!就算,我们彼此伤害!”
  我惊讶得从座椅上跳起来,失声而呼“妈妈!”
  妈妈温婉地微笑着,看着我,带着戏谑的表情“怎么?你就肯定我会输?”
  妈妈,我不会伤害你!我这样想着,也想这样告诉她,但转念一想,未免显得矫情。她本身已经很痛苦,我为何还要伤害她的自尊心。虽是无意,到底如是。
  我就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妈妈,当年你从容若手里抢到了关睿,你以为你得到了他的心,你只不过得到了他一瞬间的心动与一瞬间的爱而已。妈妈,你知道吗?而我,又真的得到了关睿的永恒的爱了吗?这个世界,除了日月,一切都处在变化中,我们又何必非要在变化当中如此执著呢! 
  “怎么这样看我?我老了?不美了?没实力和你抢男人?”妈妈的唇边划过一丝嘲讽而又轻柔的微笑,实在是漂亮。妈妈,你是名门淑女,仪态万芳,孤清冷傲,任何时候你都端庄秀雅,你,为了他,付上了一生,值得吗?
  我沉默着,静寂地看着妈妈,心中有悲伤轻轻滑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认识关睿,宁愿以一个女儿的身份,与妈妈一起等待他有一天走进我们的生命,或者,永远都走不进我们的世界。“妈——”我知道说什么都无法阻拦她的倔犟。她的强势。她一直是这样的女人,固守自己的心,一味地忽略与伤害别人。
  片刻沉默后,爸爸独自回来了。他沉默不语,从我身边扶起妈妈,温柔说道“我们去办出院手续吧,女儿也回来了。今晚让陈嫂多做些你们爱吃的。”
  “爸!”看着爸爸似水般温柔,我的泪水涌入到眼前。虽然已知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十八年来,他对我的爱却真实清晰历历在目。
  “走吧。”父亲含着赞赏的笑意看我。
  “我不走!”妈妈冷冷的一句话,将我们之间短暂的温馨打破。
  爸爸略显无奈,但还是尊重了妈妈的意见。他轻声而温暖说道“随你”,转而充满期待地看着我,热切地说道“凌儿,爸爸一直忽略了你,是爸爸不对,至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家出走,现在好了,跟爸爸回家去,好好地养一养身体,这几个月在外面很辛苦吧!”
  “爸”我的眼眶忽然泛红,声音哽咽起来。
  母亲尖锐的声音忽然不适时宜地响起来“你对关睿说什么了?他去了哪里?”
  “妈!”我禁不住嗔怪起妈妈,爸爸不会为难关睿的,至少暂时不会。
  再次回到南京的家里,置身豪华的大厅中,恍然若梦的虚幻感油然而起。推开我的房间门,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房间一如我离开前那般,没有一丝尘埃。
  “陈嫂,多做些太太和小姐爱吃的菜!”爸爸沉静而舒朗的充满着磁性的噪音在客厅响起,陈嫂随即应道“是。先生。”陈嫂停了一下,随即说道“刚才军统局李局长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个饭局……”
  “我不去了。”爸爸直接打断了陈嫂的话。
  从小到大,父母对我疏离淡漠,我曾埋怨过他们不够爱我,可真正站在他们角度去想,妈妈骄傲的性格根本无法爱我,我是毁了她清白的仇人的女儿,而爸爸,想必早知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曾经,我无知无畏地在他们冷漠疏离的感情中成长为一株仙人掌,故意逃避显赫的家庭,故意和北南相爱,并以此离家出走,如今竟觉十分不懂事,更谈不上孝顺。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为什么再遇北南心不再有涟漪。原本与他相爱,我就带着欲与家庭决裂的心,北南不过是恰好遇见的一根稻草而已。我那么拼命想从一汪大洋中解脱,我像一个溺水而垂死挣扎的人,我抓住了北南,他将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他静悄悄地走开了,我虽然难过,却踏着更坚定的步子走向了远方,远方,或许有我想要的未来吧!
  欧式的白钢大床依墙而立,薄如蝉翼的白纱窗帘背后是厚厚的棉白帷幛,床上放着我离开前读过的《泰戈尔诗选》,摊开的书页上印着一首诗:
  海水呀,你说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呀,你回答的话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坐在床上,我的双手轻轻抚摩书上的字句,脑海里浮现关睿的身影。爸爸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我又该怎么办?看妈妈如飞蛾扑火?她的性子听不进任何人的劝慰,明知不可为而偏去为之。
  唉,随她。我抱起安静睡在枕上的我从小抱到大的长发披肩的布娃娃小宛,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小宛,你知道我在难过,对吗?心莫名伤感起来。从记事开始,我每天都搂着这个布娃娃入睡,有了心事也讲给她听,她是我最好的亲人朋友,小宛,你了解我,对吗?
  抱着小宛,我脱下黑皮鞋子,合衣而卧,瞬间,眼皮沉重起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小凌,小凌,小凌。”是关睿一声声在呼唤我。
  “关睿。”我看到他站在不远处的对面,面色沉静,依然掩饰不住眼底的惊慌。
  “小凌。我看不到你。看不清你。你在那水中央吗?你怎么不过来?”关睿清晰的声音仿佛耳语,静静地萦绕在我耳旁。
  我低头,愕然发现自己竟赤脚站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央,对岸是满地荆棘,身后是隐隐青山。我向他呼唤,可张开嘴却发现没有声音;我想奔跑,双脚却好似被河水钉牢;我张开双臂,呼呼的风从腋下穿过。关睿,你看到我吗?我是多么焦急!关睿,我多想腋下生出双翼,飞去你那里!
  “小凌,小凌,小凌。”关睿的一声声呼唤从对面传来,低如耳语。关睿,难道你也无法走过来吗?踏平那些荆棘,走过来,拥抱我!关睿,你的脚也被钉住了吗?
  “小凌。”我的身子忽然被人从背后轻轻推动,随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来吃饭了。饿坏了吧。”我迷糊地睁开眼睛,关睿消失了,湍急的河水消失了,爸爸低垂着眉眼,慈爱地看我。
  “爸。我睡了多久?”一丝失望袭上心头,又庆幸那只是一个梦。如此矛盾的心情,或许只有正在爱着的心才会有吧。
  爸爸看看腕上的瑞士表,微笑着说道“快一个小时了。起来吃饭了。”
  “恩。我先换件衣服。”
  离家之前,爸爸很少这样待我,也多是吩咐佣人敲门喊我吃饭,念及他一直以来对我并不算苛刻,我的心中涌出一丝暖流,待他先行离开房间后,换了一件家常的淡粉色收腰棉裙,一双白色的轻便拖鞋。刚走进饭厅,分列长方形饭桌两旁的三男三女六个佣人便整齐划一地向我行鞠躬礼,口中说道“小姐好。”
  我微笑,算做答了,坐在饭桌右侧第一位。
  “太太怎么还没来?”爸爸略微侧头,轻轻问道,王管家立即趋身而至,谦卑地说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说话间,母亲穿着嫩绿色旗袍款款走来,旗袍的颜色正好,娇媚鲜嫩,布料上恰到好处地描画着一片片细嫩的幼草,将她姣好清肃的容颜衬托得有了一丝生意和暖意。
  妈妈坐在了饭桌左侧第一位。
  “清梅,你一直都这么漂亮。”爸爸由衷地赞叹。在他心里,妈妈美了十八年吧。
  妈妈唇角向上一勾,带着讽嘲的语气,轻嗤出声“简方路,谢谢你照顾我女儿。”
  “清梅,不要说这个。”爸爸一边说一边端碗盛好了汤放到妈妈面前。
  妈妈轻轻一瞥,一丝不屑从眼神内很清晰却很淡薄地散发出来。爸爸微怔,但很快牵起唇角拉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开始沉默而儒雅地吃饭,好半天,好似才想起我一样,带着微微的惊愣往我的碗里布菜。
  
  ☆、你我失去爱情
  迎着秋光缓缓地睁开双眼,窗外,高大的桂树上金黄的桂花迎风怒放,墨绿的叶子镶嵌其中,绚烂极了。一夜无梦,睁眼即是晴天,心情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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