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婚姻

孙妙眉一直在忙《下站天后》的全国五十强的事，九月七日彩排那天，她在演播厅现场，看着五十个小女孩连跳三遍开场舞，才喊了休息。
    王凝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选秀选手，她扫视了一圈，感觉几个长得的确很有灵气。她和孙妙眉小声聊几句八卦，算是放松了。孙妙眉喝着水，一面听着王凝说话，一面把陈婧招呼过来。
    陈婧把廖舒童也带来了，两人自进了五十强的训练营，就像连体婴儿似的密不可分，很多次在微博上互动，并且总发布在一起的合照和视频。所有关注《下站天后》的观众，都知道两个人深厚的友谊。
    廖舒童也没有在孙妙眉这里久留，她给孙妙眉打了个招呼就去门外等了。陈婧在原地，问孙妙眉找她什么事。
    孙妙眉说：“你是和舞蹈老师有意见？”
    陈婧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孙妙眉头疼，陈婧是真的心高气傲，实在不适合娱乐圈，但裴本怀“学费”交给她那么多，孙妙眉只能尽到心了，“你们又没有世仇，将来你从这个节目出来了，那里还遇得见呢。你当了明星，他却要在这里当一辈子舞蹈指导，你可怜可怜他，别和他一般见识，行吗？”
    陈婧眼睛看着别处：“我知道了，谢谢妙眉姐。”
    孙妙眉挥手让她出去了。
    她回看王凝，却见对方一副出神模样，孙妙眉捅捅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王凝转过头来：“刚刚在门口那个，就是廖舒童？”
    孙妙眉低头喝水：“你也认得她了？她名声都要和我一般大了。”
    王凝顿了一会儿，“你，你不觉得她……”
    孙妙眉说：“她心眼挺多，手段也好。上次，还敢呛我呢。”
    王凝无语了：“我不是说这个——你不觉得——不觉得她——”
    孙妙眉一抬眼：“她怎么？”
    王凝说：“她长得活脱脱就是年轻的你啊，你没发现么？”
    孙妙眉想想，她说怎么总觉得廖舒童眼熟呢，原来她和自己长得是像的啊。
    王凝一片唏嘘：“这……邵世荣也是……”
    孙妙眉放下了水杯，已经是站了起来，“结束休息，把人都叫回来。”她对着手机讲话，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王凝坐在房间里，仍是感慨良多。
    九月八日《呈堂》发布会当天，孙妙眉三点就到了会场，万万没想到，她在这里见到了甄沛莹。
    甄沛莹对上孙妙眉的视线，立刻就向这里走来了，“孙妙眉，”她打了声招呼，第二句就是：“你胖了不少。”
    孙妙眉伸出的手尴尬地在半空，这的确是甄沛莹了，说话总让人噎一噎。甄沛莹握了她的手，手掌冰凉细腻，孙妙眉背后都打了寒战。
    甄沛莹收手，领着她到了后台，裴本怀正对着镜子打一条领带，甄沛莹叫了一声，他转过头来，对着孙妙眉一笑。甄沛莹走过去，帮他把这条领带系好了。
    吴庸也在后头站着，主办方和他交流着，布景的工作人员在台前台后来来往往地穿梭，孙妙眉些微觉得，时光好笑倒流从前，好像这还是他们在拍呈堂的时候。
    她在后台的镜子见看了一眼自己，甄沛莹说得不错，她是胖了不少。
    在一个人推着餐车经过，把工作人员的盒饭送来的时候，孙妙眉嗅到一点鸡蛋的味道，然后就觉得恶心了。
    她跑到卫生间，呕出一点酸水，再出来时，她撑着洗手池漱口，抬眼洗手池前的镜子里就映出一个人。
    孙妙眉抽纸擦了擦嘴，“你走错了吧？”
    裴本怀笑一下，示意着孙妙眉看看卫生间的门口，已经让他反锁上了，裴本怀低头注视着孙妙眉：“学姐，你这是怀孕了吧。”
    孙妙眉把擦过嘴的纸巾扔进纸篓：“和你有关系？”
    裴本怀说：“我猜你不会要这个孩子。”
    孙妙眉冷哼一声。
    裴本怀道：“你和邵世荣结婚这么多年，她母亲因为你没有生育都不让你入族谱，邵世荣没理由不要孩子，他三代单传。如果不是你坚持，你们早儿女成群了。”
    孙妙眉推开他：“你倒是很能打听些鸡毛蒜皮的事。”
    裴本怀插着口袋，对孙妙眉的背影道：“学姐的事，对我来说都比天大，怎么是鸡毛蒜皮呢。”
    孙妙眉狠狠拧开反锁的门把，走出去了。
    下午五点半，首映式正式开始。
    孙妙眉穿了一件深翡翠的抹胸长裙，甄沛莹则是黑色无袖直筒纱裙。裴本怀她们一侧，综合地穿了黑色西装，带着翡翠袖口。
    底下来宾已经坐齐全了，孙妙眉一面迎着镁光灯，一面看见了台下第一排的角落，坐着邵世荣，邵世荣看着她对她示意，孙妙眉却看到了他旁边的廖舒童。怪不得一向爱出风头的邵世荣坐去了角落里。
    孙妙眉收回了视线，首映式已经进行到了香槟塔的环节，孙妙眉和众人一齐站在香槟塔前，对着媒体们的镜头微笑。
    直到首映正式开始，孙妙眉在落座的时候，才发现了坐在倒数几排的裴鸿衍。
    孙妙眉转头去看甄沛莹，她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涨，头总是低着，或是仰着下巴垂着眼睛，只要不在台上，不在镜头前，她就不正眼看人的，仿佛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她当然没有看到裴鸿衍。
    孙妙眉和甄沛莹落座了，被滞留下与众人客套纠缠的裴本怀才赶到，毫不犹豫地就坐在了孙妙眉旁边的位置。孙妙眉看着荧屏，根本没在乎他。
    电影放到一半，孙妙眉右手边的甄沛莹突然离座了，孙妙眉抬眼看她，却被裴本怀趁机捉住了手。
    “别碰我。”孙妙眉低声警告。裴本怀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水盈盈的光，是笑着的，更紧的握住了孙妙眉的手。
    孙妙眉无法发作，只在底下狠狠地踩裴本怀的脚。
    裴本怀仍笑：“学姐在人前总是端庄模样，在我这总使些粗野手段。”
    孙妙眉瞪他一眼。
    而这边，甄沛莹走出放映室，一个人尾随其后，在她合上放映室大门之后的五秒，又打开了它。
    甄沛莹从手包里掏出铁质的烟盒，一面匆匆地走一面低头抽出了烟，她把这根烟拿在指尖，要找到个僻静的吸烟处，她把打火机也摸了出来，在手指间打着。
    “嗒、嗒、嗒，”第三下时，有人从她身后把她扑倒在墙壁上。那火机的火苗外焰有一瞬撩了一下她的手掌。然后手包、烟、打火机这三样东西掉在了地上，同时手包里的烟盒和一支唇膏也滑了出来。
    甄沛莹双手被高举着钉在墙壁，她的下巴脸颊被人用一只手抓捏着抬起。裴鸿衍细细地看了她三秒钟，然后低头猛烈地吻了上去。
    甄沛莹回应了他。
    只有一分多钟，甄沛莹却觉得漫长如一生，又短暂如一秒。一分多钟后，裴鸿衍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到一边了。
    “沛莹，等我接你回家。”裴鸿衍如是说着，然后毅然地转身走了，他抬着手臂擦拭了一下嘴唇，只留给甄沛莹一个背影。
    甄沛莹靠在墙壁上，裴鸿衍穿着西装的宽阔背影高大、熟悉。甄沛莹把她的背影甩给裴鸿衍很多次，两人上一次见面时甄沛莹还拿着枪，一面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面离开了，这次她认真仔细地看着裴鸿衍的背影，非常的认真仔细。
    首映式结束，孙妙眉上了王凝的车，在开出停车场的上坡路里，看到了前面的前面那辆，正是邵世荣的车子。
    由于是斜坡路，邵世荣的确是看不到孙妙眉和王凝的车的，孙妙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闭目养神，她不知道王凝跟了邵世荣半路，等她发现的时候，王凝已经把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小区里，指着那三层小院说：“邵世荣把廖舒童送这里了。”
    孙妙眉是哭笑不得：“你跟踪邵世荣干嘛？”
    王凝瞥她一眼：“都已经金屋藏娇了，哪次不是邵世荣在韶光挑人嫖，没见他把自己送上门去的。你看看，还是快找个律师咨询下财产分配吧。”
    孙妙眉挥着手：“走吧走吧，你真能找事。”
    王凝打着方向盘走了，不过她知道，她做的事不是没用的，孙妙眉明面上没说什么，但王凝了解孙妙眉，她是个有主意的，心里比谁都看得清。
    孙妙眉回到邵宅，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的卸妆。镜子里的人是美得艳光四射的，但是层层脂粉卸下，只露出一副疲惫仓猝的皮囊。孙妙眉触摸一下眼下，又用小指抹平了眼角，终于发觉，自己是老了。
    邵世荣十二点之前还是回了家。
    孙妙眉正在被子里靠卧着看书，邵世荣摸上床来，孙妙眉抬眼看他一眼：“不洗澡了？”
    邵世荣钻进被窝，耍赖道：“我太累了。”
    孙妙眉把书放在了一边，邵世荣立刻枕上她的小腹，孙妙眉的手搭在邵世荣的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他的头发。
    邵世荣闭上了眼睛，却听孙妙眉在那里讲：“《呈堂》终于上映了。”
    邵世荣“嗯”了一声。
    孙妙眉道：“我不会再接新剧了。”
    邵世荣“嗯，”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你说什么？”
    孙妙眉低头看他：“我不再接新剧了，我不想演戏了。”
    邵世荣几乎是欣喜若狂了，他说：“这是好事啊。”
    孙妙眉点点头。
    邵世荣几乎是心满意足的睡去。而孙妙眉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念下去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