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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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妙眉对陈婧很好,但终是因为她的经纪人和她生了一场大气。
    陈婧的经纪人姓吴,孙妙眉避开他,只和陈婧处于一室,隐忍着对她说:“那好,你不愿意换,我就给你加一个,再添一个助理,这样行不行?”
    陈婧问:“添谁?”
    孙妙眉说:“隋卿。”
    陈婧笑了,“你让隋卿来给我当个助理?这样太大材小用了,我受不起。”
    孙妙眉没有办法了,她和陈婧已经谈了十几分钟的话,这十几分钟对她们两人来说都是如此宝贵,这不是她苛刻,自第一次与陈婧的经纪人照面,她就发觉了这人的不适合,他不够圆滑,也不够经验,所有经纪人应该有的素质这位吴先生都是反着长的,孙妙眉早想把他换掉,只是陈婧刚来韶光,她想多给陈婧一些安全感,暂时不触及陈婧的舒适区。但这次,吴文越在陈婧出席发布会的时候对粉丝挥了拳头,让她一下子找到了由头。
    “你也知道受不起?”孙妙眉道:“陈婧啊,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无论如何,他不适合。”
    陈婧说:“就这件事,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他也保证不会再犯,谁能不犯点错误呢妙眉姐。”
    “他犯得是小错吗?”孙妙眉拿着手机下半部分,在陈婧面前晃:“你看过新闻吗?你看你微博底下的评论吗?你的粉丝都在声讨他,要求给你换经纪人,换团队——也不知团队是招了谁惹了谁,好生生的也受了牵连,你一出什么事,他们就在叫嚷着换团队,团队是那么好换的吗?”——不知不觉离了题,孙妙眉悬崖勒马,把一句话放在陈婧面前:“我心意已决。”
    陈婧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错了,昨晚睡前还和我说,说他连累我挨骂……”
    “等等”,孙妙眉伸出手遏住她:“睡前?你们俩什么关系?”
    陈婧无奈笑着:“妙眉姐,你不要给我说你还不知道。”
    孙妙眉站起来,在茶几旁踱了几步,又回头来,指着陈婧:“你——是不是他拿你们的关系威胁你?”
    陈婧哭笑不得:“妙眉姐。”
    孙妙眉问:“他要多少钱?”
    陈婧叹息式微笑,从包里拿出一张长方形卡片,递给了孙妙眉:“妙眉姐,我本是为了这个来的,没想到你拉我坐下来说了这么多话。”
    孙妙眉接过一看,两眼发黑。一张结婚请柬。
    陈婧给她续了杯水:“妙眉姐,还请你一定拨冗。”
    孙妙眉把请柬一摔:“陈婧,我是不是欠你钱?”
    陈婧挑眉,“我怎么了?”
    孙妙眉说:“你出道才几年?你又走红了多久?学会跑还没几天呢,你就能耐了是吧。这时候结婚,你知道对你事业会产生多大影响?”
    陈婧说:“妙眉姐,我和王凝姐商量过了,婚讯我可以隐瞒五年。五年,应该可以了。”
    孙妙眉横眉竖目:“这事王凝知道?”
    陈婧点了头。
    孙妙眉做了几个深呼吸,挥了手,“行了,走吧。你别坐着了,让我生气。”
    陈婧拿包站起,“妙眉姐,你会来的吧”
    孙妙眉只挥手,不说话。
    陈婧笑了一下,又问:“那经纪人的事……”
    孙妙眉说:“你是真欠我钱了。”
    陈婧已走到门边,对孙妙眉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孙妙眉在诺大的办公室里站了一会,回头去捡起来她刚刚摔在桌子上的请柬,打开来看,是陈婧亲手写的文本:谨于公历2016年8月20日假座光华酒店4楼举行婚礼,下午13时恭候入席,陈婧,吴文越敬备薄酌恭候光临。
    孙妙眉看着这张请柬,轻轻地叹了口气。
    吴文越出手的那个粉丝,是个想要摸陈婧的变.态男人,陈婧当时穿着一件设计独特地礼服,险些因为这个男人走光,陈婧没有在意,躲避着向前走,而吴文越在陈婧后面,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大概是很喜欢陈婧了。
    孙妙眉想,喜欢其实是一个非常昂贵的东西,十几年前她喜欢邵世荣,十几年后,她再也没有类似当时的情感了。它是一种消耗品,挥霍完了就是完了,也没有存货。
    陈婧的婚礼孙妙眉去了,在场不过十几人,陈婧原先上学时的一些同学,还有双方的亲人,圈内一小部分人。孙妙眉喝了很多酒,王凝搀着她出来,海岛的夜风吹来,只让孙妙眉更醉。
    王凝把扶她坐进车里,孙妙眉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闪过的灯火。王凝看了下表,踩了油门。
    孙妙眉在飞机上沉睡,降落的时候醒来,两眼过分明亮,咄咄迸着光火。
    王凝把她送回邵宅,调头回了家。
    邵宅的佣人已经睡下了。孙妙眉坐在客厅中,一直坐了很久,忽然拿起了手机,打给已经躺在床上的王凝,只说了一句:“我想叫个人来。”
    于璇停顿一会,只听孙妙眉在那头,呜呜咽咽地抽泣。好像说得是:“你说,他怎么能抛下我呢……我一个人……太难过了。”
    王凝不忍再听,轻轻说了声好。
    孙妙眉抹了泪水,挂了电话,收到了王凝发来的照片,问她这个可不可以。
    孙妙眉打开图片的一瞬,就怔愣住了。
    这个人,太像……
    孙妙眉问:“他是谁?”
    王凝回答她:“一个不得志的三线明星,零三年演一个少爷红过几天,一直混到现在。”
    “你从哪里找到?”
    “影视城,他还在那里做着龙套。”
    “他演过哪些剧?”
    “最红的演少爷那部是《深宅惊情》,之后有《昨日》《红牌》,二级片都演过。”王凝知她为何用着审问语气,她懂得她在疑心什么,这个男人的确像邵世荣。
    孙妙眉最后应下了,说:“你让他来吧。”
    王凝说:“去邵宅吗?”
    “……你让他去鑫悦。”
    王凝说:“我知道了。”
    孙妙眉去洗了把脸,披了一件外套出门,里面还穿着今天参加婚礼的衣服。
    鑫悦酒店还算是邵世荣的产业,邵世荣死后转交给了秘书李柏明,李柏明又交给了另一个人打理,五年里人员更迭多次,早已没了认识孙妙眉的人。
    孙妙眉到前台开了一间房间,卸了妆的她和大众心中的面貌已有不同,岁月侵蚀女人更多。前台看了她的身份证,也没有多惊讶,迅速走了程序,递给她房卡。
    孙妙眉坐在房间的沙发,打开了电视,并用手机上的搜索引擎查了王凝给她介绍的这个人,谢祖安,七四年生,唯一有些知名的《深宅惊情》的剧照里,他穿着洋派格纹西装的样子,倒是有一些像邵世荣。只是邵世荣就是邵世荣,生长于富庶家庭的那种贵气和稍稍傲慢,是这个从小贫困的失意男人演不了的。
    孙妙眉微微阖上了眼,她有些后悔。刚刚打电话给王凝,完全是胸口堵着的一口气。陈婧在婚礼上穿着一件不菲梦幻的婚纱,吴文越那紧张珍重的神色,都刺到了她的心,她有些嫉妒,有些感慨,有些孤单。
    孙妙眉想到于璇总劝她的话,和她那一套荒唐的理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她又想到了当年一身华服,穿梭于灯酒辉煌,色相红尘里的丈夫,几年前从不敢表露,也克制自己不要产生的那种怨怼和绝望,一齐浮了上来。
    她三十五岁,只拥有一次恋情,耗尽心血,从年少懵懂,到热恋激.情,再到最后无欲无求,最最后一场锥心痛。
    孙妙眉觉得亏待自己了。
    她早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变化,市侩虚荣,自私自大,这些在从前不过一点小小苗头,邵世荣走后,这些苗头放肆生长,在她身上抽枝发芽,缠覆成一个壳。
    孙妙眉等到了谢祖安。
    轻巧巧三下敲门,孙妙眉踩了拖鞋去开门,门打开一瞬,随着走廊玻璃灯罩的暖光流淌进来的,像溪水汇聚成洪,拍打在孙妙眉的心头。
    孙妙眉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急.促强烈。
    太像了。
    轮廓是相仿的,眉眼更像,那双大而有神的眼,陷在深深的眼窝里,高眉骨,挺拔鼻梁。他在轻轻地眨眼,双眼皮的褶皱显露了一瞬。孙妙眉望他良久,侧了身,让他进来。
    男人进来后,站在衣架旁脱去了外套,他穿着一件线衫,领口不小,露出一片肌肤。孙妙眉指了浴室,男人笑了笑,进去了。
    孙妙眉转身坐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花花绿绿的画面,纷纷扰扰的声音。孙妙眉陷入庞大的回忆里。
    水声停了,谢祖安走出来,上身赤.裸,系着一条浴巾,发梢滴着水。
    前戏到一半,孙妙眉将他推开,压着他问:“你是不是邵世荣?”
    男人很惊讶地,又细细看了她:“你是……韶光的……”
    王凝并没有告诉他陪的人是谁。
    孙妙眉仔细分辨他的神色,而后犹豫起来。在她失神的这份空当里,谢祖安吻了她的脖颈,翻了个身压回了她。
    谢祖安情到深处,低低喘气,他的声音很粗重,到高处还发出了向风箱一样嘶哑的声响。他去拿事先放在床头的避.孕.套,孙妙眉问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谢祖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哮喘手术,开过喉咙,放了一个东西在里面。
    孙妙眉点了点头。谢祖安再回来时,她不知怎么,产生了抵触情绪,又将谢祖安推开了,这次力气用得大,直接将谢祖安推到了床下面。
    孙妙眉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力气。可她不知道的是,谢祖安哪里敢违抗她这个金主,完全是顺了她的势头,踩空了才掉下去的。
    孙妙眉探出身子:“你没事吧?”
    谢祖安低着头,说:“没事。”
    孙妙眉想说你走吧,我钱还会给你,然而谢祖安伸出了手,握着她的脚踝,轻轻揉着,像是讨好一般,手又上移,略过了孙妙眉的大.腿侧面和腰侧,孙妙眉深深抽了口气,她在那里有大块的敏.感带。
    孙妙眉的“走”没有说出口,谢祖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此时看她情动,又起身覆了上去。
    孙妙眉在浴缸里抽烟,她出来的时候,谢祖安已经穿戴好了,孙妙眉披着浴袍,叼着烟,去包里拿了支票出来。谢祖安摆了摆手,说王小姐已经给过我了。
    孙妙眉含着烟说,她算一份,我也给你一份。
    谢祖安接过支票,弯腰说谢谢。
    孙妙眉看他走出门去,忽然叫了声:“等等。”
    谢祖安回头,孙妙眉说:“现在三点半,你怎么回去?”
    谢祖安说:“我有车。”
    “什么车?”
    谢祖安道:“小吉普。”
    “自己买的?”
    “别人送的。”
    孙妙眉奥了一声,谢祖安的手放在门把上,门已经开了大半,走廊的灯在昏暗的玄关给他笼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他说:“外面好像下雨了,要不我等会再走?”
    孙妙眉说:“不用。”又停了一停,招了手:“来吧。”
    谢祖安将门关上,又走了回来,孙妙眉窝在圈椅里,像猫一样,手指尖上浮着烟草的雾,谢祖安坐在了她对面的床上。
    孙妙眉问他:“做这行多久了?”
    谢祖安有些尴尬:“是问演戏还是……”
    孙妙眉吐了一口烟:“都问。”
    “演戏有十几年了……至于这个……是最近两年的事。”
    孙妙眉前倾了身体:“包你一个月多少钱?”
    谢祖安游离了眼神:“您定吧……我也不知道。”
    孙妙眉说:“我给你投个剧好不好?”
    谢祖安犹豫了:“这……”
    “你现在有通告么?”
    谢祖安说:“没有。”
    孙妙眉笑了:“好吧,你明天去找王凝吧。你百度百科上的出生年月是真是假?”
    “假的。”谢祖安道:“改小了三四岁。”他说此话是眼角弯了弯,有点调皮的色彩,孙妙眉持着烟,看得怔愣。
    等回过神来,孙妙眉转头望了落地玻璃:“雨好像停了。”
    谢祖安明白孙妙眉什么意思,知情识趣地站起来,“那我走了。”
    孙妙眉轻声说:“嗯。”
    谢祖安轻巧地离开。
    孙妙眉盖着一条毯子,在圈椅里坐着,一根烟抽尽,她到玄关处找她放在柜子上的烟盒,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明明是放在这里的。孙妙眉又去了浴室找,还是没有找到。孙妙眉其实心里很糊涂,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放错了地方。反正是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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