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婚姻

60 余情可庆


电视剧开机仪式那天,孙妙眉到场,以制作人的身份点了头香,发表了开机宣言,一片掌声雷动,喜气洋洋,韶光今年主打的剧作,就这样开了机。
    进展一切顺利,除了韩国男演员实在对不上口型,台词也不大背,张张口型糊弄。于璇在现场拿着剧本哑然失笑,却没提什么意见。
    孙妙眉以为她得了钱,会过的体面一点,然而私生活还是混乱,几次被拍到约会男公关,两个人在大街上公然纠.缠,孙妙眉从狗仔那里买下的照片都快凑出一本影集,终于忍不住约了于璇在办公室。
    “就这么爱玩?”
    于璇杯子里的苏打水只沾了沾嘴唇,她笑笑:“我有分寸。”
    “我没看出来你有。”
    于璇不大在乎:“你也不必帮我买照片,就当宣传新剧了。”
    孙妙眉忍无可忍:“于璇!”
    于璇仍是吊儿郎当,想起什么似的,倾身细语:“我上次给你的微信号,加了么。”
    “我和你在说正事。”
    于璇露齿笑:“到底加了没有啊。”
    孙妙眉赶走了她,“拍你的戏去!”
    于璇走了,走前晃着手机,说是姐妹才介绍给你,不识好歹。
    孙妙眉按了按鼻根,回身坐在老板椅上看文件,看到第二份,顿时生了一股子大气,她拨了底下人的电话:“这份策划是谁写的?”
    底下人接电话时如临大敌,听清了孙妙眉问的是那份文件便松了半口气:“孙总,您忘了?《双生罗盘》是咱们和天唱合作的项目,这份策划案是天唱那边传过来的,说让您过过目。”
    孙妙眉听到“天唱”二字,眉头更紧:“过目?只让我过过目?你告诉他!我不批!凭什么韶光的艺人要排在他们天唱的后面,海报怎么也不是原先说好的?这是双主角剧本,天唱要唱独场,你就让他把其他人的戏份都剪干净,还怕人抢风头么!”
    底下那位挨了一顿这样的骂,却又万万不可还嘴,唯唯诺诺地应和半天,最后含糊地表了决心:“孙总,我这就联系天唱那边的人。”
    孙妙眉即刻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悻悻放回了听筒,对着四周的同事撇了撇嘴,摊手作无奈状,“又被少奶臭骂。”
    孙妙眉不知她在公司有这样一个外号。从前别人看不起她,表面作恭维,工作中处处懈怠不履职。而今孙妙眉靠邵世荣一份遗嘱摇身一变,荣登宝座,底下人是真的不敢不服从,但心里,他们都是各个名校的金融管理人才,认为孙妙眉是母鸡插上孔雀毛,飞不起来也变不了凤凰的。
    孙妙眉放了电话,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了回复。底下人转告她:“孙总,天唱方面……不接受修改意见。”
    孙妙眉说:“我要你们何用?”
    底下人不做声了。
    已经是接近下班的时间,孙妙眉忙碌一天,只觉心力憔悴,也不想和一个底下做事的人纠.缠——能吵能骂,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决策是天唱的高层定的,他不过是来传个话。
    孙妙眉让司机送自己回去,吃了简单的饭,又钻进书房里工作,到女佣上来宵夜的时候,孙妙眉一面喝着小盅炖顺手看了手机,裴本怀在两分钟前又发了消息给她,说的是:“换季,注意”,虚伪到不行。
    孙妙眉头一次回了短信:“裴总,明天可赏脸,吃顿便饭。”
    信息发过去不过几十秒,裴本怀便将电话打过来,孙妙眉想也没想,一下子挂断了。
    裴本怀沉寂一会,发来短信:“这么不想和我说话,明天见面学姐要怎么办?”
    孙妙眉回他:“锦越斋华延厅,十二点半。”
    裴本怀回她:“好。”
    孙妙眉顺着信息界面向上看,裴本怀有一条说得是送来些官燕给她,她向案上一看,发觉刚刚自己喝的就是木瓜燕窝。
    孙妙眉坐回去再饮了两口,心里无波无澜。
    算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裴本怀,他好似又接了新剧,老生常谈的书生剑客,衣袂翩翩,他已有三十岁,可面庞丝毫不见老,反比刚出道时褪.去了青涩,多了份从容,孙妙眉第二天在锦越斋见了姗姗来迟的裴本怀,他一面褪.去外套一面向她走来,里面穿一件顺滑光泽的烟色衬衣,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孙妙眉隐隐有了嫉妒,她认为自己和他看起来能相差十多岁。
    裴本怀笑盈盈落座,在孙妙眉的对面:“妙眉,好久不见了。”
    孙妙眉点点头,挥手让服务生将菜单转给他,“还没点菜,你看着点些和你口味的。”
    裴本怀道:“我的口味,自然合学姐的口味。”
    孙妙眉没理会他,菜单强交到了裴本怀手里,裴本怀点了几样,却果然合孙妙眉的口味。他点完后孙妙眉不必再点,让服务生下去了。
    裴本怀问:“今天叫我来,是为何事?”
    孙妙眉提到这个,面上结了层薄霜,但她也没发作,只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敝公司关于《双星罗盘》的宣传策划,请裴总过过目吧。”
    裴本怀用着桌子上温热的湿巾,两手都占着,并不打算接过来孙妙眉给他的文件。他微微侧头,带笑着说:“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已经是定下了的。”
    孙妙眉说:“《双星罗盘》是天唱和韶关合作的剧目,宣传事宜应该是双方共同协商。我只见贵公司用一份文件来通知我们,可没见这协商的过程啊。”
    裴本怀将使用过的湿巾叠得齐整,“妙眉,你这话说得严重了。合同里不是说,宣传事宜由天唱办理么,天唱是老公司了,人脉发展和行事都比韶关成熟些,这也是为了利益考虑。”
    孙妙眉摔了文件在桌子中央,话也掷出去:“天唱的艺人番位排在韶光的艺人前头?这是为了利益考虑?电影封面原定的是双主演半身照,怎么变成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了,这都是为了利益考虑?韶光资格是年轻,还请裴总教教我,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裴本怀放了湿巾,又转喝起了茶水:“妙眉,怎么那么大气呢。”
    孙妙眉呼出去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坐回座位上,她开口,转为平和语气:“裴总,谁不偏着自家艺人多一些?我看他们就像自己的弟弟、孩子。你说秦湖吧,这是他第一部电影,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裴本怀一双笑眼,“妙眉,你这样说,真让我吃了那个秦湖的醋了。”
    孙妙眉和他真没什么好讲的了,菜上来了,她低头苦吃。
    裴本怀微微惊讶:“学姐,你这又是怀了谁的孩子?”
    孙妙眉没理他,一直到主食上来,孙妙眉狂风过境似的进食结束,擦了擦嘴,对裴本怀说:“裴总,我话说到这,你要非用这样的策划宣传,我也没办法。只是韶光和天唱第一次合作电影,我有意做到最好,贵公司却没有这个意向。有些让人寒心了。”
    裴本怀见孙妙眉这样态度,将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了些,摆出另一副诚恳样式:“妙眉,你不要这样想。策划是我底下那群不懂事的人写得,我其实没怎么看,便签字了。没想到惹你不高兴。这样,我下午回去再问问,到底是怎样一件事。”
    孙妙眉听了他的话,心里彻底翻了白眼,“策划不是他写得”“他不知情”“再问问到底是怎样一件事”,裴本怀真是会哄骗人,一顿饭,饭前饭后两套说辞,逗她逗够了,再这样半哄半骗:他说得“再问问到底是怎样一件事”,完全是一张空头支票。
    孙妙眉完全和他说不下去了,他演这样一出,孙妙眉连回应都觉得乏累。她向来是说不过裴本怀的,她很明白这点,和他多作纠缠,最后只落得自己一身懊恼、愤怒、无力。干脆端了茶水,对裴本怀说:“有裴总这句话便够了,以茶代酒,我最后敬你。”
    裴本怀微笑点头,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孙妙眉又提出下午有会议,这顿饭到此为止,裴本怀也欣然同意了。
    两人一同进了空荡的电梯,向停车场去。电梯门一关上,裴本怀侧身来问孙妙眉:“陈婧在你那里可好?”
    孙妙眉警惕起来:“还可以。”她给陈婧专开了一间录音室,还更换了国际上最先进的设备,陈婧下半年要发售一张专辑,光是歌词约稿就花了韶光六位数。孙妙眉对陈婧,不只是一个好字,完全是将对方供养起来。孙妙眉预计了,陈婧也许会红十年,二十年也说不定。歌坛也不再景气,现在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孕育“天王”“天后”的时代了,随处封王封爵,草根大热,崇拜快消,陈婧抓住了末世的一个尾巴,有望成为大众心里稍为久远的泡沫。而韶光再有下一个陈婧,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尤是孙妙眉对陈婧极好。她也不想以后的事,对她来说,韶光现在的规模就够她操累的,以后的事她无心去想,然而不论商场还是娱乐圈,不进则退的规则让孙妙眉无法保留中庸的态度。
    裴本怀看出了孙妙眉的紧张,他道:“那就拜托学姐照拂了。”
    孙妙眉撩了他一眼,其实裴本怀已经算是仁慈了,对陈婧来说,他没有逼迫陈婧再签一个五年的奴隶契约,把她放出天唱。然而当时摧毁她未来、否认了她所有学术上梦想的也是他,这份仁慈更像是赏赐。好和坏都是相对而言,孙妙眉知道裴本怀对她不错,然而他的“坏”也是昭昭然,他的仁慈没有因他的残酷显得虚伪,也没有因他的残酷显得高尚。
    裴本怀又道:“《贫困女王》开机了?”
    《贫困女王》就是孙妙眉手上那部中韩合作的电视机,孙妙眉懒懒回应:“是。”
    裴本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韶光投资不少吧?”
    孙妙眉道:“裴总要投资?抱歉,有点晚了。”
    裴本怀遥遥头,随后道:“妙眉,力所能及便可,不要太激进了。”
    孙妙眉莫名其妙,此时电梯已到,孙妙眉从包中取出墨镜戴在脸上,正好也不用面对裴本怀了,目视前方地走了出去,并随口说了句道别的话。
    然而在她坐上车子,要驶出停车场前,她又遇到了裴本怀。裴本怀由着新剧的热度,曝光率又新高,他还未走到车前,便被潜伏着的记者包围,闪光灯一片,裴本怀在停车场极差的光线条件下,被闪光灯打得面庞光泽,眼波粼粼,端一场风.流姿态。
    孙妙眉坐在车里,不自觉地前倾了身体看,看得心里嫉妒非常,火烧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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