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婚姻

64 余情可庆


由于疏忽少发了一章,真正的六十三章已经补回去了。对不起啦对不起啦
    谢祖安同意参演《金牌律师》。孙妙眉和裴本怀签过了合同,心里有了底气去找于璇。于璇正和一个导演打着电话,低声下气地争取女三号,那头导演为难着说:“女三号是留洋回来的新女性,于璇你的年龄有点大了,形象……也不符合。”
    于璇说:“导演,那你再有什么角色,可要想着我。”
    她挂了电话,同时一串谩骂就飙出了口。
    孙妙眉给他合同,恳求语气:“于璇,这次我保证不会有问题了。”
    于璇看了合同,爽快笑了笑:“有也没关系,让我赚个赔偿金也心满意足了。”
    孙妙眉顺势笑了一笑,却看着眼前的女人苦涩了心。她的眼袋更重,像沉甸甸的口袋一样坠在她深陷而沧桑的眼球下,法令纹处卡了粉,自上次慈善晚会,孙妙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于璇了。只几个月,于璇像衰老了四五载年华,虽然她面上毫不在乎的样子,但《贫困女王》的夭折,对她打击还是很大的。
    《金牌律师》开机于十月初,天有些冷了,剧里还是盛夏,开机仪式上于璇打扮得异常光鲜,那笔《穷苦女王》的赔偿金她一直攒着,签了《金牌》的合同,她立时取了这笔钱,做了皮肉提拉和填充手术。
    孙妙眉和裴本怀一同上了香,揭了红布,裴本怀和她一同接受媒体采访,致辞。
    十一月初,孙妙眉半夜接到电话,说剧组出事了。
    正是两点多钟,孙妙眉急忙穿戴,声音惊扰了谢祖安,谢祖安迷糊着坐起,问怎么了。
    孙妙眉对他说:“剧组出事了,你把你车钥匙借我,我要去医院一趟。”
    谢祖安说:“在我今天穿的那件外套里。”而后他也下了床:“我和你一起去。”
    孙妙眉按住他:“行了,你刚从片场回来,通宵了几天了都。何况医院前都是记者,见了你还不是像虎扑食?”
    谢祖安只好作罢,但仍站在地上,看孙妙眉出门了才行。孙妙眉拿了他的车钥匙匆匆下楼,谢祖安的旧吉普停在停车场角落,孙妙眉发动了车子,空调运作,音响的界面也从液晶屏上跳出了。
    孙妙眉倒车时,音乐播放器自动地播放了歌曲。
    孙妙眉的手还放在自动挡档杆上,车子正卡在一半库内,一半库外的位置,孙妙眉没有再动。
    液晶屏上一个光盘样图案,缓缓转动着,正和着歌手吟唱的节奏。
    孙妙眉听了这一首,下一首是她刚出道时唱得第一首版权属于自己的歌,《沉默美德》。
    这首歌,廖舒童唱过——她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孙妙眉翻座位前的抽屉,翻出了谢祖安的驾驶证。
    姓名那一栏,不是谢祖安,也不是邵世荣;贴照片的地方,既是邵世荣,亦是谢祖安。
    直到医院那里又来了电话,问孙妙眉到了没。孙妙眉如梦方醒,抬手关掉了音响,将驾驶证放回原处,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孙妙眉到的晚了,只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于璇,少了一条腿的于璇。
    给于璇手术签字的是她的母亲,签完就走了,一刻也不留。守在手术室外的是一个小男孩,眼睛很红肿,带着灰色美瞳。孙妙眉一眼将他认出,而小男孩却不大认识孙妙眉了,只听到别人叫孙妙眉孙总,他眼皮抬了一下。
    孙妙眉听了来龙去脉,倏忽沉寂,倏忽沸腾。
    ——于璇的演艺生涯完了。
    ——还好她怕谢祖安过劳,把他从片场召回来休息,不然这次爆炸,躺在这里的还会有一个谢祖安。
    孙妙眉一直到于璇转醒,她握着于璇的手,于璇手术前早已听到医师们的谈话,此刻异常的平静。孙妙眉半跪于病榻前,泪已经淌出来了:“于璇,你放心,我养你一辈子。”
    于璇转了眼睛看她,笑了笑:“妙眉,别说这些虚的,韶光会给我多少赔偿?”
    孙妙眉泣不成声。
    她不忍面对于璇,却也离不开医院。门口都堆挤着闻讯而来的记者,孙妙眉围困其中,只枯坐在医院走廊,鼻尖都是消毒水味。
    忽然手机铃响起,谢祖安问她:“怎么样了?”
    孙妙眉张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个谢祖安,真的是谢祖安吗?
    他的车里,储存着所有孙妙眉在邵世荣车里听过的音乐。
    谢祖安在那头低低说道:“我看报道了,妙眉,你不要太伤心,这不是你的错。有谁能预料到意外呢?”
    他说话的背景里有电视机的背景,放着一个很嘈杂的广告,谢祖安的音色流淌其中,他说他喉咙做过手术,所以声音带了沙哑,所以和邵世荣的不同。孙妙眉望着对面墙壁灰与白的分界线,回谢祖安说:“我知道的。”
    谢祖安说:“你早点回来,路上小心些,要开不了车,让人送你回来。明天所有人醒了看到新闻,你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孙妙眉应了一声,随后到:“医院外围了记者,我出不去了。”
    谢祖安立刻道:“我去找你。”
    孙妙眉“嗯”了一声,慢慢放下了电话。
    四点的时候,天亮了一半,孙妙眉透过窗户向下看,黑压压的人,他们其实也都不容易,守了一.夜。
    孙妙眉又接到了谢祖安的电话:“你在哪里,我到医院了。”
    孙妙眉吃了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谢祖安只问:“你在哪?”
    孙妙眉反问他:“你在哪?”
    谢祖安无奈:“负一层,救护车停车位。”
    孙妙眉赶到时,谢祖安盘腿坐在地上,旁边一辆救护车显然是刚来的,医护人员在原地忙碌,孙妙眉只瞥了一眼,也没有仔细看。她走到谢祖安面前,谢祖安对她笑了笑然后站起来,孙妙眉问:“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记者看到你?”
    谢祖安摇了摇头,去拉她的手:“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孙妙眉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出,然后转了身说:“先上去吧,不要妨碍救护车工作。”
    谢祖安在她后面跟着,之后就未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了。他看不到孙妙眉嘴唇发抖,眼神飘忽,就算看见,也只觉得她是因为于璇的事无措。
    孙妙眉回去时,发现王凝也到了,她靠在病房外走廊的白瓷砖上,长发垂在两边,见到了孙妙眉和谢祖安,王凝朝他们走来,半道会合,王凝说:“现在发通稿,还是明天?”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看着孙妙眉身后的谢祖安,谢祖安侧了眼,并不去看王凝。王凝一回神,转看着孙妙眉,只见孙妙眉若有所思的模样,王凝些许忐忑,也一瞬过去了,她道:“今晚发有今晚发的好处,明天发也有明天发的必要。”
    孙妙眉沉吟着,然后道:“今晚发住院治疗,明天发结果吧。”
    王凝半皱着眉,但还是应下了。她又道:“我订了一间病房,你们先去休息,今天已经是定局了,可还有明天呢。”她后半句是给孙妙眉说的,她听说了孙妙眉刚刚在于璇榻前哭的事,心里有些不赞同,孙妙眉何时有这么丰沛的情感外露了?这不应该。
    孙妙眉点了头,去了王凝开的单人病房,床倒是宽阔,只是谢祖安一进门,便奔向角落里护工用的折叠钢丝床,上面就绑附着一整套用品,谢祖安站在支好床榻旁边,对孙妙眉道:“先睡吧。”
    孙妙眉在床边坐下,谢祖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他从家带来的包,他拿出一套旅行化妆包,递给孙妙眉:“我想你今晚离不开医院,帮你拿了洗护用品。”
    孙妙眉无声接过,钻进病房的卫生间里。
    她打开了化妆包,用卸妆膏卸了妆,再用了洁面泡沫,后开始一套保养。卫生间里有一面大大的镜子,有点像酒店。孙妙眉想到了邵世荣经常在鑫悦强留她下来,结果她只能用邵世荣的男士洗面奶和爽肤水照料皮肤。
    孙妙眉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谢祖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孙妙眉也躺到了床上。她给王凝发了微信:“问问谢祖安今天是怎么进来医院的。”
    王凝那里“正在输入”了好久,发来:“从停车场后门吧,偷溜进了,我也是这样进来的。”
    孙妙眉打字:“我都知道了。”
    王凝问:“知道什么?”
    孙妙眉说:“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盘么?”
    王凝那里沉默一阵,说:“他心脏有点问题,挂了你的电话就犯病了,他自己叫得救护车。”
    孙妙眉没有再问王凝什么。她翻了个身,眼睛缓缓、缓缓地闭上。
    她没有睡着,一直到天擦亮,其实也不过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谢祖荣的床有了动静,孙妙眉在蒙昧的青色天光里僵直了,探听着。
    谢祖安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不远,为了门不发出声响,谢祖安只是虚掩着门。
    孙妙眉从狭长的口中看,走廊光很足,刺痛她的眼。她看到走廊里五六米远的地方,谢祖安背对着她,正和王凝说着话。
    他说话声音很低,且不可避免地带着撕裂似的喑哑,孙妙眉隐隐听到一点,是关于于璇受伤的消息怎样发布的问题。
    王凝在他对面听着,间或点了点头。谢祖安忽然咳嗽了一声,肩膀弓起,下一声前掩住了口,余下闷闷的音。
    孙妙眉被这声咳嗽惊住,转身从门口回到床上去。
    她躺进被子里,看着天花板。
    邵世荣从前的从前,是她的长腿叔叔,是她的顶头上司,是她命中万幸的贵人。
    邵世荣安排她小半生,甚至死前留给她挥霍不掉的产业,他照顾她,圈养她,谋划她。在孙妙眉年少的时候,她是很崇拜邵世荣的,他有求必应,无所不能。
    后来婚姻和爱情变质,成了一塌糊涂,而这份崇拜,更是变成一种所受的恩情,让孙妙眉提醒自己,要“本分”要“回报”。
    而如今看谢祖安的一个背影——已经不是邵世荣的样子了,他是虚弱的,无声势的,平和的,顺服的。孙妙眉靠“包养”谢祖安来弥补一些遗憾,她的确得到了某种快感,满足了某种虚荣,但今晚,她看着站在王凝面前部署安排的谢祖安,同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她还是那个小女孩,在邵世荣顶层的办公室里懵懵懂懂听着他侃侃而谈,等着他交给她本子来演戏,在酒会上只盯住他走在前面的背影,他说停就停,说妙眉敬酒的时候就将杯子举到前面去。——这是孙妙眉最不想回忆的一段时光,也是他们最开始的地方。
    孙妙眉躺下五分钟后,谢祖安回来,轻轻关上了门,无声躺下,像是从未出去过。
    孙妙眉眼皮下鼓动,然而只有一点点水迹沾湿了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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