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绝恋

第67章


  就要轮到赵北淇了,这个河南的情报站站长一直是他器重的下属,屡次立功,深得他喜欢,尽管赵北淇不折手段,但说到底也是得到他的默认。无毒不丈夫,有手段的人才能立于乱世,尤其是政府这种深潭虎穴。
  江云生的责备频频传来,像霹雳打过来,他难于回神。他力保赵北淇,江云生把赵北淇活埋五名中统人员的证据摆给他看,他为属下辩解,结果,江云生发了一大通脾气,在他的脸上甩了一堆照片。
  五名中统人员的尸骨被人掘了出来,狰狞白骨,黄土泥屑,这些鲜活的东西让他连退了几步,一边还在辩解,“污蔑,污蔑,绝对是污蔑……”
  江云生让秘书部的人进屋,把魏治明请了出去。一招落马,对魏治明来说,不是重击,挽救不了下属的性命,才会令他心碎。
  他们的车只好退回城区,绕道几十里的山路,继续往锦夕公馆开去。路上,王希州忍不住问了局长,关于赵北淇。
  魏治明的眼圈凹陷,颓然寂寞的样子被后视镜全全收入,他告诉王希州,“我一定会为北淇报仇的!”
  “希州,有些人把名誉和权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当他们失去了那些价值,就形同废人......”
  南归的大雁排成人字飞扬在天上,火焰无形地燃烧在那人的眼底。
  例行会议上,江云生公布了几项防御事务,紧接着就把赵北淇为了私人利益杀害同事的罪径公之于众。
  会议桌上的各官各有思量,对此事的看法不一。大家都清楚,赵北淇成了中统部和秘统局蚌埠之争的牺牲品,这次博弈中,长期被秘统局压制的中统终是扬眉吐气,难怪最近蔡玉晟整日洋洋得意的,现在,一切明了。
  蔡玉晟的一石二鸟计划堪称正合时机,他梦想着不久的将来,接手秘统局,到时中统秘统合并,他便是唯一的局长。他一生追求权利,玩惯了官场那一套,怎么也不会输给那个不明来历的小子。
  蔡玉晟搂着交际花陆瑶乐不思蜀,一高兴就得意忘形,拿了钱就往陆瑶身边的少女身上砸。少女自命清高,还是头一次出来见客的她站起来便要离开。
  陆瑶哎哟哎哟拉住了少女,又一面安抚蔡部长的不悦,“蔡部长,小姑娘第一次见大场面不懂规矩,玫儿快来,给蔡大部长赔个不是。”
  少女穿得一身艳俗的旗袍,身段好像还没长足,蔡玉晟匆匆瞥了一下外形,就不太乐意搭理,“捡了钱,走人!”
  “玫儿,还不快谢谢蔡部长。”陆瑶用胳膊肘抵了抵白玫儿,少女一张一张捡起那些钱票,绷着的脸缓缓抬高,“我不要这钱。”说完就把钱放在桌上,蔡玉晟的眼皮底下。
  陆瑶的那张脸即可变绿,正要训斥少女,一只手抬上那段水润手腕。
  “那你说说,要什么?”蔡玉晟难得心情好,并不怎么生气,倒对不惧怕他的白玫儿来了兴致。
  陆瑶瞪了少女一眼,眼皮上的眉毛拧得老高,像在说,你敢说!
  少女低头道,“我要自由之身。”
  “你抬起头来。”
  蔡玉晟手中的酒杯颤抖不已,“你叫白......”
  那张涂抹了脂粉的脸盖不住本身的丽质,她吐气如兰,“白玫儿。”
  ☆、红尘门
  芸姨在院子里听到汽车喇叭声,车子还没进门,她就蹬上楼,把这一消息告知了锦夕。
  锦夕坐在窗前看日升日落,看了一整日,乍一听芸姨的话,像从梦中惊醒。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止住了步,站在楼梯口动也不敢动。他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正和王希州在交代事情,王希州看到了锦夕,连忙打招呼,“夫人。”
  魏治明瞥向锦夕的那一眼,她永不能忘。前些天,他和她还缠绵悱恻,她的周身烙下了无数印记,他不记得了吗?
  他应该仇视她的,质问她,对,她应该主动承认错误。
  “治明,你听我解释……”泪是滚热的,心也是暖和的,她那一双眼碰了过去,却凉到了骨头里,“治明,我可以说清楚的,你相信我……”
  魏治明注视着泪眼婆娑的锦夕,想起了那一束发,发断不祥,他把她的出走彻底理解错了,想到这里,心也凉了,眼也痛了。他撇开脸去。
  芸姨和王希州不敢走,又不敢动,夹在主人中间,颇为尴尬。
  魏治明扭过头朝王希州使眼色,王希州立即把公事包递给了他,他走过锦夕的时候,锦夕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们上楼谈。”魏治明那么平静,那么毫无温度。
  锦夕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魏治明的身后,生怕他甩掉自己,她积聚了多日的痛苦,就要在今日结束,她相信,只要她说清楚来龙去脉,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门在两人身后关好,锦夕扑了过去,两手拴住魏治明的背,像两根绳索。他稍一用力,就让她败下阵来。
  一张盖有私印的纸张摆在锦夕的面前,看着爱了半生的女人,他到底不忍,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低哑,“签了它,以后我们分道扬镳。”
  “从今日起……柳承就死了。”
  “不,不,不!”连说了三个不字,锦夕瞥了一眼那纸张上的几个大字,那么短,那么伤,她只觉得心上破了一个洞,灌满了含有腥气的风。
  柳承,你这是再向我告别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让我这么含冤?我没有,没有背叛你。
  魏治明的目光又冷又嫌恶,从她身上撇开。那纸张也轻飘飘地落在一张桌台上,他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了,她在他的心中就是个无耻的女人。
  “我不会签的。”言外之意,我一生都是柳承的女人。
  “苏锦夕,今日是你留在这里最后一夜。”魏治明的侧面轮廓深藏着所有的情绪,他可以骂她,可以打她,就是不能不要她,锦夕颓然落地。
  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就算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她也只是觉得害怕。恐慌会令人不知自处,不知未来,不知前路的茫然。
  茫然之后是无边无尽的空虚,她抓住了那只腿,这些天积聚的力气都用在此,泣然哀求之声圈圈暴露在那人面前,“你别不要我……我真的没有和余楠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求求你信我,相信我……好吗?”
  他不能迈腿,因为腿上有藤蔓,藤蔓攀上,一路直奔心脏的位置。他能怎么做?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蹲下来,捧起那张凌乱不堪的脸,眼神对焦时,泫然泪奔,他流下一滴泪,“你走吧,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柳承,他是柳承,锦夕在他的瞳仁中看到柳承,那个被她改变了命运的柳承。
  为什么?为什么?锦夕的话应该破口而出,可无论她如何拼了命,也说不出话,就这么成了失声的哑巴,可她的双手还可以使气力,她不能这么放他走。
  放走了他,就永远失去了他,失去了柳承。
  他要走,用了劲来甩开她,她好像知道他舍不得,偏是紧紧拽着裤脚不放。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能让你走,锦夕一遍一遍强节奏对自己说,她的指腹酸痛得到麻痹,但她仍然不愿意放弃。
  他还是狠心地甩开了她,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摔门而走。
  她顾不上体面,一路追随,那道决然如烈风的背影大步跨过了红尘门,留给她的只是一道挡住她的火焰门,她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烧得体无完肤的感觉,她还在找出路,“治明.......治明......”哭哑嘶叫的凄厉回荡在锦夕公馆,让听者难过,伤心,惶然。
  芸姨这一回也没有站在夫人这一边,不过,她看着夫人那伤心欲绝的样,终究有些如鲠在喉。
  她跟在魏治明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大门之外,她清了清喉咙,终是提着胆子说,“局长,夫人看着也不像这种人......”
  魏治明待芸姨一直亲和,对芸姨的言行慎微感到很安全,所以才会留在身边,从广州到沪上,再到渝城,芸姨就成了他的随行管家,大小事务都由她管理。
  但她这次太多管闲事,他的背影斜拉在沥青地面上,让人有了错觉,“你明日和她一起走!”
  这是他和芸姨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论芸姨如何哀求他,他还是把芸姨和那个女人一起赶走了。
  结束了,锦夕,我的爱结束了。他给自己灌了一瓶高度酒,最后趴在书桌上。
  翌日清晨,王希州负责送锦夕离开公馆。
  锦夕站在大门口,仰视那一扇紧闭的窗口。心口如刀割,脑子如水过,她至今还没清醒过来,为什么她会失去了他?
  芸姨扶着摇摇欲坠的锦夕,“走吧,夫人......”芸姨知道局长不会改变主意,她的心肠也跟着硬起来,她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离开伺候照顾了十年的主子。
  以后,芸姨就跟着你了,夫人。芸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搀扶着全身软成一团柿子的锦夕,锦夕盯着门牌上的四字,撕心裂肺的痛意漫了过来。
  原来,她和他之间不过是梦一场,他终究是容不下她的,终究是不信她的。她敲了一夜的门,他不为所动,她在门外坐了一夜,他在门内醉了一夜。
  时光辜负了他们,他们注定要各分东西。他们都很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他们中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事,他们过不了平静的生活,找不回当初的彼此。
  自欺欺人的只是柳承和苏锦夕,如今,他们又变回了魏治明和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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