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绝恋

第87章


  “王秘书,此事你暂且瞒住,待夫人之事办好之后,我会和魏说。”乔治下车时,语重心长地对王希州说道,然后就走进了人来人往的饭店中。
  那辆车一直往前开,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漫无目的地开着,直到无路可走,才戛然停住。
  王希州的难过和乔治的心痛是不一样的,当初,白玫儿怯懦无辜地跟着他走进了山坡上的那栋洋楼,后来局长回来,白玫儿勇敢地保护局长,自始自终,他都是一个旁观者,但他却又是一个亲近者。
  乔治只是一个后来闯入者而已,王希州曾有一个瞬间无比嫉妒乔治。他同时又想起了老家的妻儿。
  白玫儿是一朵白玫瑰,盛开在东方之晨,枯萎在西方之暮。她可以属于高高在上的局长,也可以属于风流倜傥的犹太佬,就是不可以属于他。
  哽咽堵在喉腔半晌,那个身影在压抑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直到感受不到冰心刺骨的冷意。
  一连几日,乔治都在沪上城里奔波。他在沪上呆的时间最长,社会关系也很扎实,特别是医界的朋友甚多,他忙碌地扎在那些人事当中,既可以麻痹自己,又可以为好友出一分力。
  这份力的份量足以让乔治感到责任重大,他无比清楚,病人越是睡下去,苏醒的可能越小。他拜访过几位医界权威,拿了病历给他们看,他们都说要尽快做手术。
  魏治明还是坚决反对,手术风险是一半,若失败了,他将永远失去锦夕,想到此,他不寒而栗。乔治却一直赞成手术,并极力劝解魏,企图用各种病人案例给魏解释手术的好处。
  最后,他还是无法说服顽固的魏,气急之下,竟也口不择言,“ you are so stupid!夫人躺在这不就是一个活死人吗?!”
  “收回你的话!”魏治明怒目圆睁,气鼓鼓地握拳。
  乔治一向耿直,他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何况好友这种不切实际的行为让他忍不住发作,“魏,我说的是实话,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讲。如今夫人的情况尚好,还适宜手术,错过了时机,岂不是害了夫人一生!难道,你情愿夫人躺在床上慢慢老去,这样的病人,一拖不知多少年,即便你愿意无悔地照顾她,她也不一定愿意这般无意识地活着。我们活着的人总是想挽留亲人,却忽略了亲人自己的意愿。”
  一番话说得魏治明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道:“乔治,你废话这么多,不是你的妻子,你才说的这般轻松!”
  空气中酝酿了爆破般的气味,魏治明涨红了的脸在乔治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去,乔治失去血色的脸越发突出他的肤色。
  魏治明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避开魏的讥讽,乔治眼皮一垂,“有机会,你何不搏一搏?”
  魏治明负手踱步,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他一向果断,单为了锦夕而裹足不前,好友的话虽不中听,却胜在实诚。
  锦夕,你希望我怎么做?我,我可以拿主意吗?在锦夕平静的呼吸中,他深深嗅了一口。乔治的话刺激了他,锦夕躺在床上日渐老去,皱纹爬满了锦夕的脸庞,皮肤失去了所有的水分,锦夕会不会怨他?怨他不让自己美丽地活着,或是美丽地死去。
  他仿佛置身于悬崖半中央的山洞,上也不得,下亦不得。
  他若死在锦夕的前头,锦夕又会如何?血液倒流的感觉让他跌坐在沙发上。
  乔治把一份病历剖析表和手术分析表放在魏治明的手上,“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言外之意,时间不等人,乔治几乎在给他下最后通牒,“我找到了一位医生朋友,皮特在脑科方面是专家教授,他做过此手术,而且相当成功。现在他在印度,如果你同意,我立刻请他来沪上。”
  见魏治明苦恼的模样,乔治知道他的坚持开始点滴瓦解,就像当初,他要竭力救治未婚妻一样,只要有生还的机会,他不惜一切代价。可惜,白玫儿没有霓裳幸运。
  时间对病患来说,是争分夺秒的事,一秒定生死。白玫儿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乔治的脑海中,她听见了大夫和乔治的谈话,她抓紧了乔治的手,拼着全力使劲摇头。
  乔治明白,她不想做活死人,拖累自己,也拖累别人。
  白玫儿的苦涩笑意瞬间照亮了乔治,他注定孤老一生,若强留白玫儿,岂不耽误了她,累极了她。红颜不老也好,怀着幸福过去就过去吧。
  白玫儿说,她没有亲人,没有后代,不愿受制于人,待她骨碎磨灰后,便洒于嘉陵江中,她将自由自在飞扬在江面,沉浮在江水中。
  江水无垠,滔滔水浪,白玫儿窝在乔治的怀里,手指上的戒指亮得无尘。乔治吻了吻那只就快要失去温度的手,和她讲起了他们短暂的爱情。
  乔治一直认为白玫儿是爱他的,白玫儿也是。乔治不再揪心,不再懊悔,第一任妻子过去的时候,他不在身边,第二任被他抱在怀里,享受最后的甜言蜜语。
  在整理白玫儿的物品时,乔治全部包装好,运回他们的新居。在新居里,他挨件放置物品时,发现了那个小锦袋,锦袋上绣着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精致美观。
  锦袋中的秘密,使乔治恍然大悟。她在触摸钻石戒指的时候,难怪会流露出一丝惋惜,为了不让他察觉,她到最后一刻什么也不说。
  从容赴死,不留遗憾,乔治明白了白玫儿的深意。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从未提过魏,也没问谁害了自己,而是抓紧最后时刻和未婚夫共渡。
  是怎样的情怀使白玫儿如此?乔治痛心疾首地握紧袋口,像孩童一样无顾忌地嗷嗷大哭,眼泪鼻涕飞满了全脸,也制止不住心中的悲恸。
  他应该知道的,乔治决定了。临走前,他看着魏治明,眼神中有说不清的情绪,似乎白玫儿就在眼中,“魏,玫儿死了。”
  魏在乔治的背影中沉溺。
  在乔治走后的两个时辰里,那间房子是静止的。躺在床上的人一如往常,坐在旁边的人两目发直。
  过去的日子随江浪袭来,那个如风的女子从江水上走来,羞涩紧张的样子一下撞进了魏治明的脑海,他竟忘了玫儿。
  秋水无痕,叶落无根,无依无靠的白玫儿终究流落人间的某处。瞥了一眼锦夕,魏治明脑中一片空白,犹记得锦夕在洞穴里提到过她,她被锦夕想成了假想敌。她从来不是,她只是锦夕的替身,一个影子而已。
  影子终究消失了,仿若从未在他的世界出现过。
  走出房间的魏治明立刻拨通了渝城的电话,范严伦怀着惴惴的心情回复了白玫儿的遇刺事件。始作俑者已毙,他又该去找谁来填补内疚?
  翌日,天气大晴,芸姨此后小少爷吃了早餐后,魏治明就把明曦带了出去。这是父子第一次单独“约会”,满三岁的明曦活泼爱动,在法国公园的草地上疯跑,害得魏治明差点放掉了风筝。
  风筝的线越来越长,风筝也飞得老高,明曦不会玩,偏要去抢,结果,风筝线在他的手里丢失。
  魏治明拼了命地追,跳高跑几步,重复了几下,风筝往高处走去,他根本抓不住。气喘吁吁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凤凰大鸟遥遥飘去,变成墨点。
  有些事算不准的,有些情留不住的,乔治的话回响在耳边,他的热情逐渐冷却下来,回头发现明曦已不见踪影。
  怪自己跑得太远,他一边痛骂自己,一边焦急地寻找着,最后,他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泣声。
  一对中年夫妇围在明曦身边,看似正在安慰明曦,魏治明大叫一声,“明曦!”
  明曦反应过来,飞奔到父亲的身边。
  那对夫妇巍然不动。魏治明蹲下来一把抱起明曦,明曦哇哇大哭,“爸爸,不离开我……”魏治明内疚不已,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温柔的爱意,“爸爸追风筝去了,对不起。”
  “哇......爸爸骗我……爸爸跑得快,分明是不要我了……”
  魏治明痛的一塌糊涂,任着明曦的小拳头乱舞,“爸爸不骗人的......”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和我说话,和我讲故事,和我睡觉觉……”明曦抽泣的声音像鼓槌一样敲击在魏治明的心坎上。
  帽檐下的两双眼睛紧紧盯着明曦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瞬间记牢了这对夫妇,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逃狱的严若群夫妇。
  他们如虎狼对嚣了半晌。魏治明轻轻拍了拍明曦的屁股,站了起来,“说谢谢。”明曦听话,严若群夫妇面面相觑。
  魏治明头也不回地领着儿子走了,严太太推了推严若群的胳膊。严若群目送这一对父子离去,心中颇有震撼。
  “想不到啊,他竟不抓我们。”严若群夫妇是江云生指明要抓到枪毙的犯人,作为江云生的心腹,魏治明却对他们装作不识,让严若群百思不得其解。
  严太太竖起衣领,一抹微笑悬于嘴边,“我看他倒是个情义人。”
  ”不知道他下场如何?”严若群对江云生痛恨无比,依附江云生的魏治明说明白点,就是江云生的走狗,他自然恨之入骨。
  他当时口袋中装了枪,是严太太压在了他的口袋上。她示意他,孩子在这,不可杀害无辜。
  他们的相遇正印证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他不杀魏治明,魏治明定会杀他,他要趁着魏治明身边没士兵,干掉魏,为民除害,他才不要管孩子。严夫人知道丈夫起了杀机,抢在他前面对明曦说,“小朋友,找到爸爸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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