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而后

程莫及打开大门，满屋顶飘着的气球、地板上的玫瑰花瓣、餐桌上冷掉的饭菜……毫不掩饰地映入眼帘。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这是干嘛？”
    他背对着她，弯腰换拖鞋，“就，你看到的。”语调一如往常，一点也听不出里面的紧张和不自然。
    重重两步跳到他背上，伸长脖子看他的脸，“是因为我生日？这是生日惊喜？哈哈，怎么都是小女生的品味……”
    程莫及没说话，也没把得意的她扔下来，就这么托着她，端起桌上的饭菜去厨房，只是心里暗暗骂着给他出馊主意的何曲。
    有的菜直接放进微波炉，有的重新放进平底锅……他的手没空撑着她，她只能双手用劲环着他。
    “程，莫，及……”
    “嗯？”
    “程，莫及？”
    “嗯！”
    “莫及？”
    “嗯。”
    “谢谢你。”
    “嗯。”
    “我很高兴。”
    “嗯。”
    重重歪在他的脖颈处，五月初S市的天温不算太热，但两个人37°的体温叠在一起，还是孕出了薄汗。
    “饿不饿？”
    程莫及拿手指捻了块牛肉，喂给她，指腹上剩余的碎肉末，他不浪费地放进嘴巴里。
    在山上时她站在叶芮旁边，她边烤她就边吃，太多肉堆在肚子里，所以程莫及的晚饭重新上桌时，她的食欲一点不明显。满桌子都是他做得菜，虽然不饿但她还是认真地小口小口往嘴里放。
    程莫及盯着她看了好久，一口肉不想原来那样三两口就吞咽下去，包在嘴巴里半天，跟小孩赖着不愿意吃一样。
    “不饿就别硬撑。”
    重重谄媚地笑，也不放筷子，挑他爱吃的往他碗里放，几筷子下来，他碗里都成了小山。
    “行了行了，这是要把我撑死啊！”
    他把碗移开，她手伸不够的地方。“再喝点汤。”
    汤是他下午回来就炖上的，莲藕筒子骨，煨的时间有些久，骨头上的肉都成了肉末，莲藕粉粉糯糯，入了味。
    “你不是说，还要几天才能回吗？”
    他专心解决碗里的菜，隔了半天才回：“忙完了，没什么事就先回。”
    说赶不回来，也只是想有时间帮她准备这些。
    看她碗里的汤见了底，就对她说：“书房有影片，你去看看一会想看什么。”
    她弹起身，听话地往书房一溜小跑。
    书房里有专门的影碟柜，里面的片子年代都偏久远，很多她连听都没听过。
    “选好没？”程莫及没进来站在门口看她。
    她举着一个问：“《大话西游》怎么样？”
    他点点头，表示没意见，“你先放，我去拿点喝的。”
    电影才放映过半，重重就困得不行。程莫及把她揽着怀里，让她更好地睡。“你最喜欢里面的那句台词？”
    她强忍着困意，想用聊天缓解一下。
    “你呢？”
    “我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和我的驴一样’。”
    “嗯？”程莫及把半边脸凑到她面前。
    她纳闷，不解地问：“干嘛？”
    “盖个章啊。”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重重看着他的正经脸，觉得好笑。“吧唧”一声，亲上去。
    程莫及捧着她的脸，吻上去之前告诉她：“这才叫盖章！”
    重重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12点，程莫及把她抱回房时客厅的钟正好整点敲响，他轻轻吻她的额头，摸着她沉睡中的脸，柔声道：“生日快乐，宝贝！”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程莫及没在。在客厅拿完手机，她又继续钻进被窝。
    微信有未读消息。
    一打开，能看到的基本都是“生日快乐”。她一条条打开，给每条都回复了感谢。
    滑到最下面，是程莫及的名字。
    一段语音。她点开，什么都听见，她加满音量，还以为手机话筒出了问题。重新开了三遍，明明显示59秒的语音，硬是没声音。
    放第四遍时，她耐心等它放完，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二十秒，里面终于有了声音。
    他不自然地哼唱了一首歌，一首英文歌的副歌。
    也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但她莫名地就很开心。认识他这么久，去过多少次KTV，从没听他唱过歌。她本以为是因为他五音不全，他声音本就低沉，唱起歌来意外得挺好听。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掀起被子就往客厅里跑。
    她飞速冲到他面前，被他拦手一横，就挂到了他身上。
    “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程莫及把跑步顺便带买回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拍拍她的屁股，“下来吃。”
    重重手里还捏着手机，拿到他面前晃了晃，吸引他的注意，“我听过了。”
    “嗯。”
    “很好听。”
    他眼睛一直没看她，拿出一个包子给她，把豆浆吸管插上，“快吃。”
    “唱的什么歌，我要下下来天天循环”，她不死心，非要追问出个答案。
    “我瞎哼哼的。”
    重重不满意他的敷衍，可也没法撬开他的嘴。
    “一会想去哪？”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试探着问：“我想去哪都可以？”
    程莫及点点头，不置可否。
    坐上车，重重很兴奋，她提前和他约好，“你都答应我了，一会可不能反悔！”
    看她一脸的坏心思，就知道她准憋着一肚子坏水。不过难得看她那么开心，他当然不能拒绝。
    五一小长假期间，游乐场一眼望过去，全是人。
    好不容易挤到队伍里，买了两张联票，重重拽着程莫及直奔高空设施区域。
    抬头看高速旋转着的大摆锤里，时不时传出众人厉声的惊讶，他跟她再三确定，“你真要玩这个？”
    重重站在队伍里，大力地点头，“当然！”
    排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他俩。工作人员上来一一检查过防护措施后，程莫及不放心，又小心确认了两人的安全锁扣。
    “一会你要害怕你就叫，放心，我不会笑你的”，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笑得像只小狐狸。
    其实这样的高度和摇摆，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当年在国外时他曾经受过专业的速降、失重训练，他不赞同玩这些，也只是担心她受不了。
    “啊……啊……”大摆锤旋转到第二圈时，速度开始增快，重重闭着眼死拽着座椅的两边扶栏，张着嘴没有任何形象地就着其他声音大叫。
    也不知道到底转了多少圈，大摆锤才最终慢慢下降、直至停下。程莫及替她解下锁扣，拥着她往外走。
    在物品寄存处拿了背包，程莫及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小口先喝点。”
    她拍拍胸口，安抚跳动过快的心脏，看面色如常的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就一点事都没有？”
    把她额头上的汗拿手拂去，他淡定地答：“嗯。”
    重重不服气，她指指游乐场最高的游乐设施，“我要去玩那个。”
    跳楼机。
    不待程莫及再跟她确认，恢复体力的她一溜烟跑到队伍的最后面，耐心地排队。
    “这个我是真怕，还是别玩了。”
    他怕，才正如她所愿。她一听，更高兴了，虽然自己挺怕但必须得玩。就上去听听他的惊叫，那也值。
    因为前面的阴影，跳楼机真的要开始下降时，重重没空出心思安慰他让他大叫，只顾着拼命调整呼吸，程莫及只来得及把手塞进她满是冷汗的手心，他们就开始急速下降、再上升、又更快地下降……如此来了几个回合，等到能下去时，重重脸色都发了白，再看看他依旧如常的脸色，更气了。
    “好了，别玩了。我们回去。”
    重重赖着不愿意走，本想吓吓他，没想到净吓自己了，这让她如何甘愿就这么放弃。
    程莫及不理她，一拉二拉拉不动，他就差直接上手，想扛了她搬走。两厢僵持之下，她突然看见前方被人群围住的宣传海报，“我要玩那个，最后一个……玩了就走”。
    人缝里露出的海报上，狰狞暗黑的一个屋子，里面若隐若现无数骷髅头和猩红的眼珠、惨白的脸色，最上面赫然写着“鬼屋冒险”。
    看她满脸期待，誓有不玩就不走的架势，他没法，只能无奈妥协。
    从鬼屋出来再见天日，重重就对着他直呼：“ 不可思议”。
    “你说说看，你有害怕的东西吗？连鬼你都敢用手碰。我明明看见在我们前面那对情侣，披头散发的鬼突然出现时，那男生也被吓得大叫了好几声……”
    没想到他既不怕高也不怕转，连黑和鬼都不怕，今天一天简直过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不断重复播放着自己尖叫声，再听依然觉得恐怖。
    “我唯一在怕的，就是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