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话

酒足饭饱，丁爸爸把陆尽然叫到阳台上，把之前他给他的卡，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陆尽然当然不收了，“我叫您一声爸，就有义务尽孝，这钱我不收。”
    丁爸爸态度比他还强硬，“乡下的祖宅卖了个好价钱，这钱我是一定要还的，也为让柠柠将来更有底气地嫁到你们家。我这辈子，能为柠柠做的不多，欠着这个钱，我如何也不能安心地把柠柠交给你。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往后好好过日子，互相多担待点。”
    看这架势，他要是不收下这张卡，丁爸爸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了。
    陆尽然沉着脸，只好接了过来。
    告别父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从刚才到现在，丁柠一直维持着一种他一靠近就炸毛的状态，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走到车旁，她去拉车门，却发现他还没解锁。身后的男人气息压上来，她被他的双臂困在车旁。
    那人看她的眼眸深不见底，隔着就要亲上来的距离，逼视着她，荷尔蒙爆棚。
    丁柠被他看得毛毛的，强装镇定瞥了一眼，“大庭广众，我家楼下，耍什么流氓呢？”
    陆尽然舔了舔后槽牙，笑了：“偷我试卷？原来这么早。”
    “这么早什么……”她只觉得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脸上越来越烫。
    “你说呢？”他低头，成功亲到一口，出口的话语掷地有声：“你明明早就喜欢我了。”
    丁柠羞得一把将他推开，他也终于不再逗她，开了车门护着她进去。
    到了陆家，天色已经渐暗，几个小孩拥上来开的门，见到他们回来，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还好来之前去了一趟儿童玩具店，否则这么多小孩，有她头疼的。
    陆妈妈和陆爸爸笑眯眯地站在门边等着两人换鞋。丁柠直起身来喊叔叔阿姨，面前突然递过来一个鼓鼓的红包，一下愣住了。
    陆尽然眼神示意她收下，可她又觉得不妥，迟迟不肯动作。
    陆妈妈发话了：“当然，这红包也不是白收的，再好好想想，叫我们什么？”
    丁柠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轻轻叫了声“爸、妈”，见两位长辈咧开嘴笑，实在推脱不了，只好暂时收下。
    家里很热闹，除了陆爸爸和陆妈妈和一群小孩，还有陆尽然的几个叔叔婶婶、堂兄妹堂姐弟。
    “一路上坐车很累吧，赶紧坐着，让然然倒杯茶。”
    见她手里拎着好多玩具，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屁股后面，眼珠子溜溜直打转。
    陆尽然拎过丁柠手里的玩具，半蹲着把一群小孩召集过来，把丁柠往他们前面一推，“都过来喊小舅妈，谁喊得最响亮，谁的玩具就最多。”
    客厅里顿时“小舅妈”响成一片。
    丁柠抱起离群的一个小姑娘，惊艳到不行。小姑娘英文名叫雪莉，是陆尽然大堂姐和一个老外生的，中英混血，眼睛是蓝色的，皮肤白得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鼻子挺翘，睫毛老长，嘴唇鲜艳如血，长得就跟她怀里抱着的洋娃娃一样。
    她的妈妈走上来，喂了小雪莉一口苹果泥，冲丁柠温婉地笑了笑。妈妈都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女儿美成这样，丁柠不得不感叹她基因优良。
    “之前一直待在国外，雪莉的中文学得不怎么样，回来都没法融入这群孩子，你来了，她一定很喜欢你。”
    她妈妈说得没错，接下来的时间里，小雪莉一直缠着丁柠要抱抱，这里只有她最耐心地跟她交流。
    “小宝贝，你爸爸呢？”
    “爸爸在工作，没空跟我回中国，”小雪莉奶声奶气说，“小舅妈，你太聪明了，你的英语说得真好！”
    丁柠被她逗笑了，可陆尽然却不怎么高兴。女朋友被小家伙分秒缠着，他连趁虚而入的机会都没有，她从进门以后，还没看过他一眼呢！
    吃了年夜饭，一群亲戚皆散去，只有大堂姐，因为全家都移民到国外的缘故，每次回国都住在陆尽然家里。
    陆妈妈从主卧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向客房走去，当下被陆尽然叫住，“妈，你干嘛去？”
    陆妈妈故作不解，无辜道：“给柠柠铺床呗。”
    在场的陆爸爸和大堂姐都心领神会，揶揄着笑了起来，丁柠一脸懵逼。
    陆尽然烦躁地一摸头，抢过那床被子，“就您事多，我带回来的媳妇当然跟我睡，尽给我添乱。”
    除了被调戏了的小两口，其他人都笑出来声来。
    小雪莉着急地扯了扯妈妈的衣角，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妈妈我也要跟小舅妈睡！”
    丁柠笑眯眯地抱起她，甜甜地亲了一口，“好啊！”
    “不行。”
    丁柠瞪了陆尽然一眼，他严肃的样子都快把小雪莉吓哭了。
    “为什么？”小雪莉抽抽红红的鼻子，理直气壮地跟舅舅吵架：“妈妈说，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一起睡！”
    大堂姐狠狠亲了一口宝贝女儿，快给她逗死了，“说得好宝贝。”
    陆尽然捏捏她的小鼻子，好笑说：“那你爸爸妈妈不也一起睡吗？”
    小雪莉扭着屁股躲过去，“我爸爸妈妈结婚了，当然可以一起睡啦！”
    陆尽然把她从丁柠手里抱过来，温柔地哄骗道：“雪莉乖，舅舅让舅妈生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宝宝，也很会说英语哦，等他长大了就能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丁柠简直羞得要死，拍了他一巴掌，“别教坏小孩！”
    倒还真把小雪莉哄的一愣一愣地，看了看丁柠，最终嘟着嘴点点头：“好吧。”
    看来以后家里哄孩子这个艰苦的任务，还是得他来。
    “那要kiss good night.”
    小姑娘敷衍地在陆尽然脸上亲了一下，而后伸长脖子抱着丁柠亲得一脸口水，终于玩累了，乖乖地跟着妈妈上楼睡觉去。
    几年以后，上小学的雪莉见到堪称陆尽然的翻版，陆家的小魔王弟弟，差点没哭出来，“舅舅骗人！弟弟和我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英语说得一点也不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除夕夜的街上，红灯笼到处拉成网，高高悬在半空中，远处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一派喜气洋洋。等到夜幕沉下来了，冷气浮起，人群散去，渐渐又冷清了下来。
    陆尽然紧了紧丁柠脖子上缠着的麻花围巾，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口袋里，“冷吗？”
    她扭了扭沉重的脖子，身上还裹着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棉衣呢，一点都不冷。刚才陆尽然想带她出来逛逛，陆妈妈本来死活也不同意，怕外面太冷，把她冻坏了。后来还是他找来围巾和棉大衣把她包成一个球，他妈才勉强放了行。
    前面巷子口停着一辆小三轮车，小小的灯泡挂在把手处，散发出微弱的灯光，光束里漂浮着灰尘和小虫，勉强照亮了靠着墙角打瞌睡的老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三轮车身上摊着一张大板，板上一块糖石只凿了一个角，这严寒的夜里，又是万户团圆的良辰，幽暗小巷里的生意自然无人光顾。
    这时拐角出走出来一男一女，起初两人还拉扯了一下，魁梧的男人拽着柔弱的女人在老大爷的摊前停下，要了二两麦芽糖，又强硬地把她揽在腋下，恶狠狠道：“下次吵架再离家出走，我就操哭你！”
    丁柠不小心踢到一颗小石子，石头往前滚了几圈，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对面两人朝着边看了一眼，拎了糖袋相携着离开，隐进黑暗里。
    陆尽然把她拉回来，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略带点凶狠，学了刚才那句话，“下次吵架再离家出走，我就……”
    没说完的话，全被她捂在手掌里。丁柠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平静的心湖被他破碎的话语搅得天翻地覆。
    他低低地笑了声，震动从喉咙传到她手上，麻麻的。拉下她覆在他嘴巴上的手，蓦地亲了一口，挑着眉的一张俊脸压下来，“好好想想，哪次不是被我做到哭？”
    下流的话语逗得她面红耳赤，气得她挺用力地打了他一下，自顾自往前走。不多时被他从身后追上来，嘴里硬是被塞了颗糖，甜到牙疼。
    两人牵着手在清州大桥上散步。清江边上的湿湿的风卷着江水的腥味扑鼻而来，一下一下梳着她长长的秀发，有几缕直直地打在陆尽然脸上，他也没有拨开。
    丁柠面朝清江倚靠着栏杆，身后是他宽阔温暖的怀抱。
    远处桥洞下停泊着一排渔船，随着江水推叠浅浅浮动。水天相接处泛着迷蒙雾气，似日出前的黎明，又似夕沉后的黄昏。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钻戒硌着掌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烟花绽放的那一瞬，他正低下头去，她正仰起头来。
    年少时因为缺乏勇气和运气错过的
    其实有许多弥补方式
    比如把戒指套进她的手指
    比如每一个阴雨或晴天的早晨，亲吻他醒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