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条蛇

21 坠崖


叶昭和独自坐在莲池上的凉亭中,她手中执了一壶清酒,斜靠着朱红色的石柱。
    她又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味道划过喉头,充斥着整个口腔,这次喝的着急了点,反倒被呛到了。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没有痊愈的伤口,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半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无力的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
    李鹤的背叛给她带来的打击不只是朝堂上的失利,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和被心爱之人背叛的痛苦,就像活生生被人从背后插了一刀,连带着一大块的皮肉,都被血淋淋的撕了下来。痛的她撕心裂肺,不愿意再去回想和李鹤有关的任何一丝事情。
    她情愿当鸵鸟,把头深深的埋在雍州的风沙中。
    墙边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叶昭和抬眼看去,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叶昭和眨眨眼,又拍了拍困乏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真的是我今天没睡醒?不然姓李的混球怎么可能从天上掉到我面前。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说完,叶昭和也不管面前的李鹤,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拎着手中的酒壶,自顾自的打算离开这里,换个清净的地方继续喝酒。
    李鹤却是着急了,他一把拉住叶昭和的胳膊,对她说道:“殿下,您快醒醒,臣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您禀报。”
    叶昭和被人晃得七荤八素,她不耐烦的反手一推,李鹤没有料到她会推开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磕到了石柱上。
    一股新鲜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水下的食人鱼们争先恐后欢快的跳出水面。
    叶昭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坏笑着说道:“原来不是梦,李大人竟然真的屈尊到孤这里来了。看来,这水中的鱼儿今日是有口福了。”
    “这可是苏岚特意托人从远洋带过来的。适应性广,杀伤力也强。牙口锋利的足可以咬断菜刀,放心,只会疼一下。”
    说着就要唤人来把李鹤扔到水里去。
    李鹤被扭住胳膊,连忙大声喊道:“殿下,英和公主假传圣旨,传令官带来了鸩酒一杯,已经在来雍州的路上了。”
    听到李鹤这样说,叶昭和示意侍卫先住手。她问道:“你们父子害孤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孤凭什么要相信你?”
    李鹤挣脱了侍卫的钳制,一把跪倒在叶昭和脚边:“微臣先前欺瞒殿下实在是情非得已,英和公主派人给臣父下毒,臣迫于无奈只能听从英和公主命令。臣,臣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心狠,定要置您于死地。臣心中不忍,这才跑来给殿下报信。
    叶昭和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说叶英和若是假传圣旨,孤又有什么好怕的。”
    “孤是东宫储君,普天之下,除了陛下之外,没人能动的了孤。”
    “殿下可知,陛下重病,已经多日没有上朝了,朝廷如今都是罗贵妃和英和公主在把持,而且,镇北王苏氏一族,早就投向了齐国公主一派。英和公主如今,只等着殿下一死,她便可登基称王!”
    “罪臣不求殿下原谅,只求殿下,您赶紧想个对策!”
    叶昭和慢慢靠近李鹤,昔日那个白衣俊美,宛如谪仙的男子,如今风尘仆仆,鬓发散乱,衣衫褴褛。
    她抬起了李鹤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鹤眸中含着无限深情,信誓旦旦的说道:“臣以九族向殿下保证,臣所说的千真万确,如若有半句虚言,臣甘愿被五雷轰顶而死。”
    叶昭和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赵人信轮回之说,又重诺言,若是立誓而又毁誓,是要被投入畜生道的。因此,赵人轻易不会发誓。李鹤脱口就是这么重的誓言,叶昭和心下,下意识已经相信李鹤了。
    以她对叶英和的判断,假传圣旨,事后再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她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自己奉圣旨在雍州反省,若是离开雍州,就会被扣上抗旨的罪名;若是不走,这条命怕是也要交待在雍州了。
    叶昭和秀眉微蹙,她看着李鹤,道:“孤有圣命在身,不能离开雍州。你有什么良策?”
    李鹤听得叶昭和这样问,知道叶昭和这是相信自己了,心下大喜,他撩起衣袍,站了起来:“陛下只说让殿下在雍州反省,并没有说是雍州城还是雍州境内。只要殿下不离开雍州境内,那就不算抗旨!”
    叶昭和听了他这话,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李鹤又说道:“我家有一处山庄,在雍州城西南三十里方向。殿下不妨先去那里避一避。等风声过了,再谋划东山再起。”
    叶昭和谨慎的看着李鹤,问道:“李鹤,我把我的命交给你,我问你一句,她可安好?”
    叶昭和算不上美人,最多称的上清秀而已。而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神色舒朗,衣带当风,仿佛下一秒,就会腾云而去。
    李鹤楞了一愣,紧接着下跪行礼:“臣,万死护卫殿下的安全。”
    叶昭和正要命人去请秦铮,商量如何把东宫卫队偷带出城,李鹤又说道:“殿下,英和公主的目标是您,只要您离开了,相信英和公主不会为难秦将军的。”
    叶昭和还想说什么,又听得李鹤说道:“殿下,天快黑了,咱们必须在城门落锁之前离开雍州,您别再犹豫了。”
    叶昭和看了看暗沉的天色,迟疑的点了点头。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又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出城便向西南方向急奔而去。
    跑了约有一个时辰,周围不见村落,反倒是两旁山岭,越来越多。
    叶昭和心下疑惑,问道:“你不是说就在城外三十里吗?为何还没到?”
    李鹤道:“快了,翻过这片山林,就到了。那是当初为了避暑建的,在半山腰上,路途远了点,殿下不要着急,暂且忍耐片刻。”
    又是行走了半刻钟,眼前不仅没有半分人烟,反而越来越偏僻了。叶昭和心下警铃大振,她慢慢落在李鹤的后面,趁着李鹤没有注意,调转马头,向后急行而去。
    李鹤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去,只看到叶昭和疾驰而去的背影。李鹤大喊:“殿下,回来!”
    又吩咐道:“追!”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丛林中就窜出几个黑衣人,身法鬼魅,在丛林中几个跳跃就跃出几丈远。
    “驾!驾驾!”叶昭和听着身后呼呼地风声,又狠命抽了几鞭子。马蹄溅起的泥浆打在她的裙摆上,盛开的玫瑰被抹上了一层泥浆。呈现出凌乱而妖媚的美感。
    她顾不得分辨方向,看到路就往里钻进去。身下的马儿疲累,她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身后的追兵却还是紧随不舍。
    叶昭和正拼命往前跑去,却见,前方山路齐齐的被切下一块。她赶紧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前方是一块断崖。
    叶昭和绝望的看着黑色无垠的天幕,果真是天要亡我。
    身后的追兵围成一个半圆形,将叶昭和围了起来。李鹤拨开人从,驱马走到黑衣人的前面,和叶昭和对望着。
    叶昭和冷冷的看着李鹤,平静的说道:“你又骗了我,李鹤。”
    不知为什么,事情到了这样绝望的境地,她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李鹤笑道:“殿下,臣没有骗您。翻过这座山,就是艳情山庄了。英和殿下早就准备好了无数的男人和美酒来恭候您。既然您敬酒不吃,只能为您奉上一杯罚酒了。”
    他又对身旁的几个黑衣人道:“面前这个女人,可是当朝的储君,还没经历人事,便宜你们几个了。下手轻点,别玩死了。”
    他这样说完,几个黑衣人□□着,眼神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叶昭和。
    她哑着声音最后问道:“李鹤,我曾经送给你一枚青钱,那是用我的心头血炼成的。既然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向你讨回它!”
    李鹤无所谓的说道:“那种没用的玩意,早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
    叶昭和心力憔悴的闭上眼睛,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血红的眼眸,像是两把锋利的弯刀,一刀一刀剜着李鹤:“李鹤,你以后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不然,我会一刀一刀剐了你。”
    说完,素手一甩马鞭,战马长嘶一声,跃起前蹄,从高高的悬崖上跳下。
    “不!”叶昭和跳下悬崖的那一刹那,李鹤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他跑上前去,拼命的想抓住叶昭和,却正好和她错身而过,眼睁睁的看着叶昭和的衣角从自己手中滑落出去。
    叶昭和就像深秋的最后一只蝴蝶,舞姿华美,决绝的向深渊中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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