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条蛇

25 海市蜃楼


羲乐出来的时候,叶昭和刚巧和初唐在湖边嬉戏。叶昭和坐在湖边草地上,裤管高高卷了起来,露出两截葱白的小腿插在水里,还不断用水里的胖脚丫逗弄着水中的初唐。看到他站在一旁,还朝他舞动着手臂。
    朝阳之下,女子明媚灿烂的笑脸莫名的戳中了羲乐的心田。若是以后的年月,能日日在这样干净灿烂的笑容中醒来,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羲乐笑了笑,弯腰把叶昭和从水中抱了出来,放在石凳上,而后单膝跪地,握住她嫩白的小脚丫,温柔的为她套上袜子:“明日一年一度的海市蜃楼就要开了,想和我去看看吗?”
    “海市蜃楼不是海上的幻境吗?有什么好看的。”
    “海市蜃楼是东海最大的集市,和人间的庙会很像。许多的精怪和修士都会去,非常热闹,各种奇珍异宝都能在那里找到,”
    叶昭和眼珠咕噜转,问道:“我想找长生不死药,也有吗?”
    “只要是凡世间有的,都有!”
    叶昭和蹭着羲乐的胳膊:“你去哪里做什么?”
    修补结界的五彩石没有了,他要去海市蜃楼里买一些回来。当然,羲乐不会这么实诚的告诉叶昭和真相,我去打探些消息。他这样说道。
    叶昭和心中一转,这所谓的消息八成是玄女的消息。想到这一层,叶昭和觉得心里闷闷的,仿佛自己心爱之物被别人抢走了。连出去玩的热闹劲都减了几分。
    谢言房门紧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苍劲的笔锋在宣纸上游走,笔迹却越发显得凌乱。谢言强自按住发颤的手臂,写完最后一笔,随手扔出了手中的毛笔。
    几缕日光透过窗棂,洒在房中的空地上,谢言单手捂着额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结果,自己反倒成了下面的那个。简直……荒谬。
    谢言脑中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狂乱的一夜,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恩……貌似感觉还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间,屋外传来一阵咚咚的紧急扣门声:“家主,将军发了高烧,一夜没有退。您快去看看吧!”
    谢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甩袖大步走了出去:“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身后跟着管家和一群随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空中还回荡着余音。
    海市蜃楼是东海乃至整个凡间最大的集市,这里来往叫卖的货物琳琅满目,无数说不清名字的品种都能在这里找到。
    街市上人来人往,羲乐一手抓住四处张望不看路的叶昭和,一手拽着看到龙须草就挪不动步子,哈喇子流了三尺的初唐。
    他恨铁不成钢点了点初唐圆滚滚的脑袋。龙须草而已,身为麒麟族的小王子什么天材异宝没吃过,至于这么稀罕一颗龙须草吗?就算是糖葫芦味的龙须草又怎样,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水草罢了。
    初唐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羲乐。
    还卖萌!羲乐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正打算诱哄初唐,小孩子不要老是吃甜食,会长蛀牙。话没有出口,就听到耳边叶昭和欢快的□□着初唐毛茸茸的脸蛋:“好可爱啊!初唐小心肝,快叫声叶姐姐,叫声姐姐,我什么都买给你。”
    初唐果断的喊道:“叶姐姐!”
    海市蜃楼中的不是精怪就是得道的道士,一只修炼的会说人话的小奶狗并不会吸引太多人的眼球。一旁路过的道士也只是扫了一眼这一男一女一狗,便径直继续走了。
    “羲乐,快点跟上啊!”
    羲乐看着抱了一捆龙须草的叶昭和,颇有点哭笑不得。唇边笑意还未散去,便凝在了嘴角。
    身后有人在跟踪!他猛然回头,身后街上热闹如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金色的竖瞳危险的眯起,不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叶昭和来的?罢了,反正自己也是闲来无事。随即,他缓步向前,跟在叶昭和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衣袂纷飞,广袖留仙。
    一个黑乎乎的小个子蹭的从人群后面窜了出来,眼见跟丢了叶昭和,她急的一个劲的挠头发。
    正在四处张望,暗地里不知从哪里忽的伸出一根皮鞭,嘞着她的脖子把她拖到黑暗的巷子里
    。
    一把泛着幽兰冷光的匕首紧紧抵着她的脖子,冷凝的刀尖渗出死亡的气息。
    薰婵哆哆嗦嗦的打着冷颤,她从未如此靠近死神,即便是在宫中,罗贵妃要杖毙某个宫人,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人便被拖了下去。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情形,被人用刀扼住咽喉。
    叶昭和怀抱初唐,站在羲乐身后,她面色不善的看着来人:“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羲乐没有得到回应,手劲又加重了几分,有细碎的鲜血浸上了刀身。
    薰婵吃痛,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急忙指了指怀中的蓝花包袱,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紫色的玉帛。
    叶昭和狐疑的接了过来,包袱里有一个小巧的方形盒子,上面附带了一封信。
    爱女昭和亲启。叶昭和看着信封上熟悉苍劲的笔迹,心里五味杂陈。他和罗贵妃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爱女昭和?简直荒谬!
    她母亲亡故不过三月,永泰帝就另纳新欢,迎回了苍罗族的公主,还特地加封贵妃。
    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资格配得上父亲这个称呼了。
    泛黄的信纸氤氲着墨香,如枯叶蝶翩翩展翅。
    “……汝母病重,为父出征苍梧寻药……身中阴阳双生花之毒,受制于罗氏之手,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才稍稍掌握主动权。近日来,为父倍感疲惫,几次差点被身体里的恶鬼吞了下去……昭和,贵妃她身怀妖术,你必定不是对手。作为父亲,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是作为储君,你肩上背负的是整个帝国的百姓。
    昭儿,父亲爱你和你的母亲。
    最后的几行笔尖虚浮,字迹潦草,叶昭和定定的盯着手中的信纸,透过这张纸,她仿佛亲眼看到鬓发斑白的父亲撑着手臂伏在案上匆匆忙忙给自己写信,最后却因为身体虚弱潦草了起来,不,叶昭和瞪大了眼睛,更糟糕的可能是,父亲给自己写这封信时,正好被罗贵妃撞到!
    薰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哭腔:“昭和殿下,求求您,求求您回去救救我义父,救救长兴城吧!”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日,陛下唤我义父过去,回来的时候义父手里就多了这个包袱,义父说陛下让他把这个包袱交给昭和公主。还说赶紧出宫去。结果我们刚出了宫门没多久,后面就有追兵追上来了。义父把包袱塞给我,自己去引开追兵。就再也没有回来。”
    叶昭和似乎抓住了某些线索:“ 你义父叫什么?”
    “怀永。”
    怀永,正是永泰帝宫中的总管。叶昭和眼前瞬间清明,怀永拼死也要交到自己手里的这个盒子,她大概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了。
    乌黑的匣子里,一枚玉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龙头昂然向天,周身九子环绕——正是象征着君主大位的传国玉玺。
    叶昭和心潮翻涌,往事如云烟扑面而来。她一直以为永泰帝背叛了她的母亲,真相揭开时却是如此残酷。记忆中严厉而慈爱的父亲逐渐和紫宸宫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当初她的恨有多深,如今她的悔就有多痛。
    二十多年,永泰帝每日都要遭受阴阳双生花蚀骨剜心之痛,连魂魄都被压制。她进在咫尺之间,竟然没有半分怀疑。反倒以为永泰帝天性如此,刻薄寡恩,无情无义。
    其实,这八个字,用来说她自己才是啊!
    为了和一个男人私奔,丢下了对她最为忠心的秦铮和东宫卫队;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身陷囹圄的父亲,抛弃了父辈无数血泪打下的江山和万千臣民。把他们送到了恶魔的嘴边。
    “昭和,昭和。”羲乐轻声唤着,叶昭和神情恍惚,眼神也没了焦距。一股黑雾从她身上升起,逐渐向外扩散。
    倚在墙边的羲乐见状,神色凝重。他伸手张开结界,把自己和叶昭和罩了进去。
    羲乐念了个安神咒,却猛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消失了!原本充萦四肢百骸的磅礴灵力一丝也不见了!
    黑雾逐渐浓烈,羲乐顾不得许多,他环着叶昭和的腰,一手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以口渡气。蕴含着灵力的神血安稳了心神,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头顶上方。叶昭和神魂归位,缓缓恢复了清明。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四目相接间,茶色水眸满是雾气。
    羲乐虚虚的揽着她,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不怕不怕,我们回家。”
    时值月上中天,秦铮曲膝坐在雕花的窗户上。皎洁的清辉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拖在地上。更显得形单影只。
    一阵风吹过,他喉头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身后的暗影里,谢言几次想冲出去,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御医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秦将军旧伤未愈,又有心结郁结在胸,这病是生生熬出来的。”
    谢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铮,他又瘦了!比起昨日,他又轻减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一圈青青的胡渣,月白的中衣草草挂在身上。
    他不快乐!谢言看着秦铮的眼睛,得出了这个结论。随即,他捂住心口的位置,可为什么,我也会这么难过?明明,我已经得到他了!
    我知道你不甘、你愤恨,你身上大仇未报,壮志未酬。可是,现在的长兴城早就不是我们的长兴了!
    陛下重病,东宫失踪。大权落到罗贵妃手中,连齐国公主都成了她的傀
    她精通巫术,又手握妖兵,肆意霍乱宫廷,满朝文武,敢开口反抗的都被她杀了。御史台的一位御史,在紫宸殿上当面怒斥罗贵妃采阴补阳,祸患宫闱。竟被她当众把心挖了出来。紫红色的血迹洒在石柱上,怎么擦都擦不掉。群臣莫不胆战心惊,小心诺诺。
    整个赵国妖魔四起,鬼影重重。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言拇指掐着食指,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将军着本是心病,只能自行纾解,药石无用。若是长期下去,恐怕是神仙也难以回天。国公,您请三思。”
    谢言眷恋的盯着秦铮隽秀的轮廓,似是要把他的剪影印在眼里。良久,一滴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
    谢言转身背靠着门,罢了,既然你喜欢翱翔,我还你一片天空就是。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