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

89 第 89 章


    秋去冬来,又过了月余,已是寒冬。水鸭子也不怎么在水上成群地游动了,野鸟也见得少。
    曹猛替褚云驰到临县跑了一趟腿,回来已是傍晚,正赶上下雪。胡氏一早为他准备了厚衣裳,他贪懒没穿,一路骑马冻得够呛,手都冻得要僵了,见一处邸店仍有灯火,便进去躲一躲风雪。刚进门,就有人打招呼:“这可不是曹主簿?”
    又与他牵马,曹猛还奇怪,叫人塞了一壶热酒,跟他同道的差役也都有热酒送过来。
    “店家,这是……”曹猛正要问,却叫个小仆叫住了。
    “曹主簿既来了,也要进去饮一杯?”
    不由分说拉着他进去,等看到楚玄了,他才闹明白,原来这是半戟山新盘下的产业,他虽不认得这些人,半戟山的人却对他熟得很,见他穿的少,还找了件氅衣给他。
    楚玄也是替罗绮跑腿,路上叫风雪耽搁了,正好趁着风雪饮酒作乐。他们本已散了,楚玄见曹猛来,楚玄便又重新设了一席,只与他二人共饮。
    半戟山这处邸店已是经营了许久,山上商旅歇脚的地方,自然也有不少好东西,曹猛尝过这酒便叫好,与楚玄论起酒来。
    “要说好酒……还是褚家内坊的私酿,我爷爷从前就是看管酒窖的,逢年节总能得些好酒……”
    楚玄听他说褚氏,便道:“我们山上的酒也不错。”
    曹猛不知他有什么心结,大笑着拍他的肩道:“山上的酒是好。京里却是十分讲究,当年宫里想从褚家要一个酿酒的匠人,都没得手。且京中多大族,谁家内坊没个百十年的老方子?箫氏的果子最好吃,有位长公主,幼时甚是喜欢箫氏的果子,还嚷着要下嫁到箫家。若不是没个合适的儿郎,说不定萧家早已尚主,成了佳话了。”
    楚玄原本还有些酒兴,叫他这个嫁娶的“佳话”全搅没了,出言刺道:“皇家公主竟为了个果子要下嫁?这也太……还不如我等小门小户的更守些礼法。”
    曹猛一哂:“你这话却说错了,这位公主可算不得不规矩。你不晓得那一位……”他压低声线,小声道,“今上幼妹,可干出过好几件大事。有她这个祸害祖宗顶着,再看哪位公主都是贤良淑德了。”
    楚玄瞠目:“她做过何事?”
    “这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吴太后宠着她,婚配之前便修了公主府,不满房屋的制式便鞭挞匠人,府里更是养着些面首,甚至连士人也叫她轻侮了去。若不是她作了一场大祸,今上还不肯将她下嫁呢。说来倒该感激她这一闹,不然遭殃的就是我家郎君了。若娶了这个母夜叉,褚家岂不是鸡犬不宁了。”
    楚玄一怔:“你绕的我糊涂了,怎么还与褚家有关?”
    曹猛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自然有关,不然郎君为何又从京里回来?”褚云驰离京,曹猛心里也有许多苦楚,“京里风貌,何处不比此地要好?若不是太后与今上欲将乐宁公主下嫁褚家,何至于离京?我家二郎的脾性是断不能与公主结缡,才回来宁远的。”
    说了这些,曹猛看了楚玄一眼,忽地叹气道:“你家那女大王,起先虽有些粗莽,却实在是个好人。”
    曹猛一番话,楚玄却一语未答,直到曹猛提起庄尧,才叫他抬起头来,对着曹猛的惺忪醉眼问:“这么说,褚令求娶我阿姐,是为了躲避与公主婚配?”
    “这样的瘟神谁不躲着?还不如你们那个山大王哩。”曹猛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一把搭过楚玄的肩,喷着酒气道,“只可惜你那阿姐也略粗莽了些,你也知道,我家二郎神仙一样的人物,便是九天神女也配得,怎么就便宜了她?”
    楚玄腾地站起来,曹猛还奇怪:“楚郎可是饮多了?”
    楚玄头也不回地把他扔在桌前,独自离去了。
    待曹猛回到家中,免不了被胡氏一通埋怨,问他为何不肯多穿件衣裳,又为何回来晚了,还一身酒气。曹猛有些不耐,又不敢跟胡氏口角,便说起遇到楚玄一事。胡氏便多问了两句,曹猛将席间的话当作笑话一一与胡氏说了,却发觉胡氏一直不吱声。
    “你平日最好问我这些,怎么今日又不说话了?”
    胡氏脸色十分难言,半晌才叹道:“那楚郎君只怕已经回了山上,你明日好好去与人家说个明白吧。”
    曹猛一脸茫然,问:“说什么明白?”
    胡氏一把拍在他后背上:“那件婚事,郎君可曾与你说了?京中褚家尚未有人对那小娘子言辞刻薄,你倒先装起褚家人了,说什么便宜了她?我为何不许你吃那许多酒,你也不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且想想,若叫郎君知道了你说了这样的话,他肯不肯饶你?”
    曹猛叫胡氏骂了一顿,才猛觉得酒醒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看楚郎面色不大好,岂不是已经回山上告状了?”
    说着便扯过外衣要去找他,又叫胡氏拉住了:“这么晚了,你要去也是明天再去。若是不能说明白了,你也只得去告诉郎君了。”
    曹猛长叹一声:“……荒唐。”
    翌日一早,曹猛先去告假,不想一进褚云驰的书房险些想把自己戳瞎。
    这大清早的,半戟山那一位竟然在!从山上过来也要一会儿呢,这总不会是夜里留宿了吧?曹猛在门口踟蹰不前,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褚云驰新绘了一幅绢子,庄尧看着有趣儿,他便拿过去给她勾几笔,见她勾得丑,也不吭声,倒是庄尧自己先绷不住了:“看着简简单单的,怎么一到我来描,就描坏了呢?”
    “没有的事。”褚云驰握住她的手,带着那支细紫毫又补了几笔,顿时又能看了。
    庄尧不乐意地道:“这是作弊了。”
    说罢去推他,他只是笑,也不说话,一抬眼,正看见曹猛。
    “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褚云驰貌若无意地道,“有一处水渠损毁,你去半戟山请邱老先生去看看,到处找不到他,怕是又在山上了。”
    庄尧倒是吓了一跳,曹猛吓得比她还害臊,忙道:“是是。我这就去。”
    说罢也不等褚云驰赶人就落荒而逃。
    褚云驰看似平静,其实也叫曹猛吓了一跳,只不过不乐意显出来,又有庄尧看见曹猛一脸尴尬,也不知怎么取悦了他,心里也松快了不少,还能打趣两句:“怎么出汗了?”
    庄尧眼睛一瞪:“我热。”
    “手可是凉的。”褚云驰拆穿道。
    庄尧恼羞成怒:“不和你说了,我回去了。”
    褚云驰忍着笑,道:“好好。我送你回去。”
    庄尧一把按住他道:“我阿娘千咛叮万嘱咐,叫我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方才已经叫曹猛撞见了,这回我还是自己回去的好。”
    褚云驰叹道:“就送到门外,行不行?”
    庄尧想了想,只得答应了,被褚云驰勾着手,慢悠悠地踱出去,刘二远远地探了个头,又急忙将脖子缩回去了。褚云驰就当没看见,一直将她送出脚门去。
    她的马车在那里停着。
    “我可走了。”
    “放心,我有事便去山上寻你。”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庄尧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甩甩手上了车。
    直到车马远了,再看不见踪影,褚云驰才转身回去。
    曹猛倒真是猜错了,庄尧当然没有留宿。她起了个大早过来,不过不是从山上,而是从别庄里。
    小王氏这一把年纪,半辈子都是跟旁人反着来的——先做了家中的老夫人,才将自己嫁了;先有了个便宜孙儿阿冉,才有人跟她求娶女儿。是以小王氏颇有些慌张,自己跟裴景的婚事也就罢了,女儿要嫁的可不是寻常人家,把小王氏折磨得吃不香睡不好的。
    宁远偏僻之地,民风彪悍,婚丧嫁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法上大差不差也没人挑剔。可小王氏哪儿知道京里的贵人是什么眼界,愁的直掉头发,没事儿就拉着罗绮问东问西,得了一些讯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庄尧关到山上好好待嫁。
    这可苦了庄尧,在别庄里也被勒令回山上去。她也不欲惹得小王氏更加着急,只好应付一二。但是嫁娶之事还要等京中褚家的消息,庄尧心里憋得慌,便趁着回山,绕道来见褚云驰。
    褚云驰也不好忤逆小王氏的意思,只得跟庄尧约了,没事往山上跑。
    热恋中人随便分开个一天半天,都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大道理庄尧都懂,可是一想到褚云驰,就忍不住笑一笑,见阿云偷眼瞧她,连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了。
    车在道上不紧不慢地走,忽地有人把车拦住了。
    阿云探出头去一看,对庄尧道:“是楚郎君。”
    庄尧应了一声,叫停了车,问楚玄:“阿罗叫你来接我?”
    楚玄沉着脸,道:“我有话与阿姐说。”
    “你说。”
    “阿姐,褚……”楚玄刚开了口,忽地岔道上一阵车马声由远而近,两队人在交汇点擦过,半戟山的车夫也是部曲人家,控马的本事极好,给让了半个车身过去。不想对方竟然停了!
    楚玄话未说完,却是吓了一跳,反手就将佩剑抽了出来。
    庄尧在车里,视野不是很好,可等看清了也吓了一跳,对方竟是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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