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告别

“姜亦，你选好了没啊？”我看着自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的他，故意凑过去问，“雷老师说下午就要交的哦。”
    桌面还是一张空白的纸，连滴墨水也没有。
    “怎么，你有心事吗？还是，不舒服？”我习惯性的伸向他的额头，“有一点烫，是不是头晕啊，我陪你去校医室看看吧。”
    他轻轻的摇头，“我没事，只是今天早上爷爷生病了，又不肯去医院，吃了药在家里睡下了，我有些担心而已。”
    “啊，生病怎么可以不去医院呢，不行，放学后我陪你去你家看看。”
    他没有拒绝，点头道：“好啊。”
    姜亦的家离龙台不远，骑单车十分钟的距离，我去过很多次，只是高二姜亦住宿了之后就不常去了。辜爷爷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喜欢我们这些孩子，知道我和辜姜亦的关系后，经常和我念叨姜亦小时候的事情，格外亲切。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血压有些高，每次我们去玩的时候，总是要亲自下厨，我们帮忙打下手，也都是其乐融融的，想到爷爷一个人病了在家里待着，一定非常无聊。
    “小呆瓜，想什么呢？别担心了，以后我会经常抽时间回去看看的。”他敲一下我的头。
    “现在都高三了，哪能抽得出时间啊。”
    “别想这些了，你的呢，写好了吗？”
    “没有，来看看你的找找灵感。有太多了，目标太高怕有压力，目标太低又没动力。你呢，有什么想法没有？”
    他指了指那张白纸，“你看啊。”
    步入高三，不知怎的，就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明明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别人说起“都高三了啊”之类的话，无形中在自己身上压了担子。都高三了啊，自己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总有一种苍凉的悲壮感，和一丝丝的期待，说不清楚，就像你一直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现在笼子外面被罩上了黑布，更加阴森，可是你心里明白，在不久的将来，这块黑布会连笼子一起被掀开，心里便有了希望。
    为了纪念我们跨入新阶段，为了给同学们打气，老雷在班会上要求同学写出现阶段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大学，以此为目标，再写一份计划，之后他会帮我们打印出那所大学的照片出来，大家要贴在自己课桌上最醒目的地方。
    “老雷真是，不过，我也认为这个想法不错。”我第一次赞同老师说的话。
    “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我看我们班同学也不用激励吧，平时已经累得够呛了。”
    “也是，哎，姜亦，你没有什么想上的大学吗？”
    “嗯，我不是一个喜欢计划的人，大学在我眼里也没有好坏之分，在哪里都是学知识，都代表人生的一个新阶段啊。想上的大学嘛，大概家里从没有给我灌输过好好学习的观念，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这样都可以保送的学生竟然没有想过？哦，没天理啊。你这话说的太有哲理性了，不现实。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高考也不会被称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说到这我才想到，人家校园情侣应该都考虑的比较长远，共同制定目标考哪一所大学，但是我们，好像还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难怪我对辜姜亦这方面的想法一无所知。
    “不奇怪啊，每个人的观念不一样而已。说说吧，你想去什么学校？”
    “嗯，让我好好想想。”我托着腮思考，却还是不确定，“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学校。不过，我想看大海，印象中只有一次，和爸妈出去玩的时候去了海边，也只是沿着沙滩走走而已。大学的话，我们就去靠海边城市的大学怎么样？”
    “嗯，听起来不错。就听你的喽。”
    夏戚戚的脑袋突然靠在我肩上：“听你的什么，你们要去哪啊？拜托，你们不要天天这么腻歪好不好，也偶尔照顾一下我这个单身人的情绪好吗？”
    “我们在讨论大学的问题，你写了吗？”
    “没有，”夏戚戚立即苦恼起来，“明明才到高三，一写这个就感觉好忧伤，感觉我们就要分开了一样。时间过得可真快。”
    “谁说要分开啦，我们不是说过吗，不上一所大学，也要在一个城市，这样就能经常见面了。”
    “对喽，林荼，你真好，我以为你见色忘友，要抛弃我和辜姜亦双宿双飞了呢，还好你没忘记我们说的话。”夏戚戚又开始抱着我肉麻起来。
    “什么‘双宿双飞’，你扯到哪去了。”我看着辜姜亦一脸暧昧的笑，不觉一阵脸红，慌忙扯开话题，“对了，我们下课要去看辜爷爷，你给你哥打个电话，我们在校门口等他。”
    “好，我现在就去打。”
    过了一会儿，夏戚戚过来说：“陆坦说他不能去了，让我们代他向爷爷问好，他明天再过去看他。”
    “有训练吗，还是要比赛啊？”
    “没有说啊，听起来好像挺急的。”
    “急事？陆坦也会有急事吗？”
    “不知道，哎，该不会是约会见女朋友吧。”
    “咦，怎么可能。”我想陆坦还要等李娆回来呢，哪来的约会啊。
    姜亦停止了我们的猜测，“陆坦同学也是需要隐私的，你们就不要干涉太多了。他有事我们就自己去吧，现在都回去上课。”
    “哦。”
    从姜亦家里出来，却接到周逸远的电话，着实让我惊讶一下，都过了多久了，不提起差点忘了我还有这个表哥。我打手势让姜亦和夏戚戚现在前面的小吃店等我。哎，真是好奇周逸远到底在忙些什么。
    “喂，大忙人，”我开始半分抱怨半分调侃，“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过年都不见你给我个信息，今天是怎么啦？”
    “哦，我是忙晕了，年都没有回家过，公司渐渐上了正规，这段时间才稍稍闲下来些。”
    “我听我妈说了一下，你是真的准备创业吗？是不是要自己当老板啊？”
    那边嗤笑了一声：“小丫头，和你也说不明白，别问了，我是真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那个……”
    “不是要结婚吧！”
    我故意惊讶的打断他，电话那头微微愣了一下，“再乱扯别怪我不帮你了啊。”
    “你帮我？你帮我什么？”
    “我有高考的决胜法宝资料书，想当初可是帮了我大忙，到现在还没有舍得扔，你要是求我呢，我就看在你是处于苦逼阶段的高三生的份上，稍稍拉你一把。”
    呵，这又开始嘚瑟的口气，我开始回击：“等你拉我？那我早就死翘翘了。你那个什么高考决胜法宝，是书的名字吧。大哥，你也不想想你都大学毕业了，我们的学习的教材都有变化了好吗？而且每年高考的侧重点也不同，就是说呢，你的书，对我来说，已经过时了。有人教育我学习没有捷径可走，真正的法宝是通过日积月累的学习才有的。懂吗？”
    啰啰嗦嗦一大堆之后，周逸远也被我弄烦，“哎，你这丫头，这么能说干脆去当老师得了。你这语气和我当年的班主任简直如出一辙。许久不见，想不到还变聪明了一点。”
    “那是。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这一点我还是了解他的，总是把重点放在最后。
    “也不是什么，反正，你就不能去我家一趟吗？”
    “去你家，干嘛，再说我还没到月休呢。”
    之后他一五一十道出了实情，原来姑姑知道了周逸远谈恋爱的事情，唯一的儿子又不回来过年，实在想念。姑姑姑父过完年之后便去看他，之后就看到了他现在的女朋友，却没呆满一个星期就回来了。电话里好说歹说竟然让周逸远和那女孩分手，什么还没结婚就同居啦，女孩子穿着随便又不懂得做家务做饭啦，总之是一百个不满意。
    “琳是大城市长大的女孩，又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有些娇养，但绝对不是那种乱发脾气的大小姐。我妈妈只看到她的各种不好，却不知道她已经在努力为我改变了。在我放弃高薪工作，从一无所有开始创业的时候，她依然在我身边陪伴，我就对自己说，我是一定要娶她的。”
    我想调侃他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突然间，那个幼稚爱闹的大哥哥，好像一下子变成一个独当一面有责任的大人。
    爱情，可以让人变得柔软，也可以让人无所畏惧。
    “好，我一有时间就过去看他们。”
    “不是让你帮我劝我妈，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我爸没说什么，主要是她，上次起了不小的争执。”
    “那你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僵着吧，我觉得，你有时间还是回来看看吧。”
    “我知道，”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怪她，只是希望我们都能互相理解吧。”
    对表哥来说，琳是理想的爱人和妻子，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伴，愿意为他改变。对姑姑来说，琳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因为与她眼中柴米油盐的家常生活格格不入。
    “突然觉得，你的爱情变复杂了哈？”我苦闷的冒出这一句。
    那边又是一阵哀叹，“这就是我们成年人的爱情啊，而且我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以前总是爱说‘一辈子’，现在发现。一辈子，真的好长。”
    “啊，是吗？”
    “算了，我不想做掐断你爱情幼苗的凶手。一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今天你就当老哥向你倒倒苦水，发发牢骚，不要放在心上。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准备你的高考吧。帮我看了我妈之后，就赶快回个电话给我。”
    “哦，知道了。废话真多。”
    然后挂了电话之后，脑海里冒出第一个想法——“万一以后辜姜亦他妈不喜欢我怎么办？”